第三节 青唐吐蕃政权
青唐吐蕃政权是我国北宋时期,甘青吐蕃建立的一个少数民族地方政权,这个政权从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唃厮啰的名字首次出现,至宋徽宗政和六年(1116),河湟地区全部改为宋朝州县为止,历时108年,先后经唃厮啰、董毡、阿里骨、瞎征、陇拶、小陇拶等六代国主的执政。经历了鼎盛、发展巩固以及衰退的不同发展阶段。
一、青唐吐蕃政权的兴起地缘因素
青唐吐蕃政权是当时分散于河陇一带吐蕃部落的第二次联盟,也是以潘罗支、厮铎督为领袖的第一次吐蕃联盟的延续与发展。它的兴起绝非偶然,是由诸多因素决定的。
(一)优越的地域条件
青唐政权所控制的地区,“北占河湟间二千余里。河湟间有鄯、洮、河、渭、岷、叠、宕、廓州”[41],具体说,其疆域大致包括宋代的熙、河、洮、岷、湟、鄯、廓、叠、宕等州和积石军,但其统治的主要地区是河湟地区,其政治中心则在青唐。
河湟地区历来为兵家必争的襟要之地,清人顾祖禹论述这一地区历史概况时说:“(西宁)镇,河湟环带,山峡纡回……扼束羌番,屹为襟要。……宋关中戍守,不越秦凤。熙宁以后,始务远略,图复河湟,以制西夏……。”[42]宋朝人王愍、李远曾到过河湟地区,对这里的险要地形更有清醒的认识。宋元符二年(1099)闰九月,青唐国王瞎征、陇拶相继出降后,对是否坚守青唐自有一番独到的见解。他们说“青唐四不可守”:“自炳灵寺渡河至青唐凡四百里,道险地远,缓急声援不相及,一也;羌若断炳灵之桥,塞省章之隘,我虽有百万之师,仓卒不能进,二也;提孤军以入,四向无援兵,羌人窥伺,必生他变,三也;设遣大军,而青唐、宗哥、邈川,食皆正可支一月,内地无粮可运,难以久处,四也。”[43]王愍、李远对青唐不可守的四点分析是以青唐的形势险要、道险地远为核心,可以说比较客观公正,实事求是。河湟地区自然地理环境,为青唐政权的兴起提供了有利的地域条件。
(二)河陇佛教的兴盛
青唐政权的兴起与河陇一带吐蕃佛教的兴盛有着极密切的关系。佛教虽然在松赞干布时传入西藏,但它的规模、传播及所起的作用却很微弱,其发展仍然经历了一个相当长的艰难时期,直到赤松德赞时才开始盛行起来。以后几代赞普仍继续倡佛,使佛教得到极大的发展。
唐武宗会昌初年,吐蕃赞普赤祖德赞之兄朗达玛发动了第二次禁佛运动,开始大规模的灭佛,焚烧佛经,当时藏中大法高僧纷纷避难,远至阿里、青海、西康等地,西藏佛教几乎绝迹。但由于河陇地区远离西藏腹地,因此,朗达玛灭佛给这个地区并没有带来影响,相反却成为西藏佛教徒避难之地,致使许多佛教徒云集这里。藏文史料记载,“当达磨灭佛时,在曲卧日地方有三名僧人:藏饶赛、钥格迥、马尔释迦牟尼,他们看到僧人行猎得知灭法情况,遂携戒律、论书,以骡驮负西逃阿里”[44],后又辗转来到青唐一带。他们晚年收了公巴饶赛(892—975)为徒。后来公巴饶赛应丹底(今青海化隆县境)地方首领邀请,到那里弘扬佛法,并在丹底建寺收徒,成为当地的一个佛教中心。《王统世系明鉴》也载:“从曲卧日山中首先逃出者为玛、约、藏三位,接着又有瓜·鄂乔扎巴、戎敦·森格坚赞和拉拢·贝多尔等先后逃出。”从这些文献记载可知,河陇地区是西藏佛教僧侣的逃亡与佛教传播之地,这里的佛教却依然保持发展的势头。
11世纪初,随着印度及喀什米尔僧侣不断来藏弘扬佛法,西藏本土的佛教得以再度复兴。这一时期,河陇地区的佛教也得到更加迅速的发展,不仅青唐佛教盛行,而且整个河陇地区的佛教也普遍兴隆。佛教成为河陇地区的一种精神支柱,它对青唐政权的建立,起着凝聚力的作用。
(三)相对稳定的政治环境
青唐吐蕃政权兴起之前,时逢中原地区经历了唐末五代封建割据,军阀纷争,各自抢夺地盘,自顾不暇,西北河陇地区则成为“中原多故,王命不及”之地。宋朝建立后,北有强辽,宋朝全力以赴应付辽国的南下进攻,对沿边的少数民族“来则不拒,去则不追”[45],“置于度外,存而勿论”[46],对西部地区采取无意疆理的政策。党项崛起后,虽对河湟地区构成潜在的威胁,但党项要进入河湟地区,中间有宋朝的秦、渭以及甘州回鹘、凉州吐蕃的阻隔,亦非唾手可得。而甘州回鹘、凉州吐蕃这两个政权,也由于力量有限,无力南下占领河湟地区。
10世纪下半叶至11世纪初,河湟地区虽然出现了几个较大的部落集团,如河州的耸昌厮均,邈川的温逋奇,宗哥的李立遵等,但他们也是各自为政。各部落间常常出现一些纠纷,械斗不止,人们的生命财产得不到保证。生活在这里的吐蕃人渴望能有一个统一的政权,有更大号召力、有威望的领袖人物能制止各个部落之间的混战,维护社会秩序,抵御外族的侵扰,保护吐蕃人的切身利益。
自唐末五代至宋初这百余年间,河湟地区成为政治真空地带。这一相对稳定的政治环境,以及人们对统一的渴望,为河湟吐蕃的重新振兴提供了有利条件。
二、青唐吐蕃政权的形成与建立
青唐政权的形成与建立,与李立遵、温逋奇吐蕃势力集团的发展以及唃厮啰的出现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一)吐蕃势力集团的发展
宗哥族是以宗哥水命名的吐蕃大族,自从凉州六谷联盟分裂出来以后,独立发展,势力急剧膨胀。到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1008—1016),宗哥族已成为河湟地区的吐蕃大族,藏人称为华热地区的六谷蕃部。宗哥族有两大宗族集团势力最强,一个就是居住在宗哥城的李立遵集团,另一个就是居住在邈川的亚然家族温逋奇集团。
宗哥族在李立遵时势力发展极为迅速,据《文献通考》卷335《四裔考十二·吐蕃》所载:“族帐甚盛,胜兵六七万。”全盛时号称“聚众数十万”。宋臣王旦也说“顷睹奏章,称立文法,统众三十万”[47]。这可能是李立遵集团的鼎盛时的实力。居住在邈川城的亚然家族温逋奇集团实力发展也很快。温逋奇的孙子温讷支郢成四继立为邈川大首领时,“所管二十八部族,有兵约六万四千人”[48]。吐蕃部族每帐(户)口数平均六人[49],如按藏族一帐出一兵,温逋奇集团拥众约36万余,其实力与李立遵不相上下。
李立遵与温逋奇这两个最强大的集团,信仰的宗教各不相同,
可以说是两个不同宗教信仰的集团。宗哥族李立遵集团是一个信仰佛教的集团,李立遵即为宗哥族首领,也为佛教领袖。邈川温逋奇集团是一个苯教集团,安多藏语“温逋”即“温布”(本布)之对音。“温逋奇”即“温布且”,就如同李立遵的“遵”一样,都是在他们的名字中表明了他们自己的宗教信仰。这两个信仰不同的集团貌似对立,但藏传佛教与苯教却有相同之处,两种宗教文化内涵相通,这就是以李立遵为首的宗哥佛教集团与温逋奇为首的邈川亚然家族苯教集团最终能结盟的深层文化因素。
(二)青唐吐蕃政权的建立
青唐吐蕃政权的建立与唃厮啰的到来有极大的关系,唃厮啰的到来给处在兴盛时期的宗哥联盟带来了新的发展契机。
唃厮啰本名欺南陵温,系吐蕃赞普苗裔,“生高昌磨榆国”[50],12岁时来到河州地区,先是河州羌何郎业贤将他带到心城(今甘肃夏河北),后来另一大姓耸昌厮均又把他徙居到移公城(又称一公城,即今甘肃夏河县的斯柔城,今有遗址残存,斯柔疑即厮啰之变音),“欲于河州立文法。河州人谓佛‘唃’,谓儿子‘厮啰’,自此名唃厮啰”[51]。在河州立文法,应视为政权的最初开始期。然而唃厮啰在河州并没有久留,就在同一年,“宗哥僧李立遵、邈川大首领温逋奇略取厮啰如廓州,尊立之”[52]。唃厮啰被尊称为“斯南陵温赞普”,汉意即“继承王位的业运赞普”。
李立遵与温逋奇拥立幼小的唃厮啰为赞普是斗争与形势的需要。青唐吐蕃政权是吐蕃部落的第二次联盟,在同一联盟中,李立遵与温逋奇两大集团实力相当,由任何一方首领来充当联盟的领袖,都不易使对方折服,而党项的进逼,又给他们的生存带来威胁。面临这样的形势与斗争,他们迫切需要一种能制约平衡的力量。唃厮啰是吐蕃赞普后裔,由他来充当宗哥联盟的领袖名正言顺,另外,唃厮啰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易于被操纵或控制,不用担心会削弱和控制他们各自的实力,会对他们二人形成威胁,所以他们愿意拥立唃厮啰为主。此时唃厮啰起了平衡两大集团实力的作用。
三、青唐吐蕃政权的鼎盛时期
唃厮啰统治时期,是青唐吐蕃政权的鼎盛阶段,但也经历了兴盛和衰落的发展历程。
宋大中祥符元年(1008),李立遵、温逋奇用武力把唃厮啰劫持到廓州“立文法”,以唃厮啰为号召,河陇吐蕃部落纷纷归附,“部族宀浸强”,发展迅速。随着实力的增强,王城也从廓州迁居宗哥,这对唃厮啰政权来说具有重要的意义,对政权的发展极为有利。迁居宗哥后,又以李立遵为“论逋佐之”[53],并且与李立遵联姻,娶李立遵二个女儿为妻,生瞎毡与磨毡角。李立遵、温逋奇两大集团之间的平衡被唃厮啰的联姻而打破,李立遵与唃厮啰集团实力明显强于温逋奇,李立遵成为宗哥联盟中掌握实权的显赫人物。李立遵势力的急剧膨胀,使他骄横贪婪,“峻酷专姿,已失部族心”[54]。自恃实力强大的李立遵觊觎赞普的地位,竟多次上书,要求宋朝封他为赞普,企图借宋朝的权威取唃厮啰而代之。唃厮啰与李立遵不和,而三都谷一战被宋知秦州曹玮击败,又使宗哥联盟元气大伤,导致了李立遵与唃厮啰矛盾日益激化,最终彻底分裂,唃厮啰摆脱李立遵,率部前往邈川投靠邈川大酋温逋奇。
唃厮啰到邈川后,一方面“以温逋奇为论逋”[55],利用温逋奇的力量重新恢复与发展自己的势力,另一方面,又谋求第二次政治联姻,“又娶乔氏,生子曰董毡”[56]。乔氏当为乔家族人,系吐蕃大族,初居历精城,“所部可六七万人,号令明肃,人惮服之”[57],后居河州循化南。与乔家族的联姻壮大了唃厮啰的力量,却孕育了第二次分裂的因素。唃厮啰数遣使至秦州求内属,宋朝也派人入蕃,往邈川招诱唃厮啰属汉,以封官赐物羁縻。宋仁宗明道元年八月,宋朝正式册封“邈川大首领唃厮啰为宁远大将军、爱州团练使,亚然家首领温逋奇为归化将军”[58]。不久,温逋奇发动政变,拘捕了唃厮啰。这次政变尽管时间短,很快平息了,但却使唃厮啰又失去了邈川温逋奇集团的力量,实力削弱,“更与乔氏自宗哥西徙历精城”[59]。唃厮啰与乔氏率领本部人马再一次将王城由邈川西迁至青唐城。
唃厮啰迁居青唐后,主要依靠的力量是乔家族。乔家族的基地是历精城,在青唐西40里,地处中西交通商道上,控制了历精城,就等于控制了当时的这条商道。迁居青唐后的唃厮啰利用这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发展商业贸易,有了一定的物资基础。另一方面,继续以自己吐蕃赞普后裔的声望扩充自己的实力。
就在唃厮啰势力重新得到发展的时候,其政权内部的第三次大分裂又出现了。随着李立遵的失势以及李氏集团的分裂,唃厮啰与前二个妻子的关系必然恶化,而后娶的乔氏颇有姿色,且精明能干,手握重兵,李氏的失宠自然在意料之中。唃厮啰命李氏出家为尼,将她安置在廓州,并“锢其二子”,“瞎毡及磨毡角结母党李巴全窃载其母出奔”[60]宗哥。唃厮啰与其二子反目为仇,瞎毡居龛谷,磨毡角居宗哥,抚有其众,唃厮啰不能制。家族内部的分裂,使党项集团有隙可乘,“重赂间之,且阴诱诸酋豪”[61]。元昊攻占了瓜、沙、肃三州后,“尽有河南故地”[62],又并兵南下,兰州吐蕃大酋禹藏花麻归附元昊,并南侵马衔山(今兰州东南)一带,筑城瓦川、凡川会,重兵镇守,“绝吐蕃与中国相通路”[63]。而宗哥城则为李氏集团所掌握,邈川重镇则掌握在与唃厮啰有杀父之仇的温郢成俞龙手中,黄河南部则是唃厮啰兄长扎实庸龙所控制,河州地区则被“怨其父”的唃厮啰长子瞎毡所掌握,唃厮啰陷入三面受敌的不利境地。
这种状况一直维持了大约二十余年,直到宋仁宗嘉祐三年(1058),瞎毡、磨毡角死后,局势才有所改变。唃厮啰的诸子虽然仍在河、洮、武胜军诸地活动,但名义上都归附了唃厮啰。宋人张方平说:“向时唃厮啰、瞎毡、磨毡角分据地界,各统部族,今既并合为一,力量足见强盛。”[64]唃厮啰政权经过二十多年的分裂后,在唃厮啰晚年终于又重新统一。然而,此时的唃厮啰已年老体弱,“国事皆委之董戬”[65],青唐吐蕃政权的实际权力开始转移到其少子董毡手中。宋治平二年(1065)十月三日,唃厮啰病故,终年69岁,董毡嗣立。
唃厮啰执政时期,是青唐吐蕃政权的鼎盛阶段。唃厮啰在位时代,正是宋、辽、西夏政权鼎峙争夺时期,在他五十多年的统治中,把河湟地区分裂割据的吐蕃部落基本统一起来,促进了河湟地区经济的发展与民族融合。以唃厮啰为首的西北吐蕃成为第四种势力加入宋、辽、西夏的角逐之中,对这一时期的历史发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四、青唐吐蕃政权继续巩固与发展时期
唃厮啰死后,董毡承袭王位,继立为青唐主。在唃厮啰的三个儿子中,“董毡最强,独有河北之地”[66]。董毡执政后,基本上仍然执行唃厮啰所制定的施政方针,继续巩固和发展青唐吐蕃政权。
董毡继立后,为取得一个安定和谐的政治环境,十分重视其父与宋朝建立的友好关系,而宋朝对于董毡的嗣位也非常关注,颁布诏书,承认董毡继承其父爵位。董毡也遣使入贡,宋朝依唃厮啰例回赐。宋朝在神宗时期,为了抑制西夏南下侵扰,对董毡“加太保,进太傅”,欲其为宋朝助一臂之力。而董毡也不负宋恩,宋熙宁三年(夏天赐礼盛国庆二年,1070),西夏出兵攻掠环、庆二州,继而又攻大顺城,宋军伤亡惨重。此时,董毡出兵援助,乘夏国西线空虚,沿边攻扰,牵制了西夏攻宋的兵力。宋熙宁四年(1071)九月,宋朝封赐董毡,加强与青唐吐蕃抗夏的联盟,另一方面,则企图稳住董毡,以便宋朝实现收复河湟、断西夏右臂的战略决策。从熙宁五年(1072)开始的熙河之役,至熙宁六年(1073)八月王韶再次攻克河州,历时一年半,收复河湟地区。
董毡对宋朝环庆之役的援助,使西夏认识到董毡成为夏国西部边境的腹背之患,而宋朝对河湟吐蕃地区的战争,极大破坏了吐蕃与宋朝的关系。西夏利用宋朝出兵熙河,结好董毡,向董毡提出改善双方关系的建议,并将夏惠宗秉常妹、夏国公主嫁给董毡子蔺逋叱为妻,以便共同对抗宋朝。
宋军虽然收复了河湟,但吐蕃人心不附。董毡乘机遣派大首领鬼章率军进入河、岷、洮州等地,与木征互为表里,企图夺回失地。在踏白城战役中,鬼章率众二万余,分筑三城抗御宋军,宋将景思立等战死。踏白一战后,鬼章“时出之以慑制,西域、于阗等诸国皆畏惮之。董戬藉此一战之胜遂复其国,而王师亦不复西矣”[67]。这次胜利,对青唐吐蕃政权的存亡具有重要意义。这时王韶领兵入熙州,调兵遣将,直趋河州,最终平定了河州吐蕃的反宋行动。吐蕃诸部抗宋斗争虽然失败,但其主力并未撤出熙河地区,他们仍然利用这里的有利条件,继续进行抗宋活动,尤其是鬼章的频繁活动,对宋军威胁更大。宋朝边将为了清除鬼章在熙河地区的势力,调动军队进行镇压,并起用归附的吐蕃首领与鬼章作战,又在熙河地区“榜谕”格杀、擒拿鬼章,但均未奏效。
董毡军事上的失利,长期与宋朝的对峙,给青唐吐蕃政权的政治、经济带来了一定的损失,阻碍了河湟吐蕃民族的经济发展,这些因素促使董毡着手改善与宋朝的关系。宋熙宁十年(1077)十月,董毡、鬼章使人进贡,宋朝表示欢迎,下诏授董毡、青宜结鬼章、阿里骨等官职。在董毡与宋朝之间不断的入贡与回赐往来中,双方政治、军事缓和,经济联系加强,战争所遗留的裂痕逐步得到弥和。
宋元丰四年(夏大安八年,1081),宋神宗采纳了边将种谔建议,发五路大军攻夏。为了在西线牵制西夏兵力,减轻东线的压力,于是宋朝遣使赴河湟,要求董毡出兵与宋军一起行动。同年七月十六日,董毡派首领洛施军笃乔阿公及亲兵首领抹征尊等“率三万余人赴党龙耳江、篯南及陇朱、珂诺等处击夏国”[68]。由于董毡的有力配合,牵制了西夏西部的部分兵力,使宋朝李宪顺利攻取兰州。董毡与宋军的密切配合,使夏国深感不安,于是西夏遣使至董毡住地,以割让斫龙以西的土地作为和好的条件,同时辽国使臣也至青唐活动。但董毡一再拒绝了西夏和好要求,双方关系恶化。宋元丰五年(夏大安九年,1082)十月,董毡遣部下阿里骨、鬼章领兵攻取斫龙等城,并遣使向宋朝献捷请功。董毡以实际行动表明,他坚定地站在宋朝一边,并为宋朝效力。
董毡在位时期,河湟吐蕃与宋朝关系友好是主流,而青唐吐蕃政权也得到继续巩固与发展。
五、青唐吐蕃政权衰微崩溃时期
宋元丰六年(1083)十月,“董毡死,阿里骨继立”[69]。阿里骨本于阗(今新疆和田)人,少时随其母至青唐,“给事董毡,故养为子”[70]。董毡在世时,屡立战功,成为董毡的得力助手。董毡晚年身体多病,大小事情皆委任阿里骨处理。董毡死后,由阿里骨承袭其位。自此,青唐政权的权力从唃厮啰血统转移到非唃厮啰血统,青唐政权开始进入由盛至衰的阶段。
阿里骨继位青唐主后,宋朝封阿里骨为宁塞郡公,并依赐董毡例,每年支赐阿里骨绢、茶、衣带等,并告诫阿里骨:“卿宜以继承为重,以仁厚为先,无恃宠荣,务安种落。”[71]希望他同董毡一样,在抗击西夏的斗争中,成为宋朝的支持者。
阿里骨在执政初期,曾一度改变了董毡既定对外政策,走自己巩固政权的道路。企图利用西夏的力量,收复熙宁年间被宋朝占领的熙河六州失地,扩大统治区域,同时通过对外战争,将内部矛盾引向宋朝,从而用民族矛盾来缓和内部的激烈斗争。宋元祐二年(夏天仪治平元年,1087),阿里骨与夏国相梁乙逋相约兵寇定西城,“如得地,以熙、河、岷三州归西蕃,兰州定西城归夏国”[72]。四月,阿里骨遣属下大将鬼章袭破洮州,又配合西夏军围攻定西城宋军。七月,又与西夏约定时间大举攻宋时间,阿里骨亲率兵10万定于七月十七日,由讲朱城围攻河州(今甘肃临夏),又发廓州(今青海尖扎)兵5万余人与夏军会师熙州城东王家坪。面对阿里骨与夏国的联合攻击,宋朝兵分两路向鬼章发起进攻,边将游师雄遣人走间道,焚河桥以绝西援。由于鬼章后无援兵,夏人又失约不配合,孤军奋战,终被宋俘获,阿里骨收复熙河的愿望破灭。这次战役,是青唐吐蕃政权由盛而衰的转折点,阿里骨遂一蹶不振。
阿里骨在河、洮二州失败后,认识到只有归附宋朝,依靠宋朝的力量才能抵御西夏的进攻,才能自保。因此,阿里骨改变策略,改善与宋朝的关系。宋元祐三年(1088),遣人入朝进贡,并要求释放鬼章。宋朝同意了阿里骨的请求,并且降旨阿里骨,希望他“约束种类,共保边陲”[73]。宋朝加封阿里骨金紫光禄大夫,仍旧西蕃邈川首领等官爵,并增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三户,勋封如故[74]。在阿里骨执政时期,河湟吐蕃与中原汉民族之间友好往来频繁。宋绍圣三年(1096)九月十三日[75],阿里骨病卒,终年57岁,在位13年,其子瞎征嗣位。
瞎征,又名邦彪籛,阿里骨在世时,宋朝已封他为鄯州防御使,宋绍圣四年(1097)正月,宋朝正式承认瞎征地位,许其承袭前代封爵,并依旧例赏赐。但瞎征“性嗜杀,部曲睽贰”[76],执政不久,上层统治集团便出现内讧,致使政权危机四伏,众叛亲离。
此时,宋朝哲宗在位,欲效法宋神宗,取边功重振国威。于是在宋元符二年(1099)七月,命王厚为统军、王赡为副统军,以神宗时所取熙河为基地,渡黄河,进攻湟水流域,发动了河湟之役。瞎征被其属下所逐,移居青唐新城,与其妻削发为僧尼。后为形势所迫,与妻子、亲信数十人趋宗哥归附宋朝,阿里骨家族统治河湟的历史宣告结束。宋元符三年(1100)三月,瞎征与陇拶一起赴京师朝见,宋授其为“检校太傅、怀远军节度使”[77],返回河湟居住。后不堪小陇拶威逼,远迁邓州(今河南邓县),宋崇宁元年(1102)死于邓州。唃厮啰家族拥立邈川大首领溪巴温之子陇拶为青唐主[78]。陇拶虽被拥立为青唐主,但大酋心牟钦毡操纵权柄,陇拶实为傀儡。当宋军王赡率军占领青唐北部安儿城后,陇拶见大势所去,遂于九月二十日率领万人归附宋朝,赐名赵怀德。陇拶附宋后,唃厮啰属部大首领籛罗结与嘉勒摩巴桑济等,又于宋元符二年(1099)十月拥立溪巴温第三子溪赊罗撒为青唐主,史称“小陇拶”,以别其兄陇拶,宋朝封溪赊罗撒为西平军节度使、邈川首领,正式承认了小陇拶的地位。
宋徽宗崇宁元年(1102)七月,蔡京入相,主张进取河湟。第二年,任命王厚为洮西安抚使,指挥进军事宜。三年(1104)四月,王厚率领宋军彻底摧毁了青唐吐蕃政权,小陇拶出逃。同年五月十二日,宋朝改鄯州为西宁。此后,唃厮啰家族虽然还在青藏高原一带活动,但作为一个政权来说已不复存在,其历史使命已终结,退出了政治舞台。
【注释】
[1]《宋史》卷492《吐蕃传》。
[2]《宋史》卷264《宋琪传》。
[3](宋)文彦博:《潞公文集》卷17《奏议·乞令团结秦凤泾原番部》。
[4]据《宋史》卷191《兵志五》统计。
[5](宋)韩琦:《韩魏公集》卷11《家传》。
[6]《长编》卷3,建隆三年六月辛卯。
[7]《长编》卷47,咸平三年十月丙寅。
[8]《长编》卷103天圣三年六月丙寅。
[9]《长编》卷175皇祐五年闰七月己丑。
[10]《长编》卷175皇祐五年闰七月己丑。
[11]《宋史》卷328《王韶传》。
[12]《长编》卷316元丰四年九月乙未。
[13]《长编》卷342元丰七年正月丁未。
[14]《长编》卷233熙宁五年五月壬寅。
[15]《宋会要辑稿》卷199册《蕃夷》6之16。
[16]《长编》卷247熙宁六年十月辛卯。
[17]《金史》卷98《完颜纲传》。
[18]《长编》卷507元符二年三月庚午。
[19]《宋会要辑稿》第199册《蕃夷》6之9。
[20]《长编》卷255熙宁七年八月己巳。
[21]《宋会要辑稿》第181册《兵》19之39。
[22]《宋会要辑稿》第199册《蕃夷》6之25。
[23]《宋史》卷190《兵志四》。
[24]《宋史》卷492《吐蕃传》。
[25]《长编拾补》卷23崇宁三年四月庚午;《九朝编年备要》卷26载:“幅员疆域五千余里,计二十万户。”
[26]《宋会要辑稿》第199册《蕃夷》6之9。
[27]《宋史》卷492《吐蕃传》。
[28]《长编》卷49咸平四年十月丁未。
[29]《宋会要辑稿》第195册《方域·西凉府》21之14。
[30]《旧五代史》卷138《吐蕃传》。
[31]《旧五代史》卷138《吐蕃传》。
[32]《旧五代史》卷138《吐蕃传》。
[33]《旧五代史》卷138《吐蕃传》。
[34]《宋会要辑稿》第195册《方域·西凉府》21之14。
[35]《宋会要辑稿》第195册《方域·西凉府》21之14。
[36]《宋史》卷492《吐蕃传》
[37]《长编》卷53咸平五年十月丙寅。
[38]《西夏书事》卷8。
[39]《西夏书事》卷8。
[40]《西夏书事》卷8。
[41](元)陶宗仪辑、张宗祥重校《说郛》卷35载李远《青唐录》。
[42](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64《陕西十三·西宁镇》。
[43]《长编》卷516元符二年闰九月壬辰。
[44]王森:《西藏佛教发展史略》,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第25页。
[45]《宋史》卷485《夏国传上》。
[46]《长编》卷24太平兴国八年九月庚午。
[47]《长编》卷86大中祥符九年正月乙丑。
[48]《宋会要辑稿》第199册《蕃夷》6之9。
[49]白自东、任树民:《宋代藏族人口蠡测》,《宋史研究论文集》,河南大学出版社1993年。
[50]《宋史》卷492《吐蕃传》。
[51]《宋史》卷492《吐蕃传》。
[52]《宋史》卷492《吐蕃传》。
[53]《宋史》卷492《吐蕃传》。
[54]《长编》卷85大中祥符八年九月甲寅
[55]《宋史》卷492《吐蕃传》。
[56]《长编》卷119景祐三年十二月辛未。
[57]《长编》卷127康定元年四月辛亥。
[58]《长编》卷111明道元年八月辛酉。
[59]《长编》卷119景祐三年十二月辛未。
[60]《宋史》卷492《吐蕃传》。
[61]《长编》卷119景祐三年十二月辛未。
[62]《西夏记》卷6,第194页。
[63]《长编》卷119景祐三年十二月辛未。
[64](宋)张方平:《乐全集》卷22《奏第二状》。
[65](宋)司马光:《涑水纪闻》卷12。
[66]《宋史》卷492《吐蕃传》。
[67]《长编》卷402元祐二年六月甲申。
[68]《宋会要辑稿》第199册《蕃夷》6之16。
[69]《长编》卷340元丰六年十月庚子。
[70]《宋史》卷492《吐蕃传》。
[71]《宋大诏令集》卷239《诫约西蕃邈川首领河西军节度使阿里骨诏》。
[72]《西夏书事》卷28。
[73]《宋大诏令集》卷239《赐阿里骨诏》。
[74]《宋大诏令集》卷239《西蕃邈川首领阿里骨落起复制》。
[75]祝启源:《唃厮啰——宋代藏族政权》,青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149页。
[76]《宋史》卷492《吐蕃传》。
[77]《宋史》卷492《吐蕃传》。
[78]《宋史》卷350《王赡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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