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曲选》中的“佘太君”

《元曲选》中的“佘太君”

汤显祖的《牡丹亭》传奇中有这样的唱词：“咱比李山儿何足道，这杨令婆委实高。”可见，在《牡丹亭》流行的万历中期，“佘太君”的名号还没有流传开来。但是在万历四十年以后刊行的《元曲选》中的《谢金吾诈拆清风府》（以下简称《谢金吾》）这出戏里，“杨令婆”变成了“佘太君”。面对奸臣拆毁甚至当街推倒宅第，佘太君表现得相当冷静，她对老院公说：

你近前来。只今日我修下一封书，你直至瓦桥三关，说与六郎孩儿。若有明白的圣旨，着他下关来；若无明白圣旨，着他休下关来。小心在意者。

又唱道：

虽则是被那厮抢白，嘱付孩儿宁奈，休得要误军机私下禁关来。(www.guayunfan.com)当杨六郎私自回家探母，她见到儿子后的第一句话是责备六郎：你不曾请旨，私下关来，这样做不行的。奸臣就是要赚你离开边关，“罗织你些罪过”的，“你慌来家做甚么，你敢跳不出这地网天罗”。并说自己只不过受了些窝囊气，这几天已经好了。

我们知道，民间故事大体遵循世代累积的原则，《元曲选》中的人物形象也应当是逐渐趋于合乎情理的。传奇《金锏记》以及早期小说中的“杨令婆”，遇到突发事件便按捺不住愤慨之情，写信让镇守边关的杨六郎“私下三关”，不符合这个人物的年龄与身份。万历后期的小说写“令婆”踌躇不定，是一个过渡。到万历四十年以后，《元曲选》中的“佘太君”才称得上老谋深算。

《元曲选·谢金吾》为四折一楔子，楔子中王钦若独白：“杨六郎母亲封为佘太君。”请注意，刚才讲了，传奇里面说杨业之妻被封为“老令婆”，到这里成了“佘太君”了。杂剧的第一折、第二折正旦扮演佘太君主唱，从这两折戏看来，佘太君虽然年事已高，但性格刚强，疾恶如仇，特别是头脑清醒，考虑事情周全，处理突发事件冷静、老到。

清以后的杨家将戏曲，大体继承并且发展了《元曲选·谢金吾》的写法，佘太君成为一位不仅忠勇有谋、经验丰富的战将，而且是能够忍辱负重，明大义、顾大局、识大体的老英雄，成了杨家的主心骨了。从“杨令婆”到“佘太君”，这个形象越来越成熟了。

不过，戏剧形象佘太君的形成过程也并不是一条直线。在清宫大戏《昭代箫韶》中，王强、谢庭芳在设有“下马牌”的杨府门前遛马、喧哗，佘氏令人将二人扯下马来，拖入府中责罚。王、谢二人不服，再到杨府门前试御马骕骦，佘氏令人痛打二人，这才引起王、谢面圣，请圣旨拆毁天波府无佞楼。佘氏将此事告知六郎，六郎受母命私下三关，中了奸臣之计，被发配汝州。显然，《昭代箫韶》为了强调皇权的绝对不可挑战，把佘太君写得过于莽撞，不合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