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甘州回鹘
甘州回鹘是居住在以甘州为中心的各部回鹘人的总称，他们包括秦州回鹘、凉州回鹘、贺兰山回鹘、肃州回鹘、沙州回鹘等，由于他们绝大部分居住在河西走廊地区，故又称为“河西回鹘”。
一、甘州回鹘的形成
甘州回鹘的形成与回鹘的迁入河西走廊有密切的关系。早在东汉时期，为匈奴所控制和虏掠的一些漠北少数民族就曾亡入河西，这些人被称为赀奴，其中就有丁零人，即以后的铁勒人，他们虽与以后的回鹘不同，但却有一定的关系，他们可视为最早迁入河西的回鹘人先驱[15]。以后也陆续有铁勒部落迁入，唐贞观初，回纥首领菩萨曾率五千骑与突厥战于马鬃山。7至9世纪时，又陆续有一些回鹘部落移居甘、凉地区，主要有两次，一是在唐高宗统治时期，独支解继为回纥首领后，其“都督亲属及部落征战有功者，并自碛北移居甘州界”[16]。另一是在武则天统治时期，《新唐书·回鹘传》载:“武后时，突厥默啜方强，取铁勒故地，故回纥与契苾、思结、浑三部度碛，徙甘、凉间，然唐常取其壮骑佐赤水军。”[17]回鹘移居甘、凉地区后，唐朝政府为加强对回纥部众的管辖，曾将原设置的“三州一府”，移设为“三府一州”，以回纥所居地置翰海都督府，契苾所居地置贺兰都督府，思结所居地置卢山都督府，浑所居地置金水州。唐开元十五年(727)，因凉州都督王君诬告四部谋反，致使诸部仇怨，翰海大都督承宗族子护输只率数百人逃回漠北，但大多数人仍居于原地，这些滞留在甘凉地区的人后来实际上成为甘州回鹘的主体。唐开成五年(840)，漠北回鹘汗国崩溃时，吐蕃已奄有河西。随庞特勤西迁的一支回鹘人“投吐蕃”，即进入河西走廊后，“役属吐蕃”[18]。这部分回鹘人也是甘州回鹘的重要组成部分。
除以上构成外，甘州回鹘人中还有部分来源于乌介余众。《五代会要》载:“会昌初，其国为黠戛斯所侵，部族扰乱，乃移帐至天德、振武间，又为刘沔、石雄所袭破，复为幽州节度使张仲武所攻，余众西奔，投于吐蕃，吐蕃处置甘州。”[19]显然，他们也是构成甘州回鹘的重要部分之一。
二、甘州回鹘兴亡
回鹘西迁后，进入河西走廊的回鹘以及原来留居的在当地的回鹘人数并不很多，势单力薄，回鹘只能依附于吐蕃，受其奴役。唐大中二年(848)，张义潮在沙州发动起义，反抗吐蕃的统治，驱逐吐蕃势力。以后相继略定瓜、沙、伊、肃、甘、河、西、兰、岷、鄯、廓等州，并将十一州地图献给唐朝，此时，河西回鹘又被归义军政权所统治。但此时，西州回鹘以整个西迁回鹘的政治代表自居，以回鹘名义行事，将西迁新疆与河西的回鹘视为一体，故记载这一时期的文献中，并无“西州回鹘”、“甘州回鹘”或“河西回鹘”之分。
唐末五代初，吐蕃在河西走廊势力衰微，唐咸通八年(867)，张义潮赴长安受命，以族子张淮深代领归义军，不久，张淮深任归义军节度使。在此期间，甘州回鹘着手建立自己的政权。唐咸通十三年(872)八月，张义潮卒，张淮深代领军府，为归义军节度使。“是后中原多故，朝命不及，回鹘陷甘州，自余诸州隶归义者多为羌、胡所据。”[20]《资治通鉴》卷251《唐纪六十八》乾符元年十二月条载:“初，回鹘屡求册命，诏遣册立使郗宗莒诣其国。会回鹘为吐谷浑、温末所破，逃遁不知所之，诏宗莒以玉册、国信授灵盐节度使唐弘夫掌之，还京师。”从上述所载，回鹘汗国政权已于咸通十三年(872)建立，以后逐渐发展壮大，并逐渐取得在甘州立足的条件。
唐昭宗大顺元年(890)，张义潮婿索勋发动政变，张淮深及夫人、六子同时被害，索勋自立为归义军节度使。索勋被杀后，张淮深子张承奉被立为归义军使。甘州回鹘乘归义军内部自相残杀、势衰力弱之机，遂向外扩张实力，日渐强盛，扼守着从河西走廊到唐朝内地的要道，又控制了河西走廊东面河(今甘肃临夏)、兰(今甘肃兰州)二州，成为金山国的强敌。后梁开平四年(910)[21]秋，张承奉知唐朝已亡，建立“西汉金山国”，自号“金山白衣天子”[22]。金山国新立，锐意恢复归义军故地，国相罗通达率兵征讨鄯善璨微部落，甘州回鹘乘机进攻沙州，被张承奉率军击退。后梁乾化元年(911)，甘州回鹘兵数侵敦煌，金山国不敌，遣罗通达入吐蕃求援。吐蕃救兵未至，而回鹘可汗子狄银领兵已至城下，金山国降，派大宰相、僧中大德、敦煌贵族耆寿赴甘州，上回鹘大圣天可汗状，承认“可汗是父”，“天子是子”[23]。从此，金山国疆域由瓜、沙、伊、西四州缩小至瓜、沙两州。后梁乾化四年(914)，曹义金继为归义军节度使。为缓和矛盾，取消“西汉金山国”号，表面上虽拥有自主权，实际上仍处于从属地位，继续称甘州回鹘可汗为“父大王”[24]，以达到维护自身统治的目的。
金山国归附后，甘州回鹘更加强盛，成为西北地区实力雄厚的政权。后唐同光二年(924)四月，甘州回鹘可汗仁美遣使入贡后唐，唐庄宗册封仁美为“英义可汗”[25]，于是甘州回鹘可汗成为河西各地回鹘“共主”。不久因居住在沙州地区的回鹘人被并入甘州回鹘，所以甘州回鹘可汗有时又被称为“甘、沙州回鹘可汗”[26]。耶律大石率部西迁途经甘州，曾给回鹘王毕勒哥书信，声称:“迁国于此，十有余世，军民皆安土重迁，不能复返矣。是与尔国非一日之好也。今我将西至大食，假道尔国，其勿致疑。”[27]从此信的内容推测，甘州回鹘汗国鼎盛时期还领有“西州回鹘”(高昌回鹘)，并派其子弟进行统治。《玉海·朝贡》载:“回鹘居甘、沙、西州。建隆二年十二月壬辰，景琼贡方物。”[28]景琼是甘州回鹘“奉化可汗”仁裕之子。这条史料也蕴含着甘州回鹘可汗景琼是回鹘共主，甘州回鹘曾兼有西州的事实。
党项兴起后，经常劫掠贡使与往来的商旅，甘州回鹘也深受其害。甘州回鹘怨愤，经常与党项交兵。夜落纥统治时期(1004—1016年)，党项势力增强，不断遣兵进犯甘州，双方关系进一步恶化。宋大中祥符元年(1008)三月，党项李德明遣夏州万子等军主兵袭甘州回鹘，夜落纥遣兵设伏，打败党项。同年八月，李德明又“自将侵甘州，不克”[29]。二年(1009)四月，李德明再次出兵甘州，又被回鹘击败。九年(1016)，李德明派驻凉州守将苏守信死，子罗麻袭职，众人不服，夜落纥趁机出兵破罗麻，罗麻弃城逃走，凉州归属回鹘。宋天圣六年(1028)，李德明令子元昊率兵袭甘州，时值夜落纥已死，新嗣位的宝国夜落隔无力与之抗衡，战败，可汗逃遁，甘州陷落，自此后，甘州回鹘势力日益衰微。宋明道元年(1032)，李德明死，其子元昊继为党项首领，又出兵攻凉州，“凉州回鹘势孤不能拒”[30]，凉州被克。元昊为了彻底消灭甘州回鹘势力，于宋景祐三年(1036)又出兵攻陷瓜、沙、肃三州，甘州回鹘汗国灭亡。
西夏占据整个河西走廊后，甘州回鹘各部离散，一支至河湟地区，投附青唐吐蕃唃厮啰，“及元昊取西凉府，潘罗支旧部往往归厮啰，又得回纥种人数万”[31];一支逃到北宋境内，居于秦、陇间，以后融入汉族之中;一部分退居沙州以南的疏勒河流域一带，从事游牧，后称为“黄头回纥”即“撒里维吾尔”;未迁走的河西回鹘人逃居山谷间，后均为西夏所征服，与西夏境内的党项、吐蕃、汉等民族相融合。
甘州回鹘政权虽然灭亡，但在中原战乱频繁、政权更替的五代时期，在河西地区建立较稳定与良好的秩序，这对西北和中原地区的经济发展，对中西经济文化的交流均做出了贡献。
三、河西回鹘的分布
在五代、北宋时期，河西回鹘的分布除以甘州为中心外，在瓜、沙、凉、肃、秦州及贺兰山、合罗川等地也均有回鹘分布。
瓜、沙二州在五代初就已依附甘州回鹘，而曹义金后嗣在瓜、沙州的势力一直绵延到宋景祐、皇祐年间(1034—1053)。宋太平兴国五年(980)时，沙州也被回鹘所控制，“甘、沙州回鹘可汗夜落纥密礼遏遣使裴溢的等四人，以橐驼、名马、珊瑚、琥珀来献”[32]。辽开泰三年(宋大中祥符七年，1014)四月，沙州回鹘曹顺遣使赴辽贡献方物[33]。宋庆历二年(1042)、皇祐二年(1050)，沙州回鹘到宋朝入贡名马、橐驼、玉等物。
肃州是回鹘人的一个重要聚集地，这里居住的回鹘人有一万人左右，连同东面的甘州回鹘自称为“撒里维吾尔”即“黄头回鹘”。19世纪中期，在甘肃南部山中曾发现一部公元9世纪左右由撒里维吾尔人所写的突厥文佛经，因而把在这里活动过的回鹘人称为撒里维吾尔。撒里维吾尔人后来与蒙、汉族杂居。他们原信奉萨满教，后来改信佛教，但没有受伊斯兰教的影响，因此，他们的语言里无阿拉伯语和波斯语，但夹杂着一小部分汉族政治与佛教语汇[34]。
凉州境内也有回鹘人居住，宋天禧四年(1020)，凉州回鹘常赴宋入贡。
秦州境内也有回鹘人居住，宋大中祥符四年(1011)，秦州回鹘安密贡献玉带，首领翟符守荣等30人参加庆贺祭祀汾阴。祀礼毕后，宋朝封其首领翟符守荣为神武大将军，安殿民为保顺郎将，余皆赐冠带器币[35]。
贺兰山是回鹘一个重要分布区，“回鹘都督石仁政、麽罗王子、邈弩王子、越黜黄水州巡检四族并居贺兰山下，无所统属，诸部入贡多由其地”[36]。宋端拱二年(989)九月，麽罗王子自云“向为灵州冯晖阻绝，由是不通贡奉，今有内附意”。于是宋朝赐给他们锦袍银带。
合罗川(今甘肃金塔北)原是“唐回鹘公主所居之地”[37]，五代宋时，这里也分布有回鹘，宋雍熙四年(987)，居住在这里的“回鹘第四族首领遣使”[38]向宋朝贡献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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