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守节不降

苏武守节不降

匈奴（西汉北方游牧国家）且鞮侯单于（国王）即位后，把原先匈奴扣留的汉朝使臣路充国等人释放回国。www.guayunfan.com汉武帝赞赏且鞮侯单于的这一友好举动，决定将扣留在汉朝的匈奴使臣遣送回国。

西汉（都城长安，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天汉元年（前100年）三月，汉武帝派遣栘中厩监（主管鞍马鹰犬射猎等）苏武以中郎将（警卫部队将领）的名义，持汉朝廷符节（用金属、玉等器物制作的外交使臣的凭证），护送被扣匈奴使臣回国。随同苏武出使的有副中郎将张胜、假吏（临时委任的官员）常惠等一百多人。苏武一行带去丰厚的金币赠送给且鞮侯单于，以答谢其释放汉朝使臣归汉。

副使惹事　祸难临头

且鞮侯单于接见苏武等人时骄横无礼。苏武等人深感失望。在办完朝廷交付的使命后，苏武准备率团回国。这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匈奴丁灵王卫律，祖先是匈奴人，后来其家族迁居西汉长水（位于今陕西省蓝田县）。卫律在汉地出生长大，早年与汉朝协律都尉（主管宫廷音乐）李延年交为朋友，经李延年推荐，卫律曾作为汉朝官员出使匈奴。不久，卫律在返回途中听说李延年被杀[1]，惧怕受牵连治罪，投附匈奴而受到信任。卫律的同乡长水人虞常此时亦流亡在匈奴。当初，虞常未来匈奴之前同张胜有过交往。

虞常听说张胜作为副使随同苏武来到匈奴，私下去拜访张胜，对他说：“听说汉朝天子非常怨恨卫律，我可以埋伏弓弩手将卫律射死。我的母亲和弟弟都还在汉朝，事成后，希望他们能得到汉朝的赏赐。”张胜没有将虞常所说之事向苏武报告，便擅自同意虞常暗杀卫律，并答应他的要求。

与此同时，虞常又策划另一事端。匈奴缑王是昆邪王姐姐的儿子，曾和昆邪王一起投降汉朝。后来，缑王随汉将赵破奴（浞野侯）攻打匈奴，兵败回归匈奴。虞常与缑王以及当初跟卫律投降匈奴的人暗中密谋，想伺机劫持且鞮侯单于的母亲阏氏（皇太后），一同返回汉朝邀功。

之后一个月，且鞮侯单于外出打猎，其母亲阏氏留在单于庭。虞常乘机邀集七十多人准备劫持阏氏，其中有一人夜间逃出去将此事告发。且鞮侯单于的亲族当即领兵反攻，杀死缑王并将虞常抓捕。且鞮侯单于指令由卫律处理这起事件。

张胜听说后，害怕虞常供出先前同他约定暗杀卫律之事，便向苏武报告。苏武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必然要牵连到我。要是被匈奴人凌辱后才死，那将辜负国家，有辱使命。”苏武意欲自杀，被张胜、常惠等人劝止。不久，虞常果然供出与张胜的预谋。且鞮侯单于听说后勃然大怒，下令将苏武等汉朝使臣扣留。

守节不屈　拒不投降

匈奴单于召集众大臣商议，想将苏武率领的汉朝使团成员全部处死。左伊（其职不详）秩訾说：“因为一个汉朝使臣参与谋杀丁灵王，而把这批汉使全部杀掉，这样处罚太重。如果他们图谋单于，又该怎样加罪？最好是迫使他们向我们投降。”且鞮侯单于接受秩訾的意见，决定诱迫苏武等人投降。

且鞮侯单于先派卫律去劝降苏武。苏武对在场的常惠等人说：“向匈奴人卑躬屈膝，也许能活命。那样，又有什么脸面再回到汉朝？”说罢，苏武拔出佩刀自杀。卫律大惊失色，急忙召来医生抢救。匈奴医生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坑内放上碳火，将苏武平放在坑上，轻踏他的背部，将他腹腔内的血水排引出来。当时，苏武已经奄奄一息，经匈奴医生抢救，他才慢慢苏醒过来。且鞮侯单于闻讯后惊叹不已，他钦佩苏武的气节，派人早晚去看望，为他治疗伤口。

苏武逐渐痊愈后，卫律又开始劝他投降。卫律当着苏武的面，斩下虞常的头颅。接着，他举剑要刺张胜。张胜吓得丧魂失魄，连忙请求投降。卫律转身威胁苏武说：“你的副使有罪，你应当受到连坐。”苏武回答说：“我本来就没有参与他们的密谋，与他又不是亲属，凭什么道理要让我连坐？”卫律举起剑对准苏武。苏武大义凛然，巍然不动。

卫律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一手。他转而对苏武说：“可以如实告诉你，苏先生，我卫律背离汉朝归附匈奴的路是走对了。我有幸受到单于大恩，封我为王，手下有数万民众，家中有满山遍野的马羊，真可以说是富贵到了极点。苏先生今天要是投降，2017-02-18 不是和我一样吗？如果白白地死在这荒原野外，又有谁知道你是汉朝的忠臣呢？”

苏武轻藐地望着卫律，闭口不答。

停了一会，卫律又说：“苏先生如能听从我劝告，向匈奴投降，我就和你结为兄弟。否则，你今后即使再想见我，我也不会再来见你！”

苏武听卫律这么说极为恼火，破口大骂道：“你身为汉朝的使臣、汉人的儿子，却忘恩负义，背叛汉天子和你的亲人，投降异族，我要见你干什么？单于相信你，让你决定我们这些人的生死。你心术不正，不主持公道。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投降，却硬要借此挑起两国的战争。如果你害死我们这批汉朝使臣，匈奴的灾祸也就降临了！”

卫律无计可施，只好向且鞮侯单于报告苏武不肯投降。且鞮侯单于见苏武如此崇尚气节，越发想争取他归顺匈奴。他改变方式，下令将苏武囚禁在一个大地窖中，断绝供给他饮食，企图逼迫苏武投降。苏武吞食积雪与毡毛充饥，一连抗争许多天，没有死去，更没有向匈奴人屈服。单于亦毫无办法，便下令把苏武流放到北海（今俄罗斯贝加尔湖）荒无人烟的地方，让他放牧一群公羊，声称等公羊产奶才放他回国。常惠等人则被囚禁在别的地方。

苏武到了北海边，没有粮食吃，就挖掘野鼠洞，从中拣取野果充饥。他持汉节牧羊，起卧出行节杖始终不离身边。在这样极端恶劣的环境中，苏武胸怀汉朝，以顽强的毅力熬过五六年艰难的岁月。

一次，单于的弟弟于靬王到北海打猎，苏武教正他使用弓箭。于靬王很高兴，给了苏武一些衣服和粮食。三年后，于靬王身患重病。他派遣其部属去侍卫苏武，并给苏武送去一些牲畜、衣服、饮具和帐篷。

于靬王死后，他派往北海的人便离开苏武。当年冬天，丁令（游牧于北海附近的部族）人盗走苏武的牛羊。苏武再次陷入困境。

大义凛然　回绝李陵

后来，且鞮侯单于又指派投降匈奴的原汉朝将领李陵去劝说苏武投降。

李陵是汉朝名将李广的孙子，从前曾和苏武一起担任侍中（侍从皇帝的主官），彼此交情很深。苏武出使被扣的第二年，李陵领五千兵士出击匈奴，被匈奴八万兵众包围在浚稽山（位于今蒙古国戈壁阿尔泰山中段），兵败被俘投降。之后，汉武帝误信李陵教授匈奴练军的谣传，下令将李陵的母亲及其家人处死。由此，李陵死心投靠匈奴单于，在匈奴做官。开始许多年，李陵一直无颜去见苏武。且鞮侯单于给他下达指令，他不得不奉命行事。

李陵到达北海后，为苏武安排了酒宴和乐舞，对苏武（字子卿）说：“单于听说我同子卿交情很厚，派我来劝劝您，让我们彼此推心置腹地交谈交谈。子卿啊，看来，您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回到汉朝故土了，何必还要守着信义，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白白受苦呢？您身在异乡多年了，可能还不知道您家中的变化。我来到北地之前，您母亲大人已经不幸去世，我扶着她的灵柩一直送到阳陵[2]安葬。嫂夫人尚年轻，听说已经改嫁他人。前些年，长君和孺卿[3]先后获罪，都自杀了。您还有两个妹妹，生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阔别十多年，她们是生是死也都不得而知。人生如同早晨的露水，转瞬即逝，您何苦这样长期折磨自己呢？我刚归附匈奴时，心中亦恍恍惚惚，狂躁不安，憎恨自己有负于汉朝，尤其念及我的老母亲已享受朝廷供给的优厚待遇。子卿您不想投降，不会比我当年的思想斗争更厉害吧？现在看来，皇上年事已高，汉朝的法令变化无常，有好几十位大臣无缘无故被灭族，朝中大臣人人自危，不知道什么时候灾祸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子卿，一切都已时过境迁，如今，您还去为谁效忠啊？希望您听从我的劝告，不要再推托了！”

苏武回答李陵说：“我们苏家父[4]子都没有什么功德，却受到皇上的信用。我曾同我的兄弟盟誓，愿肝脑涂地，以报效皇上。今天，我如能杀身报国，就是用刀斧砍剁、油锅烹煎，也心甘情愿！希望您不要再说了。”

此后许多天，李陵一直陪着苏武饮酒。有一天，李陵再次对苏武说：“子卿，恳求您听我李陵一句话吧！”苏武仍然毫不松口，回答说：“我知道自己早该死了。单于一定要我投降，我今天就结束与您的聚会，为汉朝效死在您的面前！”李陵见苏武对国家如此忠贞，不禁喟然长叹，自愧弗如，挥泪与苏武告别。李陵不好意思再去见苏武，让他的妻子给苏武送去几十头牛羊。

常惠献计　苏武获释

汉昭帝即位（前87年）后，匈奴与汉朝恢复和亲。汉朝要求匈奴释放苏武等人，匈奴官员却谎称苏武已死。后来，常惠向看守他的匈奴人请求，获准去看望汉朝派到匈奴来的使臣（其名不详）。常惠将苏武被囚禁在北海的真相告诉汉朝使臣，并给他出个主意，要他对匈奴单于讲，汉朝天子在上林苑（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西渭水以南）射得一只大雁，雁腿上系有一封写在帛上的书信，信上报称苏武等人流放在北海附近。

汉朝使臣听了很高兴，按照常惠的计谋询问匈奴单于。匈奴单于看了左右大臣一眼，对汉朝如此了解苏武等人的情况感到吃惊，只好向汉朝使臣赔礼说：“苏武等人确实还活着。”

始元六年（前81年）二月，匈奴答应将苏武等人释放回国。李陵为苏武祝贺并设宴为他饯行。临别之际，李陵含着眼泪对苏武说：“子卿，如今您还归故土，名扬匈奴，建功汉朝，历代竹帛所记、所画的名臣名将，有谁能超过您子卿啊！”说着，李陵起舞悲歌，与苏武诀别。

当初，苏武领着一百多人出使匈奴。十九年后，他获释返回汉朝时，只有他和常惠等九人相伴而归。

当年，苏武出使匈奴时正年富力强。十九年后，苏武返回汉朝，他的胡须和头发全白了。

《汉书》卷五十四《苏武传》

《通鉴纪事本末》卷三《武帝伐匈奴》

【简评】

《汉书》作者班固评论说：“孔子称‘志士仁人，有杀身以成仁，无求生以害仁’，‘使于四方，不辱君命’，苏武有之矣。”（《汉书》卷五十四）

清代学者赵翼认为：“《史记》无《苏武传》，盖迁在时，武尚未归也。《汉书》为立传，叙次精采，千载下犹有生气。合之《李陵传》，慷慨悲凉。”（《二十二史札记》卷二《〈汉书〉增传》）

笔者认为，苏武出使匈奴被扣，备受折磨，不为卫律威胁所屈，不为李陵劝说所动，守节不移，宁死不降，其浩然正气顶天立地，其壮烈事迹彪炳千秋，其官品操守为永世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