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难过……你们努力吧”_抗战故事

“不要难过……你们努力吧”_抗战故事

春去夏至，白求恩率东征医疗队再返冀西山区。

7月1日，白求恩被晋察冀军区首长电召到平山县蛟潭庄。原来晋察冀边区党的代表大会正在这里举行，他是大会的特邀代表。参加这样隆重的大会，白求恩非常高兴、激动。在会上发言那天，他灰色军装穿得整整齐齐，八路军臂章压得平平整整。登上讲台后，他向代表们行了一个西班牙和中国相结合的礼——将拳头举至帽檐，然后情绪激昂地发言说：

“同志们！你们的战争是正义的，世界人民在支持你们。反抗法西斯和帝国主义是我们共同的任务，我要向你们表示：我们要和中国同志并肩战斗直到抗战胜利。日本法西斯一天不赶出中国，我们一天不离开。”

会场里响起热烈的掌声，代表们对这位把中国人民解放事业当作他自己事业的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表示深深的敬佩。(www.guayunfan.com)目睹这盛大的会议场面，白求恩感到根据地在扩大，抗战的形势在发展，但是，作为一个外国人，无论他怎么肯干和有经验，作用总是有限的。他认为：外国医疗队不能仅仅直接运用技术工作，最重要、最有价值的任务还是帮助训练人才。这样，即使外国医疗队离开了，中国人自己也能把工作担负起来。

另外，白求恩还感到，有必要向欧美的正义人士呼吁，给中国解放区以物质和医疗技术力量的援助；有必要向欧美人民和世界人民揭露日本法西斯在中国的罪行。因此，他决定暂时离开中国回加拿大，顺便治一治他老痛的牙齿及三个月来已听不到一点声音的一只耳朵。中共中央支持他，白求恩定于11月启程。

虽说只是暂时离开中国，可白求恩还是有些恋恋不舍。他在给友人的信中吐露心声：“这儿的人需要我。这儿将是‘我的’生活领域。我一定回来。”

白求恩开始做回国的准备工作。他集中精力、废寝忘食地编写《游击战中师野战医院的组织和技术》。这是他在敌后战场参加抢救工作的经验总结，也是培养八路军医务人员的符合实际的生动教材。他在历时半月编成的这本书的自序里写道：将“这本书献给我的卫生工作同事们，作为我对他们向困难作艰苦斗争的精神钦佩的表示”。

聂荣臻司令员曾高度评价这本书，称它是白求恩“一生最后心血的结晶，也是他给予我们每一个革命的卫生工作者和每一个指战员和伤员最后的不可再得的高贵的礼物”。

离归期愈近，白求恩难舍边区军民的心情愈强烈。在解放区一年半左右的时间里，他每天都沉浸在新鲜事物和人们的友好感情中，或在农民土炕改建的病房里检查伤员，或在慈眉善目的菩萨的注视下做手术，或在敌人眼皮底下涉险行军，或在丛林流溪间聆听《游击队之歌》《大刀进行曲》。这为理想而战的英雄主义精神、鱼水般的军民情谊、相互友爱的同志之情、欢歌笑语的乐观氛围，不正预示着人类开创美好明天的胜利曙光吗？

他激动地告诉朋友，“我在这里过着浪漫的生活”，“丰富得不知从何说起”，“他们是伟大的人民，将来他们一定能得到他们需要的一切东西，真舍不得离开这里，但还是得回去一趟，有许多事是必须要办的”。

可是，离开以后这儿的工作怎么安排？

白求恩和八路军战士在一起

于是，他决定推迟行期，以便到全边区各医院巡视一次。他向聂荣臻司令员报告说：“在做完这项工作之前，我决不离开！”

9月25日，晋察冀军区卫生部巡视团出发了。白求恩在谈到此次巡视的目的时说：“这是一次流动的训练，我们不仅要用嘴向医务人员说明应该怎样工作，而且要示范，让大家照着去做，使他们真正能学一点，懂一点。”

巡视团每巡视一地，即给全体伤病员做全面检查，并关心医护人员的身体健康，关心伤病员的伙食，关心驻地流行病的治疗。每发现工作中的问题，白求恩总要给予严厉的批评，丝毫不讲情面。

巡视团到达冀中地区时，已是10月下旬，原定的巡视计划即将结束。恰在这时，日军对边区发动“冬季大扫荡”，一分区军民准备迎敌。杨成武司令员告诉巡视团：我军即将在涞源的摩天岭迎战敌人。

白求恩即刻请求参战。巡视团同志提醒他说：“白大夫，你不能去，否则你将不可能在预定的11月初启程回国了。”

白求恩在离前线很近的一座小庙里镇静地为伤员做手术

白求恩想了想，感到这次反“扫荡”关系全局，意义重大，便不容分辩地说：“谢谢同志们的好意。可是，如果晋察冀边区受挫，日寇阴谋得逞，我这次回国就毫无意义了。我一定要参加战斗，等眼前的战斗结束，再启程回国不迟。”

这铿锵有力的话语深深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于是，大家连夜做战地救护准备。次日，白求恩一行便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急急赶到涞源县孙家庄。此处离火线不过两公里多，不远处，枪炮声已响成一片。

手术室依旧设在一座小庙里，两张桌子拼成一个临时手术台，上方挂着白布幔。白求恩吩咐：把伤员都抬进来，轻者包扎送往后方医院，重者就地进行手术，然后转运到后方。接着又强调一句：“不管有多少重伤员，全部抬进手术室来。”

一会儿，庙内庙外停满了伤员担架。白求恩和队员们在手术台旁紧张而有秩序地忙碌着，宁静中不时传出器械撞击的轻微响声。手术连续做了一个昼夜，到第二天，忽接到日军偷袭孙家庄的紧急报告，并且已能隐约看见庙后山顶上日军刺刀的闪光。大家催促医疗队赶快转移。白求恩虽然也略显焦急，但当他看到门外还有十名伤员待做手术，并查明敌人来此还需要40分钟的情况后，便果断地命令：“把已经动了手术的伤员马上撤走。再增加两个手术台，一次抬来三个伤员，时间还来得及。”

山谷里已经响起激烈的枪声，敌人离手术室更近了。白求恩加快动作，继续进行手术。

“糟糕！我的手指被刀划破了。”随着白求恩这短促的惊呼，大家看到他的左手中指鲜血涌流。白求恩说声“不碍事”，将伤指在碘酒溶液里浸了浸，继续做手术。

最后一个伤员抬进来时，庙后不远处的枪声更加激烈了，队员们已开始收拾器械。伤员恳求地说：“白大夫，您走吧！我的伤不重，把我带走或者留下都可以，但您，千万得快走。”

白求恩俯下身子，边擦拭伤员大腿上的血污，边温和地说：“好孩子，只要一会儿工夫。现在，在这上面花个几分钟，以后我就可以给你治好。如果现在不处理，你这条腿可就完了。”

白求恩细心而又快捷地处理好伤员的腿伤后，才翻身上马，奔向村东山区。望着身后络绎后撤的担架，他欣慰地笑了。

当天夜里，白求恩一行赶到一分区甘河净后方医院。在这里，伤指发炎又患感冒的白求恩认真地为从摩天岭撤下来的伤员做进一步的处理。

11月1日，巡视团整装待发，将奔赴三分区继续完成巡视任务。人们劝说白求恩留下休息，准备回国。可是，白求恩坚持一同完成巡视任务。他计算着日期和工作量，说：“如果一切顺利，我巡视完毕，是能够赶回美洲过圣诞节的。”

白求恩在病房里做临别前的巡查，他惊讶地发现一个伤员一夜之间头部、颈部严重肿胀，原来是颈部丹毒——一种由链球菌侵入伤口引起的传染性急性炎症，如不及时治疗，病菌侵入淋巴和血液，伤员就有生命危险。

白求恩要亲自为这个伤员排脓。同志们赶忙劝阻：“白大夫，你的手指已经受伤，不能再做手术了，让我们来处理吧！”白求恩坚持亲自做手术，并通知巡视团把出发时间推迟。

白求恩再次出现在手术台边。因为伤指肿胀，所以他未戴橡皮手套。忽然一疏忽，那个不灵巧的伤指触着了伤员的创口。他在锰剥水（一种消毒剂）里把手指泡了一下，继续手术。伤员脱险了，可是这可恶的丹毒感染了他的伤指。

待白求恩一行巡视到下一个单位——史各庄医院时，白求恩出现了头晕、呕吐、疲惫等严重症状。在同志们一再劝阻下，他才勉强答应留在史各庄医院，一面治疗，一面安排这里的工作，分别时他还抱歉地对巡视团同志说：“对不起，由于我的健康，耽误了大家。”

11月7日，反攻银坊的战斗打响了。正在休息的白求恩一听到枪炮声，又不听劝阻要到前线去。他说：“手指发炎算得了什么！难道因此把我当成残废留在这里吗？”于是，他和同志们顶着寒风，翻山越岭，向着前线行进。

1939年11月12日，白求恩为中国人民的抗日事业献出了宝贵生命

第二天，他们到达银坊东面离前线还有5公里路的王家庄。白求恩觉得天旋地转，身子战栗，左臂腋窝剧痛，不得已在此住下来。一量体温，已到39.6℃。病情严重恶化了。这时，躺在炕上昏昏沉沉的白求恩，还叮嘱身边的同志们：把伤员送到这里来，立即动手术；遇有头部、腹部受伤的战士，一定要、一定要抬来给我看……

白求恩逝世后，中共中央和各抗日根据地纷纷发唁电沉痛悼念

白求恩体温升到40℃，伤指脓液进一步增多，左臂肘关节下发现转移性脓疡。同志们喂他服药、给他排脓。聂荣臻司令员传令：不惜一切代价，把白求恩大夫迅速转移到后方医院治疗。

在担架上，白求恩握着同志们的手，气息微弱地说：“我十二万分忧虑的是在前方流血的战士们，假使我还有一点支持的力量，我一定留在前方！”

10日下午，担架抬到唐县黄石口村宿营。聂荣臻司令员派人送来党中央和边区政府给白求恩的慰问电，还派医生带了急救药品来此参加抢救。

晚上，白求恩数次昏厥，稍清醒些就告诉身旁的同志们：“请不要抢救了，我信任你们。我是医生。我知道，我的血里有毒……败血症……”一听此言，大家的眼泪夺眶而出。

11日，白求恩竭尽最后的力气，艰难地给聂荣臻司令员写了最后的报告：

“……我感觉非常不好——也许——我会和你永别！请你……给国际援华委员会和加拿大民主和平联盟会写信，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十分快乐，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多做贡献。最近两年，是我生平最愉快最有意义的时日……让我把千百倍的热忱送给你和其余千百万亲爱的同志！”

在河北省石家庄市白求恩墓前，前往纪念的人们络绎不绝

夜幕再次降临。

白求恩大夫挣扎着一一握过同志们的手，断断续续地说：“请转告毛主席，感谢他和中国共产党给我的帮助。我相信，中国人民一定会获得解放，遗憾的是，我不能亲眼看到新中国的诞生了！”“我……多么想继续和你们……一起工作啊！”

这时，他艰难地抬手指指旁边的器械箱，说：

“你们……可以挑选一部分，喜欢的拿去……更好地工作！”

在场的同志泪如泉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这时，他反而安详地微笑着安慰大家：

“不要难过……你们努力吧……沿着伟大的道路，勇往直前……”

12日凌晨5点20分，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中国人民亲密的战友——诺尔曼·白求恩，心脏停止了跳动。

21日，毛泽东发表了传诵至今并仍将留传后世的名篇《纪念白求恩》。

（杨颖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