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事情没那么复杂

2.问鼎：事情没那么复杂

原文

楚子问鼎，罗泌以为妄，谓楚庄贤君，孙叔敖贤相，灭陈且复于申叔之对，入郑且舍于郑伯之服，非复前日之顽犷也。www.guayunfan.com周为共主，彼岂遽然而窥之？又谓鼎非传国之物，问之何益？亦似有见。第左氏所载王孙满之言未必皆妄。按九鼎在周，乃上代所宝者，故周公卜洛，亦以安九鼎为首称。楚居汉南，尝闻鼎之名，欲一见之而不可得，故过周之疆，问周之鼎，亦向慕之私耳。王孙满恶其强梗，遂切责之，谓其窥伺神器。而楚子问鼎，初心未必遽至是也。若谓楚实未尝问鼎，而以左氏为罔，则又不尽信书之过矣。

——《楚子问鼎》

楚庄王讨伐河南的陆浑之戎，兴致来了，就把队伍拉到附近的洛阳城下。周定王被吓坏了，赶紧派王孙满带着粮食蔬菜酒肉去犒军。楚庄王感到很有面子，便大宴一场。在酒席上，他忽然想起大家常说的天下至宝——周鼎，便问王孙满，你们那个周鼎有多大？有多重？

王孙满被吓坏了。这周鼎传自大禹，传说他平水土、定九州之后，便利用天下进贡上来的铜铸造了九个大鼎，上面绘上天下地势山川图形。从夏朝、商朝一直传到周朝，成为历代的镇朝之宝。那可是天子的象征，代表着天命的归属。

王孙满擦掉脸上斗大的汗珠，回答楚庄王说，鼎的大小轻重跟道德有关系。有德了，即使很大，也很轻；没德，即使很小，也很重。周朝灭掉商朝后，把九鼎迁到郏鄏，卜辞上说周朝可以传三十代，享有七百年的天下。所以，现在虽然周朝王室衰落了，但九鼎的大小轻重还是不能乱问的。

楚庄王面对王孙满这一大篇说辞哑口无言，想想也觉得有些无聊，第二天便带着大伙儿退出了周的边疆。不过，他也就由此在历史上留下了问鼎中原，意欲取周王朝而代之的企图。不过，张燧在这段话中提醒我们，其实，楚庄王的问鼎，并没有那么复杂。

首先他得辨明楚庄王到底有没有问鼎。因为后来有些学者认为楚庄王比较仁义，而且他身边又有名相孙叔敖辅佐，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而狂妄到如此地步。譬如罗泌所持的就是这种观点。平心而论，楚庄王的确是一个比较仁义的国君。他曾经率兵攻破郑国，郑伯口里含着玉璧、脖子上系着白绦，双手反绑在背后，跪在楚庄王的面前请罪。楚庄王被他的这一阵势吓到了，后来在大臣的指点下他接受玉璧，亲手为郑伯松绑，表示原谅了郑伯的过失，并在不久后带领士兵离开。他还曾经灭掉邻近的陈国，本打算把陈国改为自己治下的一个县，后来接受大臣的进谏又让陈复国。这些做法在力行兼并的春秋中后期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所以，学者们才认为以他这样的风格不应该做出越轨的冒犯行为。

但张燧认为我们不必因为对楚庄王有好感就否认这件事的存在，即使这件事存在，对他的形象也没有什么影响。因为，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楚庄王打败中原盟主晋国成为事实上的盟主，他出兵讨伐陆浑之戎是正常的军事行动，而带兵进入周朝的领土也并没有恶意，而九鼎被大家说得那么神圣，楚庄王表达一下他自己的好奇，这更是无可厚非。或许当时不过随口一问，背后并没有多想。反而是自小聪慧的王孙满想得挺多，啰啰唆唆说了一堆，搞得宾主都不是很愉快。也搞得后人揪住楚庄王的这条小辫子不放，对他进行大肆谴责。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问鼎没那么复杂，是人们把它搞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