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宁死不屈

王伦宁死不屈

王伦是北宋莘县（位于今山东省莘县）人，出身贫苦家庭，为人侠义，胆大心细，早年被人雇为护卫保镖，经常往来于京都开封（位于今河南省开封市）和西京洛阳（位于今河南省洛阳市）之间，练就处事应变的才能。www.guayunfan.com

北宋靖康元年（1126年）闰十一月，金国（都会宁府，位于今黑龙江省阿城市南）军队攻破开封，驻扎在郊外。一天，宋钦宗因事来到宣德门城楼上。城门内外一时聚集数千民众喧闹不止，护卫人员劝解不了，宋钦宗无法离走。这时，王伦求见宋钦宗，自我推荐，称他能把喧闹的人群赶走。宋钦宗将所佩宝剑授予王伦。王伦随即下楼，手举皇帝令剑，大声传达钦宗意旨，安抚众人。许多人纷纷离去，少数人仍在那里喧闹。王伦随即下令护卫兵士将其强行驱散。由此，王伦被授予修职郎（低级官员）。

第一次使金促使金国同意议和

南宋[18]建炎元年（1127年）十一月，宋高宗任命王伦为朝奉郎（文散官），以刑部侍郎（朝廷主管刑事的部门副长官）的身份率团出使金国，去慰问被金军劫持到北方的太上皇和宋钦宗。从此，王伦步入长年出使金国的外交生涯。

建炎二年（1128年）五月，王伦率团到达云中（位于今山西省大同市）。当时，宋朝北方许多州的军队仍在坚持抗金斗争，双方不断交战。王伦会见金左副元帅粘罕（完颜宗翰），向他说明来意，要求探望徽、钦二帝。粘罕不仅没有同意他的要求，反而下令将王伦一行扣留，不让他们回国。

后来，王伦从一个名叫陈忠的商人那里获悉，徽、钦二帝被囚禁在黄龙府（位于今吉林省农安县）。王伦与副使朱弁等人商量，给了陈忠一些金子，委托他去黄龙府暗暗向二帝通告信息。这样，二帝才知道康王已经即帝位。

建炎四年（1130年）九月，金太宗完颜晟将南宋叛臣刘豫[19]封为齐帝，让其以汴（开封）为都，管理河南之地（淮河以北至黄河以南地区）。金国“自立刘豫之后，南侵淮，西侵蜀，生还者少而得不偿费”（《续资治通鉴》卷一百九《宋纪一百九》）。金国君臣对南攻宋朝产生厌倦。

绍兴二年（1132年），金都元帅粘罕派都点检（警卫部队长官）乌棱思谋去旅馆看望王伦。王伦同他谈及两国关系的发展变化，对乌棱思谋说：“当年海上之盟[20]，两国结为兄弟，相约万世不变。事隔不久，贵国大臣就想发兵南下，被先大圣（指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制止。最近几年，金军南攻宋朝，这恐怕违反先大圣的旨意吧？自古以来，都有南朝北地之分。你们何不放归我二帝，退还我疆土，让南北两地的百姓都能免除战争的灾难、让先大圣在天之灵得到安慰呢？请您转告贵国当政大臣，希望能考虑我们的意见。”

乌棱思谋认为王伦说得很在理，回去后向粘罕作了报告。之后，粘罕来到宋朝使臣住的旅馆，对王伦说：“上国派来的使臣，都没有把话说清楚。思谋向我转告侍郎的话是想议和，这不过是侍郎自己这么说说而已，不是南朝真实的意图吧？”王伦回答说：“我作为南朝的使臣，就是奉和谈的旨意出使的，不然的话，我来到你们这里干什么？请元帅考虑，是不是这样？”粘罕不予回答。

八月，粘罕派乌棱思谋答复王伦，称金国愿意同宋朝举行和平谈判，让他回国向朝廷报告。

九月，王伦回到临安，向朝廷报告他被金国扣留五年的情况和金国的和谈意向，受到宋高宗嘉奖。当时，南宋朝廷正准备讨伐刘豫，把与金国和谈的事搁在一边。

绍兴三年（1133年），王伦受任接伴使（负责接待外国来使），与金国使臣李永寿会谈。李永寿等人言谈举止骄傲无礼。王伦与之叙谈当年在云中时的旧事，李永寿等人佩服王伦的气节，随即改变了态度。

第二次使金促使金国同意归还河南之地

绍兴七年（1137年）春天，南宋朝廷获悉太上皇及宁德太后（太上皇皇后郑氏）已经去世，任命王伦为徽猷阁待制（管理宋哲宗文书档案的官员），以假直学士（名誉高级文散官）身份率团出使金国，要求金国放还太上皇及宁德太后梓宫（灵柩）归国。临行时，宋高宗要王伦向金左副元帅挞揽（完颜昌）转告：“河南之地，上国既然不想拥有，与其交给刘豫，还不如归还宋朝。”

王伦一行路过睢阳（位于今河南省商丘市南）时，刘豫安排他们住在旅馆里。刘豫此时已不再受金国君臣信赖，怀疑南宋派使臣去金国策动他下台，于是派人给王伦送去亲笔信，要取走他所携的国书。王伦回答说：“我所持圣朝国书，须当面交给金国皇帝。国书赋予我的使命，就是请求让我迎归太上皇和太后的梓宫。”刘豫不相信王伦的话，派人加以胁迫，再次向他索要国书。这时，金国派来迎接宋朝使臣的官员赶到，王伦一行才得以脱身。

九月，王伦抵达涿州（位于今河北省涿州市）见到挞揽等人，对他们说：刘豫既然能背叛宋朝，有朝一日很难说不背离贵国。接着向他们转达宋高宗归还河南之地的请求。之后，王伦向金熙宗完颜亶递交国书。金熙宗同大臣们商议，同意与宋朝议和，让王伦回国报告。

当年冬天，金熙宗下令废黜刘豫帝位。不久，王伦一行动身回国。挞揽为王伦送行，对他说：“您这次回到南朝，好向朝廷报告了。从今以后，两国和谈不会再有什么障碍。”

王伦回到临安后向宋高宗奏告，称金国同意放还太上皇及皇太后梓宫，同意归还河南之地。王伦还奏告说，是他在挞揽面前陈述刘豫靠不住，促使金国将刘豫废黜。宋高宗听了王伦奏告后十分高兴，给予他特别优厚的奖励。

第三次使金促使和谈向前进展

绍兴八年（1138年）秋天，宋高宗再次派遣王伦率团出使金国，商谈奉迎太上皇和皇太后梓宫回国的具体事宜。王伦一行抵达金国后，金熙宗接连三天设宴招待他。之后，金熙宗没有向王伦答复送还宋太上皇梓宫一事，却派遣签书宣徽院事（主管礼仪的副长官）萧哲、左司郎中（丞相府高级官员）张通古随王伦出使南宋，最后商定送还宋太上皇梓宫事宜。

萧哲等人来到南宋后，言论举止傲慢，引起宋朝大臣不满。有人将这一情况归罪于王伦。御史中丞（最高监察机关长官）勾龙如渊对受书礼仪事先没有商定颇为不满，召见王伦责备说：“你作为使臣为两国通好，所有的事应当在金国国内反复议定，哪有等金国使臣来到国内才讨论的道理呢？”王伦感到委屈，流着眼泪说：“我多次出使金国，往来于虎口之中，万死一生，2017-02-17 反而受到中丞如此责备！”宰相秦桧劝慰王伦说：“中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激发你完成使命罢了。”王伦说：“对于身负的使命，我不敢不尽力！”

此后，王伦见到张通古，动了点主意威吓他。张通古害怕了，说服萧哲，同意由秦桧去他们住的旅馆受书，并签订迎归太上皇梓宫和归还河南之地的协议。

第四次使金情况突变而被囚禁

绍兴九年（1139年）春天，宋高宗任命王伦为同签书枢密院事（最高军事机关副长官），第四次派遣他率团出使金国，迎归太上皇及皇太后梓宫并收回河南之地。

王伦率团抵达东京（开封），会见金右副元帅兀术（完颜宗弼），提出交割河南之地的问题。兀术反对将河南之地归还宋朝，把王伦留在汴京，抽身秘密返回燕京（位于今北京市区），向金熙宗报告说：“河南之地怎么能割还给宋朝？这是挞揽、宗盘（又名蒲鲁虎，时任尚书令执掌朝政）主谋割让给宋朝的，二人一定是暗中勾结宋朝。如今，宋朝的使臣已经来到汴京索还土地，可不能让他们离境回国。”

金熙宗听信兀术意见，随即改变态度，不再同意把河南之地交还宋朝，并下令将挞揽和完颜宗盘处死。王伦获悉金朝廷这一变化后，派人火速回国内报告，以加强防备。

当年十月，金熙宗接见王伦。王伦向金熙宗递交国书，陈述来意。金熙宗避而不答，反令翰林待制（负责书写诏书的官员）耶律绍文当场对王伦进行质询。

耶律绍文向王伦问道：“你知道挞揽犯了什么罪吗？”王伦回答说：“不知道。”耶律绍文指责王伦说：“你到金国来，没有一句话提及宋朝每年要向金国交纳货币，只是来索要河南之地。你只知道有个挞揽元帅，哪里知道还有上国？”

王伦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回答耶律绍文说：“是贵国使臣萧哲带着国书到宋朝去，同意归还太上皇梓宫及河南之地的。天下人都知道，你们金国愿意遵循海上之盟，让人民休养生息，派遣使臣去宋朝通好。”耶律绍文无言以对。

金熙宗下令放还宋朝副使蓝公佐等人，以“反间贰我君臣”的罪名，将王伦一人拘留，押至河间（位于今河北省河间市）囚禁。王伦在河间熬过六年艰难的岁月，始终没有向金国屈服。

拒绝入金做官舍生取义

绍兴十四年（1144年）七月，金朝廷派人去河间会见王伦，称金国将要任命他为平滦三路都转运使（主管河北地区财税，正三品官）。王伦知道，宋朝和金国已于一年前达成和平协议，过去被扣留在金国的宋朝使臣已全部获释回国。他对金国官员说：“我是奉命出使金国的，不是前来投降的！”金朝廷又派人对王伦施加威胁，王伦则坚决要求将他放还宋朝，宁死不肯留在金国做官。

金朝廷见王伦坚持不肯屈服，竟指使人去迫令王伦自杀。王伦听说要他自尽，从容自若，视死如归。他把身边的物品赠送给金国执行命令的人，请求他们稍微延缓一点时间。然后，他穿戴好宋朝廷授予他的衣冠，面向南方，心里默念着宋朝廷，放声恸哭说：“臣奉命出使，被金国人扣留到2017-02-17 。金国人想玷污我的名节，要我去为他们当官做事，臣怎么能贪生怕死，自辱使命啊！”王伦哭着向南遥拜，再拜，上吊自缢而死，时年六十一岁。南宋朝廷为表彰王伦以身殉职，授予他“愍节”的荣誉称号。

《宋史》卷三百七十一《王伦传》

《续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宋纪一百一》

卷一百十一《宋纪一百十一》

【简评】

清代学者赵翼认为：“王伦使金，间关百死，遂成和议。世徒以胡铨疏斥其狎邪小人，市井无赖；张焘疏斥其虚诞；许忻疏斥其卖国，遂众口一词，以为非善类，甚至史传亦有家贫无行、数犯法幸免之语，不知此特出于一时儒生、不主和议者之诋。而论世者则当谅其心，记其功而悯其节也。伦本王旦弟勗之后，初非市侩里魁。其奉使在建炎元年。是时金人方掳二帝北去，凶焰正炽，谁敢身入虎口？伦独慷慨请行，其胆勇已绝出流辈。及至金被留，久之，尼玛哈（旧名粘罕）使乌陵思谋至，伦即以和议动之，欲使其还两宫归故地。尼玛哈虽不答，然和议实肇端于此。”“已而尼玛哈有许和意。绍兴二年，先遣伦归，次年即遣李永寿、王翊来，值刘豫内犯，议遂中格。七年，徽宗郑后讣至，复遣伦充使奉迎，并乞河南、陕西地。是冬，豫既废，伦入见金主，金遂以乌陵思谋、石庆偕伦来议。八年，再使金。金即遣张通古等来，许归梓宫母后及河南、陕西地。九年，伦充使再往金，竟以河南、陕西地先付之。设使金不渝盟，则存没俱归，境土得复。伦之功，岂南渡文武诸臣所可及哉？只以金人自悔失策，旋毁前议，伦遂被拘于河间。其后和议再成，遂不得身预其事。然创议于敌势方张之时，与收功于两国将平之日，其难易既不同。且伦之议和，则请帝后疆土全归，而未议及岁币。迨秦桧主和，则寸土不归，反岁输银绢二十五万两匹，徒得一母后、二旅柩而已。其难易更不可以道里计。”“其周旋于事势难处之会，即朱弁、洪皓辈有不能及者。盖弁、皓仅完臣节，伦则兼济国事。其所任为独难，故皓归亦极言伦以身殉国。弃之不取，缓急何以使人？实深服其心力俱殚也。及被拘六年，金人欲用为平滦三路都转运使。其时两国和议久成，化仇为好，即受金官职，亦非反颜事仇，况家本莘县，乡土已属于金，于私计亦甚便。乃力拒不受，甘被其缢死。是不惟谋国之忠，历百艰而不顾，而徇国之烈，甘一死而不挠。”“而区区身后之名，又以市井无赖数语，传为口实，至今耳食者，几视为幸功捭阖之人。此不可不急为别白也。”（《廿二史札记》卷二十四《王伦》）

笔者认为，王伦奉命使金，卓有成效，显示其非凡的外交才能。金熙宗本已同意将河南之地割还宋朝，后听信兀术之言反悔，处死挞揽等人，并将王伦囚禁。王伦四次使金，为宋、金和议奉献了毕生的精力。他先后被金国扣留长达十年之久，历尽磨难。宋、金达成和议后，金国将所扣宋朝使臣全部放回，唯独不肯释放王伦，可见金国对其德才何等看重。王伦誓死不向金国称臣，最后遥望南方，从容就义，其高风亮节光耀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