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应当是精神的殿堂

大学应当是精神的殿堂

一

大学是人类精神的殿堂，首先是学术自由的殿堂。我所讲的学术自由和一般意义上的自由是有相同和区别之处的。一般意义上的自由是什么大家都很清楚，我就不说了。我说的学术自由大致是指学校里的每一个人，包括老师和同学，以及其他人，都可以自由地发表自己对某些学术问题的看法。当然这里有一个前提，就是要对某一个学术问题有基本的了解，对别人的学术观点有清楚的认识，学术自由的原则就是，你可以不同意别人的观点，但是你必须尊重别人自由发表学术观点的权利，正如你发表学术观点的权利需要得到别人的尊重一样。

大学里不能够搞一言堂，不可以搞学术专制，在一个学术环境里如果学术出现了定于一尊的情况的话，那么这个环境至少是缺乏学术营养的，它的发展就会成为重大问题。大学里的学术自由，充其量是学人们对于某个学术问题产生兴趣，并且愿意把自己的观点表达出来而已，只要没有人身攻击，只要不干涉别人发言的自由，讨论的时候或平心静气或言辞激烈，都没有关系。我还这样认为，所谓学术研究就是需要不同观点的人们之间进行相互辩驳，这样才有可能擦出思想的火花，对于各方面的观点才有进一步修正的机会。

我看了贴吧里一位转发的帖子，引起很多人的争论，我觉得是一个好现象。首先大家都敢讲话，说明我们的社会进步了，大家愿意把心里话讲出来，而且是互不相让，这样的谈论或者辩论都没有坏处。可是我也有自己另外的一个看法，就是要学会尊重别人，尊重别人的发言权。网上的帖子是匿名的，但是这也有一个社会公德问题。要学会对自己的言论负责任，还有一点就是要在完全理解别人的观点之后再做评论。很有意思的是，有的帖子跟别人的观点是一样的，可是这两个帖子之间却是互相较劲，甚至互不相让。

最后再说大学是学术自由的地方，一句话，如果大学里什么话也不敢说，那么，我们的学术生命也就很快要结束了。更谈不上什么创新的问题。有这样一句话:理论宣传有纪律，学术研究无禁区。应当说，它概括得很到位。

二

在我的印象里，上大学是绝大多数高中生的共同选择和有重要价值的人生经历。我曾经听很多人说，如果考上了高中而不考大学的话，就不如去上中专，至少可以学一门手艺。今年的就业形势依然很严峻，但是却出现了“倒挂”的情况，就是学历越高就业越难。一个人出生以后先上幼儿园，度过了几年朦胧期，随后上小学、初中、高中，寒窗苦读12载，在人生的未成年阶段，其最后目标就是为了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某些地方的中小学到了暑假还专门组织学生到北京去旅游，其中一个项目就是参观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的校园，让学生看一看中国最高等级的两所知名大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实际上这样的安排自然有其一定的道理，因为无论是谁，只要踏进北京大学或者清华大学的校园，那种仰慕之情就会油然而生。现在不想上大学的青年人或许还有，但一定是为数不多的。上大学是人生旅程中一个至关重要的阶段。人的一生中无论如何都要接受高等教育，尤其是现在很多大学扩招了，考生基本上可以圆了自己的大学梦。我希望每一位有抱负的中学生都能进入到自己理想的大学。

但是我却觉得，上大学不是为了光耀门楣，也不是“革命”到头了，考上大学就万事大吉了。实际上，考上大学仅仅意味着你只是取得了进一步深造的机会，而不是进了保险箱。所以我希望进入大学学习的年轻人们，要认清自己的使命，为自己很好地规划一个大学生涯，这样就不会到了毕业的时候由于没有学到什么知识而感到懊悔。

那么，在大学阶段里应该怎么安排自己的学习生活呢?对于这个问题每个学生都会有自己的设想。我在大学任教有36年的时间，对于这36年来大学生的学习情况多少有些了解，因而有一定的发言权。我的认识是:首先，新时代的大学生对于自己的大学生涯要有合理、科学的设计。我们国家每个五年都要做一个五年规划;每隔十年左右要做一个中长期事业发展规划，一个国家如此，一个人也是如此，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的人虽不罕见，可是他们的生活质量不高，他们工作的效率也很低下。没有生活规划，就相当于盲人骑瞎马，脚踩西瓜皮，溜到哪里算哪里。

我要求自己的学生从入学的那一天起就要制定详细的规划一切按照规划行事，学习要有计划，有计划就有动力，就有生活节奏，也就有一定的效率。学习也要讲究效率，因为我们在大学里学习的时间是有限的，四年的大学生涯是一定的，那就要为自己设计一个四年学习计划，还要另外设计每个学期的学习计划，也就是常说的长期计划、中期计划和短期计划。同时要坚决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计划不是写出来给人看的，而是要基本按照计划安排自己的学习生活。到了一定时间还要对照检查，看看自己实行的情况如何。

其次，要注意改变中学时期习惯了的那种学习方式。中学时期是接受知识的阶段，主要是吸收、消化老师所讲的和教材上的内容，基本上按照老师的要求，完成老师所布置的作业，有的中学还采用题海战术对学生进行魔鬼训练，这在一定程度上带有被动性，甚至使部分学生产生厌学情绪，这样的学习方法极其不利于学生在大学里的学习。前面我说到就业市场学历倒挂的现象，那么如果我们的大学教育就是对学生进行简单职业培训的话，大学毕业以后在就业的时候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只能去跟农民工争夺岗位，那么耗费四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接受高等教育的意义何在呢?

我对大学学习方法的理解是，大学基本上是在老师的指导下学习，但是有很强的自主性。除了上课以外不是没有事情可做，实际上大学的课程安排没有中学时期那么集中，并不是每天都有很多课要上，在没有课的时候很多人都是选择泡图书馆、听各种讲座、与老师和同学讨论问题，关注本专业的学术动态或者参加社会实践活动。读书、实验、讨论、写作是大学生必须学会的几种学习方式。在这个过程中，研究问题就成为大学生应该接受的专业训练方式。

我想重点说一下大学里研究式学习的问题。大学生的学习主要是夯实专业基础，大量阅读是必要的。大学生毕业以后就要走向工作岗位，那么动手能力就显得很重要，而在所谓动手能力中，研究能力是必不可少且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如何培养自己的研究能力呢?就一般情况而言，就在于发现问题，提出问题，并运用相关的理论和方法解决问题。我希望大学里的每一位同学在学校里的学习，都能够取得自己的成绩，因为大学是知识的海洋，是人生新阶段的开始。我衷心祝愿大学生们努力学习，不断进步，修养自身，长大成人。

我看到网上有一条消息，“马加爵一句话感动警察”。这句话就是当他穿上了囚服以后说，这是我一生中穿的最好的一件衣服。其中还有马加爵的遗书。我不知道这篇遗书是真是假。信中主要讲的是自己家庭很贫穷，学习很刻苦，受到别人的人格侮辱，于是就产生了杀人念头。遗书写得还很动情。看了这篇遗书以后，我有三个想法，一是无论什么原因，剥夺别人的生命权是违法犯罪，因为人的生命权是至高无上的，任何人都无权剥夺他人的生命。二是我们的学校和社会应当关注贫困学生，以及因为贫困而产生的自卑心理。可是当我们看到学校里那么多的贫困生时，我们的心理状态是什么?是熟视无睹还是怜悯恻隐?是慷慨解囊还是轻蔑侮辱?这是需要认真思考的。实际上，老师和同学们的态度会对他们产生很大的影响。有时候一句话就会酿出祸端。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应当是人人有饭吃有衣穿，社会应该建立一定的救助机制，援助贫困学生顺利完成学业。三是贫困学生要自强自立，还要依靠组织，依靠老师，依靠同学，保持健康快乐的心态，不能自暴自弃，更不能所谓“玉石俱焚”。马加爵事件已经过去几年了，可是留在人们心中的仍然是无尽的遗憾和叹息，几个青春灿烂的生命就那样消失了，这毕竟是人间最大的悲哀。大学要关怀学生，不是只关怀那些贫困学生，需要关怀的是所有学生，因为在这个年龄的青年人在心志上还不是很成熟，遭遇挫折和困难的时候可能会自暴自弃，甚至有可能发生极端行为。无论如何，马加爵事件暴露了我们的教育还有某些缺损，它是一个典型事件，也是一个暗含着普遍性的事件。需要引起大学的高度重视。可是我却看到，那个事件过后，很少有人再对大学的素质教育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大学只是在做着那些例行之事，我们真正与学生做深入交谈的能有几次?对学生思想深处的东西能有多少了解?我还听说有的人上班的时候在电脑上打牌，或者在做一些与教育学生无关的事情。这样就是典型的失职。以这样的态度能够做好自己的工作吗?在工作中不“出事”，那才是怪!

三

据媒体报道，一位著名的经济学家与自己的学生发生肢体上的严重冲突;某知名大学的一位博士生导师与研究生成为尖锐对立的双方;甚至在某所大学里失去理智的学生持刀杀死了自己的老师。我也经常听到或者见到有的老师对学生的态度并不友好，听说有的学生见到老师的时候浑身发抖，到老师家里去拜访，两腿打颤，连楼梯也上不去了。凡此种种现象，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在大学里，老师和学生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暂且不提，至少上述关系很不正常，这应当是大家的共识。

那么师生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呢?我想谈一谈自己的认识。我曾经看到有的大学在招生宣传的册子上打出了这样的标语:一切为了学生，为了一切学生，为了学生的一切。这句话有问题，而且是很严重的问题。大学里的工作或者事务并不是一切都为了学生，为了一切学生，更不能为了学生的一切，如果那样的话，学校的工作就会出问题。这句话如果用在了幼儿园里也许是合适的，因为孩子们天真无邪，他们的精神世界还没有受到什么污染，就像一张白纸或者一池清水，成人可以在那张白纸上画上最美的图画，写上最美的文字。他们需要成人的关爱和照顾。那么把这句话放在已经成人的大学生身上，就显得很不妥当，一是大学生一般来说已经到了18岁，有的还超过了18岁，不到18岁的大学生毕竟是少数。他们必须具备作为成年人的民事能力，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相应的责任，那种把大学生还当成孩子对待的言行是不合适的。他们已经逐渐地进行着自身的社会化。二是大学生既然已经在逐渐实现社会化的过程中，他就会在受到社会正面影响的同时，也受到了社会对他们一定程度的污染。如果是为了学生的“一切”的话，学校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我听一位教学楼楼管跟我讲过这样一件事情。有一名学生要求一个人在教室里上自习，不得有其他学生进入教室，因为如果跟别的同学一起上自习的话，学习效果就会受到影响。这样的要求显然不合理，可是学校能满足他的要求吗?答案是否定的在世界上的任何一所大学里，恐怕都不可能是一名学生就要占用一个教室。这也就是说，学校根本不可能做到“为了学生的一切”。这是我对这句口号的认识。

那么在大学里教师与学生究竟是什么关系?有一位研究生说，我上大学要交学费，那么我就是消费者，按照商家的经营理念来说，消费者或者顾客就是上帝，学校就应该为消费者提供必须的服务，老师就要围着学生转，学生需要什么，学校和老师就要提供什么，尤其是老师不能批评学生。我不赞同这种观点。我们国家实行的是九年制义务教育，可是大学教育不是义务教育，大学生、研究生是要向学校交费的。这在世界范围内是通例。我国大学的学费比较低，每年大约3000元至5000元人民币，艺术类专业的学费高一些。在有的国家，大学生的学费每年需要2万美金甚至更高，香港的大学学费也远远超过了内地的学校。公民在接受教育的时候支付一定的费用，这是完全正常的。孔夫子是第一位开办私学的教育家，他改变了“学在官府”的状态，提出了“有教无类”的教育思想，但是也不是免费教育，学生的家长要给老师送所谓“束修”，也就是一条干肉。因为老师也要吃饭嘛。但是今天的老师工资不是由学生提供的，而是由国家财政拨付的，学生所交的学费只是被用于教学所需的设备、耗材等方面。既然如此，我就理解在大学里，老师和学生并不是商家和消费者的关系，老师不是服务员，学生也不是顾客。那么，在我的认识上，老师与学生之间就是管理与被管理的关系，是教育与被教育的关系，是授业、解惑、传道与求学、修养、成人的关系。在我这里，老师和学生还是好朋友的关系。我与自己的学生在人格上是完全平等的，学生在我的面前完全可以畅所欲言，尤其是在学术讨论的时候，他们不一定同意我的观点，或者说我要求大家必须提出自己的观点。我们之间的关系又很和谐，感情很好。如果用法律的话语讲就是，双方各有自己的责任、权利和义务，可是我认为双方之间的感情应该是很深厚的。因为双方关系的底线应该是道德而不是法律。如果师生之间的关系最后要用法律的方式来解决，那才是我们国家教育的最大悲哀。

四

我主张在大学里男生要特别有修养。当然，我说大学里男生要特别有涵养，并不是说大学里的女生就可以没有涵养。而是因为我本人就是男人，所以我可以对女生提出涵养的要求，但是我的侧重点是讲男生，特别要求男生有涵养，实际上社会也对男生有比较高的要求。身为男人，就要尽量满足社会对我们的比较高的要求。那么，大学里男生要有哪些涵养呢?

我想第一个就是男生要胸怀开朗，虽然不一定像大海般宽阔，像高山般雄伟，像草原般辽远。可是一个男人如果鼠肚鸡肠斤斤计较，容不得别人的不同意见，容不下世上难容之事，那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二是男生要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一个男人要为社会做贡献，要为他人付出自己的力量，而不是一味地向社会索取，那样的话，就失去了一个男人应该担当的社会责任和历史使命。我说过，一个人首先是索取，然后是贡献，最后还是要索取，这符合人类生老病死的发展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每个人一生中贡献和索取的“量”是基本相等的。那么当我们需要社会扶助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向社会索取，而当我们能够为社会做贡献的时候，就要竭尽自己的力量，毫无保留。可是我见到有的男生，在为人处世的时候生怕吃亏，总是跟别人斤斤计较，这样的男生是得不到大家赞赏的。

三是男生要知道关照女生，要有绅士风度。在很多场合，男生要学会关照女生，比如知道在公共场合女士优先的习惯，而且落实到具体的行动之中。有的男生不懂得帮助女生，比如外出游玩时，很多男生不知道要帮助女生背包，开门时自顾自己走，而让门碰到了女生，等等。这样的事情很多，举不胜举。男人是社会上的强者，那就要承担社会的责任，不论与女生是不是恋爱关系，都要关照女生，这体现了一个男生的涵养，也体现了社会的文明程度。我还听说有的男生跟自己的女朋友之间还是所谓AA制，双方在吃完了一顿饭或者喝完了一次咖啡以后还要仔细地算清楚每个人要分担的花费，一块钱也要让女友还给自己。我觉得这样的男人在今后的事业或者工作中大概不会有什么大的成就。

四是男生要自信。我说过，具备了自信心，这是一个男孩子转变为男人的标志。如果一个男人优柔寡断，举棋不定，或者唯唯诺诺，看人眼色，胆小怕事，言行不一，这样的男生就还没有成熟为真正的男人。我所说的自信，不是骄傲自大，目空一切，也不是自恋或自负，而是要对自己有正确的认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真正能够把握自己的言行，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要能够有效地控制。只有自信才能建立起克服一切困难的信心，而不会在困难和挫折面前打退堂鼓，或者半途而废。

五是男生在遭遇艰难困苦的时候，要有足够的承受力，而不是沉默寡言，或者唠唠叨叨，甚至是哭哭啼啼，那不是一个男子汉之所为。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不计较一时的得失，或者说男子汉能屈能伸，顶天立地。一个男人要有不怕困难和挫折的毅力不会轻易向困难低头，我见过有的男生无休止地对别人诉说自己的遭遇，喋喋不休，唠唠叨叨，甚至有点怨妇的味道。这样的人可能成就不了大事。我记得曾国藩说过，一个人要有毅力，要打掉了牙齿和血吞。坚毅、刚强、勇敢、执着，这才是人们心目中的男子汉。

可能我对男生的要求太高了，实际上我也在自己的生活中不断地学习怎么样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但是我希望自己的男学生都能够成为堂堂正正的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