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阴霾_抗战故事

山城的阴霾_抗战故事

1940年12月，崔可夫告别了妻子和女儿，率15名军事顾问和各类专家从莫斯科启程，坐火车直达阿拉木图，再转乘飞机从新疆到兰州。当飞机飞行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空时，机翼下出现一条灰黄色公路，像长蛇般向东蜿蜒，俄式卡车满载援华物资，像甲壳虫样成串地爬行着。

“看哪，我们给蒋介石委员长带来了什么？一份重要的晋见礼。”他打开公文包，仔细阅读起苏联政府援华军火物资清单：

一、飞机：最新出品快速中型SB式双发动机轰炸机100架，最新E-16式驱逐机75架，153式驱逐机75架。以上三种飞机共250架，并附有10次作战用之装备；各种炸弹数量较少，只供3次作战之用，因中国已能自制。

二、大炮：七六（毫）米口径炮200门，装甲炮拖200套，炮弹20万发，高射炮共50门[七六（毫）米口径者20门，附炮弹3万发；三七（毫）米口径者30门，附炮弹7万发]。(www.guayunfan.com)三、机关枪：轻机枪800挺，重机枪500挺，子弹共1800万发。

四、车辆油类：载重3吨之汽车300辆，汽油、机油若干，现尚不能举出其确数。

崔可夫指着清单说：“从1938年3月5日开始到现在，我国援华共七批，飞机等军火物资总值共计美金1.2亿多元。没想到，在反法西斯战争中，苏联共产党又一次地支援了中国国民党，又站到一个战壕里来了。”

他的助手说：“崔可夫将军，这批武器如果完全用来对付日本人，将会发挥不小的作用。”

崔可夫忧郁地说：“我们当然希望蒋介石让他的军队全力以赴地进行对日战争，而不是用很大一部分军队去进攻与封锁共产党的根据地。但是，对蒋介石来说，日本不过是皮肤之患，共产党乃心腹之患。斯大林同志让我们设法说服毛泽东服从国民党的领导，把他的部队合并到蒋介石的军队中去，共产党与国民党间的内战，只能以毛泽东做出根本性让步为结局。但是，这些能做到吗？”他望着窗外黑压压的云层，不再说话。

飞机降落在兰州机场，机场上，甘肃省政府主席、第八战区司令长官朱绍良将军热情地欢迎崔可夫的到来。

崔可夫在兰州参观了机场、机群和部队，还浏览了兰州的市区。滞留几天，朱绍良只是追问崔可夫的使命与苏联政府的态度和意图。崔可夫用一种略微有些不耐烦的口吻问：“朱将军，我们军事代表团何时可以到达重庆？我们在这里已经好几天了。”

朱绍良闪烁其词：“重庆是个雾很重的城市，很少有晴天，飞机不能降落。”

崔可夫强调：“我此次来负有重要使命，公务在身，耽搁不得。”

朱绍良说：“崔将军，不必焦急，兄弟奉蒋委员长之命，保证盛情款待阁下，让您乐不思蜀。”

崔可夫幽默地说：“别忘了，我曾在中国待过几年，我也用你们一句古话，我是既得陇，又望蜀。”

崔可夫派人四处了解情况后，判断国共有冲突的可能，即驱车直闯朱绍良的官邸，质问朱绍良：“就一切情况判断，影响代表团起飞的不是天气，而是另有原因。”

此时，在中国的皖南地区，一场巨大的危机正在酝酿之中。早在10月19日，蒋介石就指示军事委员会总参谋长何应钦、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向十八集团军总司令朱德、副总司令彭德怀及新四军军长叶挺、副军长项英发出“皓电”，强令八路军、新四军在一个月内撤至黄河以北，并要求将50万八路军、新四军缩编为10万人。12月10日，蒋介石密令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调集了七个师8万多兵力，埋伏在新四军北移必经的茂林地区，准备一举解决新四军。

第八战区司令长官朱绍良

崔可夫正是得到兰州领事馆的报告，说蒋介石在共产党控制的地区附近进行可疑的军事调动，很可能准备发动内战。崔可夫亲自与驻渝军事顾问团联系，询问此事，但未得到证实。崔可夫认为蒋介石未必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苏联对华的巨额援助是让国民党政府全力进行抗战而不是打内战的，如果蒋介石抽出兵力攻打共产党的部队，势必减弱对日军进攻的兵力，这将使蒋介石失去苏联的对华援助。他分析国共将发生冲突是一种流言。

蒋介石在这一问题上的想法也是这样的，他不想在苏联军事代表团到渝时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以免影响苏联对华援助，因此希望崔可夫晚些时候再到重庆来，遂指使朱绍良热情地将崔可夫一行款留在兰州。

崔可夫要求立即飞渝，朱绍良搪塞不过，只好电告蒋介石，于是蒋介石匆匆派出一架三座位单引擎飞机将崔可夫接到重庆。

暮色苍茫，飞机在山城降落，崔可夫在苏联大使馆人员的陪同下，来到了苏联大使馆，与苏联驻中国大使潘友新会面。老友异国他乡重逢，分外高兴，他们都曾经在莫斯科伏龙芝军事学院深造，互相较熟悉。

1941年元旦，国民政府为招待各国使节、专家举行新年晚宴。蒋介石身着戎装，笑容可掬地出现在宴会厅中，他手执酒杯，杯中盛满白开水，与客人寒暄。他来到崔可夫面前，二人进行了短暂的谈话。

蒋介石说：“我热烈欢迎崔可夫将军担任军事总顾问之职，并预祝中苏两国传统友谊继续发展。大革命时期，贵国就给了我们很大帮助，才使中国的革命得以发展。”

崔可夫接着说：“遗憾的是大革命时的中苏两国友谊后来中断了。”

蒋介石话锋一转说：“中国有句古话，叫摒弃前嫌。过去两国间的误会就不必再提了。不知阁下这次将给中国何种援助？怎样才能尽快得到这些援助？这些援助是否会分给共产党？”

崔可夫回答：“我带给阁下的政府150架战斗机、100架快速轰炸机、约300门火炮和500辆汽车及相应的弹药、配件等；对中共，我们什么军事援助也没有提供，我们要求他们做出让步，来加强与国民党的团结。”

蒋介石微笑说：“请转达我国人民及政府对贵国无上的敬意，并希望继续得到贵国在物资上、道义上的不断支援。至于中共方面，毛泽东能听从斯大林先生的建议吗？”

崔可夫说：“不管听不听从，我都不希望看到，这些被用来打击日本的武器，打到共产党的身上。”

蒋介石话题又转：“欧洲的局势近来怎样？德国与苏俄的关系如何？是否会发生战争？”

“苏联政府现在或将来都将奉行和平政策，苏联政府将竭尽全力避免卷入任何战争，苏联对德国也满怀和平愿望。但如果希特勒侵略苏联的话，苏联将给予坚决的回击。”崔可夫郑重说道。

蒋介石问道：“阁下对欧洲战局与英法的失败将如何评论？”

崔可夫答道：“如果德国不绕过荷兰而从那里发动突然进攻，如果在阿登，当希特勒的坦克师团拉成一条线时，法国和英国的空军就给予狠狠打击的话，那么，战争可能在几天内就结束了，而且结果会完全不同。”

蒋介石说：“当今，世界有三股力量没有卷入战争，即苏联、美国和中国……换言之，苏、美、中三国首脑将决定世界的命运。”

崔可夫问：“阁下的政府现在不正在与日本抗战吗？”

蒋介石说：“日本不可能战胜中国，战争对中国只不过是生病，而一切病都会好的……”

崔可夫却说：“阁下，有的疾病会导致死亡。”

晚上，崔可夫回到下榻之处，心里不很踏实，为什么蒋介石对内战问题避而不谈呢？他转念一想，他总不至于在我刚带来武器清单时便向共产党开战吧！

崔可夫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刚到重庆，还未熟悉中国抗战局势和国共两党关系时，“皖南事变”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