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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谋害大地母亲

时间:2023-01-15 历史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地震是最可怕的灾难。地球上严重破坏地貌的大地震一年大约发生20次,轻微的震颤则为100万次之多,即每分钟出现2次。每天早晨启动在世界各地的汽车约为5亿辆,同时每天还有14万辆新车加入其行列。1300名外国移民坐船抵达美国。发生2.9万起暴力犯罪。《参考消息》1996年12月4日援引美联社的消息说:大约1.1亿只黑脉金斑蝶,已经完成3000公里的迁移,从美国和加拿大飞到墨西哥西部。
谁在谋害大地母亲_沉沦的国土

风霜雨雪,雷暴闪电,山呼海啸,看中央电视台气象节目的卫星云图就知道了,我们的土地所承受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所奉献的也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当人类中的先行者终于发出“地球需要爱”的呼吁时,我不知道这个声音在物质流的狙击下,尚能传播多远?

无论如何,总是有一种声音出现了。

问题是:我们离开这声音有多远?

我们骄傲,因为我们是人:我们嘲弄各种野兽,甚至将它们扑灭,因为我们站着,而且手持武器;我们善于应用各种语言,成套成路的辞令,一辈子说的废话便车载斗量;我们也有苦恼,除了身边琐事外,总是为钱财担优;我们更不知道那种与生俱有的孤独感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婴儿一到人间便惧怕孤独呢?还有,明明走在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的大路上,心里却会骤然升起带有冷意的脚下便是万丈深渊的边缘之想……

至少,部分的症结在于:我们疏远了土地,我们并不了解地球。

地球在一个星系的边缘——人生的边缘状态便是由此给定的——地球不是稳妥地悬浮浩宇中的——实际上人类生活的世界是分秒不停地旋转着运行的、瞬息万变的世界。

“熟悉”这个字眼,往往是过去的时态。

“陌生”这个字眼,通常是现在的、未来的。

自转、旋晃、颠摇,是地球的3种基本运动。它每24小时绕地轴自转1周,它在绕太阳运行的同时本身也由西向东自转。它那倾斜的地轴沿着一个闭合圆周缓慢运行,每26000年完成1周,勾画出一对锥体,此种运动称为进动,极像陀螺的旋晃。因为太阳和月亮的引力,进动的轨道便不是平滑的,仿佛边缓慢进动边微微点头,由此产生的颤摇效果称为章动。这些运动都是同时发生同时进行的,一个一个叠加地不可思议地组成令人晕头转向的复合轨道运动。

这些错综复杂的运动速率极大。赤道上各点以每小时1690公里的速率自转,地球又带着它的亲密的卫星月球以每分钟1770公里的速率绕太阳公转,而太阳则又带着地球以每秒240公里的速度在银河系中疾驰。

这是何等瑰丽而惊险的历程!

这是何等迷人的旋晃和颤摇!

于是,便有了昼夜循环,便有了一年365天的历法,便有了春华秋实,便有了纯属自然现象的风化石浪淘沙、崩塌和地震……

那是真正的一枯皆枯、一荣俱荣。

旋晃着颤摇着的枯荣岁月啊!

关于地球的形成,笔者将会在另一本书中作详细介绍,这里我只想说,打从地球在太空的混沌冥暗中开始呈现雏形之日起,它便是动荡不宁的,各种强大的力量都在对它发生作用,这些力量有的来自外部,有的来自内部。

谁让你特立独行的呢?

地震是最可怕的灾难。

地球上严重破坏地貌的大地震一年大约发生20次,轻微的震颤则为100万次之多,即每分钟出现2次。

一种形象的解释是:地震是地球在太空中旋晃颠摇运行时必然要发出的“吱嘎”之声,这种震动和声音的提醒是意味深长的。

我们在这个星球上的立足点,我们脚下的土地是珍贵而脆弱的。

它有时显得惆怅。

它有时觉得疲倦。

它感到不堪重负。

今天,地球上已经有53亿人。如果把地球比作一艘造物主恩赐的宇宙航船,它同时还载有8万亿兆吨空气和13亿立方公里的水,其中只有2%是淡水。那53亿人每人每天都在生产垃圾,近20亿的人哭喊着肚子饿或没有水喝。本世纪末世界人口将达到70亿,到2050年则为100亿。地球还是这个地球,而且日益破败,它每年艰难航行的距离依旧是10亿公里。德国科学家乌·希普克问道:“地球这艘航船还能有救吗?”

人总得要吃饭。

人都得要吃饭。

哪怕做乞丐,也要讨一口饭吃。

我们的每天都在沙化的、减少的耕地,还能为70亿人、100亿人提供足够的粮食吗?

人类的粮食在淘汰、灭绝了绝大部分物种之后,目前只来自8种植物:小麦、稻米、玉米、大麦、燕麦、高粱、小米和黑麦,而相当多数的城市居民通常只食用这8种中的两种:小麦和稻米。

全球粮食年总产量为15亿吨。

如果全世界的农民拒绝耕种,或者全世界的土地均因污染、沙化、城市化而不再能耕种,世界存粮只能维持40天。我们再来看看地球的一天。

世界上有70%的城市居民约15亿人呼吸污染空气。每天至少有800人因空气污染而死亡,有5600万吨二氧化碳排入大气层。

各种冰箱、空调机、喷雾容器和某些工业生产过程中,每天把1500吨吞噬臭氧的含氯氟烃排入大气层。

每天至少有1500人死于饮用不洁水造成的疾病,其中大部分是儿童。

每天从江湖河海中捕捞5亿磅的鱼类和贝类。

每天有12000桶石油泄漏到海洋中,约3800万磅垃圾从船上丢入海中。

每天有63平方英里的土地成为不毛之地。每天早晨启动在世界各地的汽车约为5亿辆,同时每天还有14万辆新车加入其行列。

每天的核发电量占世界能源消费量的5%,产生的核废料为26吨多。

每天都有数目不详的人死于战争年代埋设的地雷爆炸,地球表面约埋有1亿颗地雷等着人去踩。

每天,世界各国的军费开支总共达25亿美元。

每天有25万人出生。

每天有55000公顷森林被毁。

每天有800万吨水土流失。

《美国统计文摘》最新报道:美国一天之内发生的难以想像的事情:1.1万名婴儿出生。6300人死亡。1300名外国移民坐船抵达美国。7000对新人结婚,3000对夫妇离婚。在自动计数器里进行2700万笔交易。17万人受伤。8.4万人住院。发生2.9万起暴力犯罪。3.3万辆新车出厂,1.8万辆车发生车祸。母鸡下蛋2.02亿个,生产牛奶3.1万吨。在超级市场购买10亿美元商品。在餐馆和快餐店花去6亿美元。用1800万美元看电影,1800万美元租录像带,6500万美元买书。每个美国人产生1.6公斤垃圾。把26.8万吨一氧化碳排放到空气中……

确确实实,地球需要爱。

不仅仅是每年4月22日——地球日这一天——每分每秒地球都需要爱——趁历史还在关照我们,四季还在眷顾我们的时候。

人啊,人的最大的麻木,便是不知道土地的沉沦!

人啊,人的最大的悲哀,便是不知道地球的败象!

即便如此,地球上的神奇,依然随处可见。

《参考消息》1996年12月4日援引美联社的消息说:大约1.1亿只黑脉金斑蝶,已经完成3000公里的迁移,从美国和加拿大飞到墨西哥西部。

你想一想吧,1.1亿只黑脉金斑蝶。

你想一想吧,那单薄的翅翼。

这是一个怎样弱小而又怎样伟大的种群啊,如果不是土地、森林、地球的庇护,世界绝对无声无色。

1996年临近岁末真是丰富多彩的,一块巨大的冰山脱离南极陆缘冰面进入大海向北方漂移。这块历经数十年由雨雪冻结而成的冰山所含有的淡水,足够供应地球上全体人口一年饮用水的1/5。

澳大利亚南极站的冰川学家尼尔·杨11月15日对记者称:这块面积为3000平方公里的冰山比美国罗得岛州还要大,几乎相当于2个卢森堡的面积。

目前,这块巨大冰山正顺洋流移动,每天行程5公里,10年后到达北部暖洋区并最终融化。

美国最近一期的《科学》杂志宣告:“生物圈2号”实验室失败。

科学家们把地球称为“生物圈1号”。为了试验人类离开地球能否生存,美国从1984年起在亚利桑那州建造了占地1.3万平方米,容积20.4万立方米的几乎密封的“生物圈2号”实验室。科学家希望,这个拥有土壤、水源和空气及多种动植物、微生物和模拟地球环境,能提供足够的食物、水和空气,供8名进入“生物圈2号”实验室的工作人员生活两年。

1993年1月,8名科学工作者进入“生物圈2号”,一年多后,由于土壤中的碳与氧气反应生成二氧化碳,部分二氧化碳又与建造“生物圈2号”的混凝土中的钙反应生成碳酸钙,导致实验室内的氧气含量从21%降到14%,二氧化碳含量激增。

出乎科学家预想的另一变异是,当“生物圈2号”实验室运行3年后,其中的一氧化碳含量猛增到79%,足以使人体合成维生素B12的能力减弱,危害大脑。

离开地球的实验失败了。

再造地球的幻想破灭了

《科学》杂志撰文说,在现有的科技条件下,人类还无法模拟出一个类似地球的可供人类生存的生态环境。

1996年5月24日,《北京青年报》“青年周末”用两版的篇幅,以“人类的家园”为冠题,刊登了19幅图片。

美国:一艘载有3000吨垃圾的船只正驶离纽约港。这个最富饶的金元帝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也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垃圾堆,由于地面已经无法存放,便用船只倾入大海。

这满载的垃圾船使我想起了资源,维持美国式的消费,并进而效尤,不仅是自取其辱而且是自取灭亡。世界上的发达国家消耗着地球上75%的能源和资源,最后则以不知其数的垃圾倾入海洋作为回报。

前苏联:干涸的咸海。咸海曾是世界第四大内陆湖,风光绮丽,资源丰富。掠夺性的捕捞和开发,使今天的咸海已失去了70%的水面。一个帝国分崩离析了,一个咸海干涸消亡了。

尼泊尔:污染已经升级至世界的最高峰,登山者在喜马拉雅山上留下了足迹,成吨的垃圾也开始包围雪峰冰顶。

美国:每年有1/3的旧报纸被回收利用,再生产出1500万吨的出版用纸。

法国马尔维尔:距风光秀丽的日内瓦湖仅50公里处,现代化的核电站与上个世纪的古老城堡并肩而立。有人说这是现实在挑战历史,也有人说历史将永远嘲笑现实。

印度博帕尔盲人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一家化学工厂泄漏的有害物质至少夺去了2500人的生命,而更多的人付出的代价则是,他们活着,却再也见不到日光和月光。

巴西:倒地的树木便是这个国家的缩影,为开采23平方公里的锡矿,他们毁掉了230平方公里的森林。

美国:在密苏里州的堪萨斯城,人们摆放了1800个5英尺高的报纸堆,它告诉人们,每一堆报纸的代价是:砍伐1棵高达40英尺的松树。

让没完没了的废话变成铅字,意味着我们必须没完没了地砍树。

砍光之后呢?

美国:一个村落里的一群手执遗照的抗议者,田纳西州哈特福德的一家造纸厂,常年向河中排放有毒物质,致使附近村落的男人纷纷患癌症而死。

肯尼亚:这里是大象的王国,也是大象的地狱,每两头大象便有1头惨遭暗杀。

肯尼亚:堆积的象牙被政府当众销毁。

孟加拉国:这个已经少有森林植被的国家,几乎年年都为洪水困扰。发生在达卡地区的一次水灾,使2500万人无家可归。

假如你不爱土地,那么你就在洪水中跋涉。

日本:“丰田城”的巨大的垃圾堆,从计算机到电冰箱几乎应有尽有。这是空前物质繁荣的一个注脚:无度的占有是全方位的,你占有的财富愈多,你产出的污染和垃圾也愈多。不同的只是,你的财富是你的,你的垃圾是公众的。但,总有一天垃圾全部侵占都市的生存环境之后,你的财富便也成了垃圾。

巴西:热带雨林中的火焰冲天而起。对于世界和人类而言最为宝贵的这一片热带雨林,却每天都在被摧残和缩小中。

保护不了这一片雨林,实际上就是放弃人类的未来。

巴西:又1只美洲虎死在偷猎者的枪口下。

马里:一群黑人头顶柴火跋涉而归。附近的森林已经被伐光,砍柴的路便越走越远。远方的森林再砍光之后呢?马里啊,你还砍什么?

乌克兰: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故始终阴云不散,一个生者悲恸地看着一张死者的照片,那是她的丈夫、儿子或女儿都无关紧要,家园和亲人毁灭谁可弥补?

除了已死者,还有35000人因为这个核电站的事故而身患癌症。

意大利:这个闻名世界的艺术之邦里,古老的雕塑正面临着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劫难——大气污染的腐蚀。如果是岁月的剥蚀倒也罢了,那种斑驳会散落着历史的痕迹,于苍凉中见悲壮。毁损于大气污染的古老艺术,则充满了现代化都市生活积重难返的以技术的名义的肮脏。大地以及雄踞于大地之上的古老经典,你为什么不出来抗争?

巴西:因为河流污染,当地人正为一只因为污染而奄奄一息的巨龟转移。那龟伸着头,眼睛也没有合上,它在迷惘地问:还有何处可去?

读完这些图片,我想起了在加拿大温哥华附近一个原先印第安人居住的保护区里,看见的小桥、木屋、密林中的泉水。

朋友告诉我的一首北美印第安人的民谣,至今不忘:

只有当最后一棵树被刨,

最后一条河中毒,

最后一条鱼被捕,

最后一块土地被出卖,

你们才发觉:

钱财不能吃。

1983年,即距今13年前,德新社曾有一篇震惊世界的报道:科学家描述原子战争的后果。

无论什么样的天灾人祸,从彻底毁坏大地乃至整个地球而言,莫过于核战争的威胁了。人的聪明才智,自从用来制造原子弹之后,大地被炸毁、地球被炸塌、人类有可能灭绝的厄运,便由同类之手把握着开关或者按钮了。

人不仅是别的万物的毁灭者。

人也是人的毁灭者。

科学家是怎样描述原子战争的后果的呢?

他们说:无论何种等级的原子战争,都将会给大地和人类带来毁灭性的后果。

这些科学家是来自美国国家航空航天研究中心的特尔科(Richaro Turco)、托恩(Owen Toon)、阿克曼(Tnomas Ackerman)和波拉克(James Pollack),以及康奈尔大学的塞根(Cad Sagan)。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当5000兆吨核炸药爆炸后,地球将成年遭受严寒、水、食品、燃料短缺之害,并为强辐射、空气污染、黑暗和疾病袭击。

生态系统将彻底遭到破坏,北半球不大可能会有幸存者,而南半球的人、畜和植物估计也将遭受严重的后果。战争——原子弹爆炸的最初几个月,不会有充分的阳光穿过烟雾和尘埃到达地球表面,土地死了,植物死了,爆炸时未被杀害的动物也将渴死,因为零下15-零下30℃的严寒达数日之久,所有的水都冻住了。在一场爆炸力为5000-10000兆吨的原子战争中,将有3-10亿人丧命,更有数量相同的重伤者需要急救,但几乎没有医疗条件。塞根指出,很可能世界人口的一半将成为这样一场战争的牺牲品,目前美俄两个超级大国拥有5万件原子武器,其摧毁力相当于13000兆吨。

亲爱的读者,这5位科学家描述的是本世纪80年代初,一旦爆发原子战争的景象。而现在的情况是,当前苏联瓦解,美苏两大国的抗衡不再存在,天平完全倾向一方,从某种意义上说所谓冷战时代的结束,使战争——包括核战争的发生更具有可能性。而在目前的情况下,世界核大国的所有的核武器一旦全部投入拼杀,落到地上,实行爆炸,则可以将地球炸毁几次到十几次!

《北京青年周刊》1996年10月号的文章说,《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的签署,可不是从此就“无核试验”了,也不是世界从此就太平了。

美国、俄国、法国,都已经在电脑上进行模拟核试验,而美国则无论从规模到技术均遥遥领先。

《费加罗报》1996年1月底的文章说:

核试验的模拟时代已经到来。

文章还对模拟核试验的装置进行了描述:

在一座300米长和100米宽的大建筑物内,240束激光会聚在一个直径为10米的加固球体上。在这个抗辐射的大球中心,一个小玻璃球把所有激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在十亿分之二秒内,小球内含的氘和氚混合物的温度达到1亿度,比太阳中心的温度还高。

同期的《北京青年周刊》还载有核试验资料库,据统计几个核大国共在大气层和地下进行了约2315次核试验,还有其他形式的秘密核试验尚未向外界宣布。

现在,我们可以大声地问了:

谁在污染生存空间?

谁在谋害大地母亲?

结论是毋庸置疑的:是人!

我们正处在被不断的惩罚之中。

但,最后的宣判还没有到来。

汤因比在《人类和大地母亲》中说:

未来很黑暗,它的可能性多得无穷无尽,因此无法从过去而推知,无疑过去发生的事可能重演,如果条件相同。但是,过去发生的事却不一定重现,这不过是无数、多半为无法预见的可能性之一,因为人不知它的先例。人类在以往200年间对生命层获得的权利是史无前例的,在如此纷乱的情况下,肯定可以提出一个假设:人,大地母亲的孩子,不会在谋害母亲的罪行中幸免于难。

地球需要爱,地球需要和平。

在人类的爱的抚慰之下,在和平的祥和氛围中,人类仍有可能将很黑暗的未来,改写成虽然多灾多难还是可以持续的未来。因而,这就需要今天地球上的53亿人一起举起双手发出共同的呼声;

反对污染!

反对战争!

救救孩子!

珍爱地球!

旋晃的颠摇的给了人类土地、空气、阳光和水的地球啊,

请宽恕我们。

我们的土地的现状,已经容不得我们再有任何的犹豫了。

内蒙古阿拉善盟,仅1996年就经历了3次沙暴。自1993年以来,这里的草场和耕地年年为沙暴袭击,1993年、1994年、1995年的沙暴使阿拉善盟仅存的9万平方公里的草场受灾,重灾区的草场地表被刮走10厘米厚,全部受害面积为24万平方公里。

越来越频繁的沙暴所发出的信息是令人无法心安的:阿拉善盟及其周边的生态环境已极为恶劣,阿拉善盟的沙漠化进程已明明白白地开始,沙漠再一次以坚定的步伐向人类的土地和家园挺进。

阿拉善盟,总面积为27万平方公里,那里的草地和牛羊曾经绿得广阔、醉人,而现在,仅仅30-40年之后,人们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相当于国土总面积1/36的阿拉善盟还能经得住几次沙暴?阿拉善盟会不会在下世纪初叶的某年某月更名为阿拉善沙地?

阿拉善左旗,1950年时仅50万头牲畜,那时草也茂盛牛羊也肥美。随着牲畜数量的不断翻番,直到“天上星星多,不如公社的羊儿多”,超过环境承载量之后,草场退化,沙化开始,沙漠紧逼。沙化的土地无法蓄水,也不再长草,恶性循环由此开始。

在这一循环的起点上颐指气使的是人。

在这一循环的终点上惶然丧家的也是人。

为了牧民的生存,阿拉善盟开始了一次大规模的迁徙,在一个叫孪井滩的17万亩的新垦区,一年中接收了600多户2000余因失去牧场和羊群而改做农人的牧民。

他们不得不流落他乡。

还会有更多的阿拉善人步他们的后尘。

他们回望家园了吗?

他们的血管里洋溢着的祖辈相传的游牧的激情,凝固了,他们手中的马鞭和羊鞭,将要埋在沙地中,或者进入博物馆。他们常常回望故里,对陌生人或者在心里对自己说,那断垣本来是家,家门口便是革原。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啊,薄暮时分的炊烟啊,你已经飘散了,你还能飘回来吗?

不远处就是贺兰山了。

一向被视为阻挡沙漠的绿色屏障的贺兰山,如今,在它的西北部,腾格里沙漠前沿推进的沙丘已经悄然无声地爬上山坡。

贺兰山的守林人说:沙漠涌到脚下了!

沙漠如果翻过贺兰山,那就是直逼塞外江南宁夏平原了。

制止阿拉善盟沙漠化的有效措施便是种树,前些年飞播的50万亩林地已经成功地发挥了固沙的作用,是阿拉善盟的希望所在。

沙拐枣,阿拉善人最喜欢的一种植物。

它能以长出植物高度15倍的发达根系,绊留住推进的沙丘。

为什么不再种树了呢?

“没有钱!”中国当代报告文学精品书系

“其实飞播1亩林子的成本也就是10元钱。”

10元钱。在今日中国的有些人眼里,那算钱吗?可是,它却相当于阿拉善的1亩新绿,一片希望和生机。

沙漠离我们多远?

让我们从1996年回首,跨过1995年,1994年4月6日,兰州市。

土黄色的沙尘绵绵不绝于天地之间,兰州市民突然陷人了昏暗之中,能见度降低,汽车不得不在白天开灯行驶,市内交通受阻,兰州机场关闭。

所有的机关和民居都赶紧锁闭门窗,打开电灯,可是沙尘暴的包围与笼罩的恐怖是无法隔断的,无孔不人的沙尘直扑肺腑,人们感到呼吸困难,在惊讶、恐慌中先是呼叫,然后沉默。人只能等待,等待沙暴过去,重见天日。

倘若过不去呢?

沙暴把兰州悉数埋没了呢?

酒泉地区环境站的测算表明:4月6日,兰州的大气悬浮微粒高出国家二级大气标准的36倍。

兰州沙漠研究所认为,这一次的沙暴对世界的北半球均有不同程度的影响。沙尘来自蒙古南部的沙漠,以及内蒙古的巴丹吉林沙漠地带。其特点是:风力不大,输送缓慢,但输送距离漫长。

蒙古南部的沙漠,搬到了中国甘肃的广大地区,包括兰州市内。

沙暴持续时间之长,为中国气象史罕见:延续到第3天时,人的忍耐达致极限,恐慌情绪蔓延。这种状况在兰州市尤为明显,因为人口集中,交通堵塞,人与人之间情绪的互动与感染,使整个城市的不安全感达到危机状态。

城市是脆弱的。现代生活是脆弱的。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承载大都市和现代生活的土地,已经千疮百孔。

兰州沙暴延续到4月11日凌晨,天上开始下雨,下的是“泥雨”,污染可以使一切纯净变为污浊,兰州人看见了。悬浮的大量尘埃落地,阳光回来了。

能够顿时让人间天昏地暗的沙暴,既是一种未来的预兆,也是一种历史的演示:

黄土高原就是这样形成的。早在2500万年至5000万年前,沙暴曾经频频光顾这片土地,大规模的沙暴侵蚀,再加上大面积砍伐森林之后,绿色消退,黄沙顿生,黄河再冲刮走仅剩的表土,便有了今天沙尘弥漫着瘦骨嶙峋的黄土高原。

在漫长的地质历史中,沙暴在地球上尚无人烟或人烟极为稀少时,是自然力对自然物的刻蚀或破坏。随着人口增长、人类活动增多,人对土地的索取走向残酷无度后,沙暴便由自然现象成了报复人类的自然灾害。

历史对沙暴的记录,无论有多少差异或疏漏,有一种倾向却是显而易见的:沙暴本身的规模由小到大,对沙暴灾难的记录也由简而繁。

从洪水的淹没中挣扎出来,从地震的塌陷中爬将出来,人类还不得不面对能让天昏地暗的沙暴。

不完全的统计说,我国西北地区沙暴发生的频率在进入20世纪之后,从10年5年1次到3年5年1次到隔年1次到1年1次,乃至如阿拉善盟的一年3次,总共已有49次之多,其规模也年甚一年。

由西向东挺进的沙暴,在突破20世纪的防线后,会不会再造新的黄土高原或半黄土高原矗立于21世纪?

中国西北大片的干旱区沙漠活跃,大风频繁,是地球上生态最为脆弱、敏感的地区之一。具体说,塔里木盆地南缘,喀什噶尔冲积平原,河西走廊及腾格里沙漠南侧,宁夏同心、盐池地区,内蒙古阿拉善高原,河套平原,鄂尔多斯高原,陕北长城沿线,青海格尔木等地均是沙暴的重灾、高中频率发生区。

生态学家告诉我,沙暴是一方土地末日将至的形象的体现,表土刮走,沙尘落定,绿洲被困,道路掩埋,如此这般。

环境破碎了,大地的完整性荡然无存了。

不要诅咒沙漠。

美国威斯康辛州著名的博物学家斯塔克·利奥波德说:

了解沙漠的人尊重沙漠,就像了解海洋的水手尊重海洋一样。他们一刻也不轻视其中的危险,同时他们又看到沙漠是一个充满魅力的极其美丽的地方,看来荒寂的原野实际上是种类繁多的植物和动物生息的场所。这些动植物通过在构造与行为上的巧妙适应,能在极端酷热与干旱的条件下繁衍。地形本身,由于不受任何茂密的植物遮掩,显露出地球的某些最险峻的状态。当偶尔下降的雨水浸润干裂的土壤以后,在色彩斑斓的地面上短暂盛开的野花,呈现一片绚丽的奇景……

沙漠在人类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几千万年了。

自从炎热、风和水的力量,造成原始沙漠以来,人类的活动又形成了87%的新沙漠。

通常的说法是:“地球上出现了山脉,也就产生了沙漠,因为山脉能迫使气流上升并使它冷却以及释放出它的水分。”(《沙漠》斯塔克·利奥波德)

沙、细小的沙粒,你可以由此想像一座大山或一处顶峰一个悬崖的粉碎,但,它已经全无山的高大形态,只有沙粒的坚硬勉强可以说是山岩的本质的惟一残留。

沙、细小的沙粒,它们渴望过重新高大吗?事实上沙子们再也不可能重新回到悬崖绝顶。它们重新聚合,成为沙丘、沙山,闻风而动,有风而鸣,呼叫的不知道是昨天还是未来?

沙是风与水的杰作。

风与水揉搓着,揉搓着巨大,揉搓着嶙峋,揉搓成细小。按照国际学术界的惯例,被称为沙的一个颗粒,其直径必须介于0.05毫米到2毫米之间,一粒被风刮到1.6公里处的沙子,只损失千分之一的重量。

沙的持久与坚韧鲜为人知。

我身在沙漠中才顿悟,我脚下的沙丘,我口袋里不知什么时候刮进来的沙粒,有的已存在几百万年了。

苍凉就是历史。

感觉苍凉就是感觉历史。

我与苍凉和历史同在。

高大的倾坍了、粉碎了,细小的将与岁月共存。

你置身沙漠,无边的干旱,而阳光又特别慷概地炽热,你肯定以为那些仿佛随意勾勒的线条似的沙丘,是无序的起伏,但你又惶惑于这银钩铁划的慑人心魄,不知道风什么时候卷来,不知道沙漠底下还埋藏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立即被蒸发干净或被沙暴淹没而死去。

在没有人的地方,你才能看见自己。

关于风和沙的相互作用的广泛的研究,是由英国物理学家巴格诺尔德于本世纪30年代展开的,他在利亚比的沙漠中几经跋涉和细致的考察后写道,在浩瀚沙漠的沙丘之间:

观察者不是发现混乱与无秩序,而是惊讶地看到一种形式上的单纯性,重复的准确性和几何的秩序性。自然界中,在超出结晶构造的规模上,这是罕见的。有些地方,大量的、重可达数百万吨的沙子堆积体坚持不懈地,以规则的陈列沿着地面移动,并且保持它们的形状而增长着,甚至于以“模拟”生命的方式在“繁殖”着,即使富有想像力的头脑也为之困惑不解。

巴格诺尔德研究各种类型的沙子堆积体,从风吹沙粒到微小的沙波到长达160公里的“鲸背”沙山,从而他给沙丘定义为:

不依赖地面形态或固定风障的活动沙堆。

沙丘偶尔发出的轰鸣声,使巴格诺尔德惊讶不已。他说:“我在埃及西南部,在离最近的村落480公里的地方听到这种声音。有两次,在寂静的夜晚,突然之间发生轰隆声,它响到使我和同伴说话非喊叫不可。这个振动立即引起另外的声源也参加了合奏,它们的音调如此相近,以至可以辨别出一个缓慢的节拍来,这个怪诞的合唱持续了5分钟,然后重归寂静,大地也不再颤抖了。”

1993年仲秋,我在离开敦煌的前夜,于月色中往访鸣沙山、月牙泉。

月牙泉的芦苇枯黄了,芦花发白了。

我和几个朋友坐在鸣沙山下月牙泉畔,月光下的沙丘模糊地显示着它的轮廓和绵长的框架,夜空是碧蓝的,沙乡是黑暗的,碧蓝之下的黑暗有深邃感,你可以去想像,但你必须要借助知识,在灵智的引导下。远方,祁连山的冰川雪峰仍然是冰冷的雪白的,只是由夜的黑色幕帷笼罩了,让辉煌暂时沉寂。幕帷上爬着梦,有的像蝴蝶,有的像紫罗兰。那些白天在阳光下旋晃颠摇地落下的小叶杨的黄金叶,此刻已经由大地拥在怀中了。是的,我们不能忘记,大地是包括一切的,沙丘、戈壁都是大地的一部分,那戈壁滩上的乱石已经沉思默想几百万年乃至几千万年了,它只是一种存在,它没有梦,如果你捡起一块戈壁石,你会发现它毫无尘垢,你得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原处,那不是人的排列。

鸣沙之声骤起……

当人类面对着缺少淡水、缺少耕地的严峻时刻,沙漠便是现实和未来的阳光闪耀的思想库。

你看那些沙生植物,不是让根系浅浅地八方游走,以便吮吸任何一点点晨露的湿润,便是深深地进入地下,以得到深藏的地下水。但无论以何种方式生存,所有的这些植物都不会让叶子铺陈,为了使水分的蒸发减少到最低限度,细小的叶片有的像针,有的则以枝代叶,仙人掌以肥厚的枝干储存水分。还有许多植物,则将生存之水蓄积在地下的根或球茎里,它们的枝叶会枯亡,但真正的生命却蛰伏在地底下。

它们决然谈不上雍容华贵。

它们自己删削了很多。

它们是敢于细小的群落。

蛰伏是美丽的。

独特的沙漠环境,使生命变得艰难,却也演化出叹为观止的机智、顽强和美丽,许多一年生的沙漠草本植物是以种子的形式来保持生命及种群的延续的。这些种子有坚韧的外皮保持活的细胞,无声无息地埋伏在沙漠里,它们在等待,不,与其说等待还不如说守望,只要有一阵雨哪怕是小雨,它们便立即发芽,迅速成长、开花、结果,在重现的阳光下把种子撒出去。

短暂的绚丽之后便枯萎。

那种子活着,在守望。

在炎日当空时,沙漠里静极了。死亡般的沉寂,驱车大半天看不见一只小鸟的影子,我甚至让车停下,坐在腾格里沙漠边缘的一个沙梁上,耐心地搜寻,仍然一无发现。

沙漠的白天确实除了干燥便是枯燥。

沙漠的阳光把所有的沙漠动物都赶到了地底下,或不易发现的背阴处。只是从傍晚开始,生命的影子便开始活跃。夕阳西下,爬虫类往往最早露面,蜥蜴探头探脑地窜出来寻找昆虫,然后是鸟类的骚动,先是在它们的栖息处轻声鸣叫,仿佛是投石问路的试探,随即飞出来搜寻食物。蚂蚁、白蚁,各种在沙地里打洞而居的啮齿动物也出洞了,有时它们会追寻着几只萤火虫迤逦而去,会使人想起火把游行或烛光晚会。

有一只仙人掌鸟在一根仙人掌的茎上高歌,宣布这片多刺的树丛是它的家园。但,对于匆匆来去的蜥蜴和蚂蚁们,它却不会实行攻击。

沙漠鹧鸪只是埋头于在沙地上刨来刨去,像个勤恳的农人,不过它是在寻找各种植物的种子。只要鹧鸪稍有收获,它的周围便会出现小黄头山雀、沙漠麻雀,甚至连斑鸠也赶来了。

最晚出现的是哺乳动物。

黄鼠和鸟一起觅食,相安无事。野兔通常都是瘦长的,喜欢坐等猎物,静坐在沙丘或一块岩石的阴影中。而老鼠是姗姗来迟的,不到天黑不出洞,尽管如此,蝙蝠却已紧随其后了。

曙光一旦升起,几无遮蔽的沙漠便是明晃晃的了。这时候,各种动物开始退隐,次序则与出现之时恰恰相反:哺乳动物最先消失,然后是小鸟归巢,断后的是蜥蜴,它不慌不忙地等待旭日东升暖一暖身体再撤退。

阳光便炽烈了。

沙漠又寂寥了。

沙漠中的动物和植物一样,在雨水较多的地方便活得滋润。动物的生活主要决定于植物是否繁茂,它只是间接地依赖降水量。沙漠中的生物链主要是受水量多少调节的,水控制了植物的生长,植物又决定动物的生活状态。

你看沙漠里的绿洲就知道了,那里的生命是那样繁茂,因为有水,有土地,有热量,阳光的充足自不必说,所以便有生物滋生。但,走出绿洲之后的满目荒凉,便使人倒抽一口凉气。不过,今天的环境学家正在思考并已经实践着这样一个目标了:在沙漠中建设更多的人造绿洲。

在这里特别要指出的是,人类的此种目标是建立在大地完整性的基础上的,是以水和绿色求得人与沙漠之间的平衡及和谐,这和“消灭沙漠”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思维方式。也因此,我们不妨说:

那绿洲,是沙漠赐给人类的。

我们为什么要消灭沙漠呢?

我们怎么能消灭沙漠呢?

地球在,沙漠便也在。我们只是不要去破坏沙漠植被就好了。我们只要明白新沙漠是人造的,沙漠化是人为的就好了。

沙漠里除了缺水,什么也不缺。已知的不少大漠地下,有丰富的地下水、石油及别的矿物资源,这时候再想一想沙漠的地表形态,那种高温和灼烤,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也是护卫的一种手段:

那些清洌洌的水,那些乌黑的煤炭或者石油,本应是属于我们的子孙的。

如果有清水灌溉,沙漠土壤生长的植物更有营养,质量更佳。这是因为它不像湿润区的土壤那样已经耕作了几百年、上千年,不少有益的成分已随流水而去。相反沙漠土壤却是各种成分保持最完好的,我见过沙漠中的世人视为稀少珍宝的甘草,我还吃过沙米,至于沙漠中生长的沙葱,其嫩绿一点也不亚于江南田园里的小葱。

没有比沙漠中的滩草味道更鲜美的了。

21世纪的钟声很快就要响起了。

人类学家说:海洋和沙漠,是人类在并不遥远的将来的仅剩的迁徙之地。

到21世纪中叶,世界100亿的人口,除了走向海洋、走向沙漠,还能走到哪里去呢?

是的,到目前为止,沙漠的环境并不是人可以生存的环境。因此,作为大地的一部分,人类要把关爱的目光投向大漠;同时,人类将不得不考虑:面对缺水的将来,我们怎样去适应一种可以生存但必须节俭的环境?

人啊,你要去牧养沙漠。

人的心目中有了大地的完整性,沙漠里才会出现更多的绿洲。

我们不能不身体力行了:今天的人只有节俭地生活、使用资源,才能为后人留下可持续发展的空间,自立于未来岁月的立足之地。

未来未必黑暗。

但,未来肯定残酷,充满了生存竞争的残酷。

亲爱的读者,让我们一起回到敦煌月牙泉旁的那个大漠之夜,多一点荒漠感觉,多一点苍凉感觉,多一点暗夜感觉,并且告诉我们的孩子。

有信心的人觅到了荒漠甘泉。

能守望的人听见了大漠呼告。

那鸣沙之声是蔚蓝色的,是来自地底下或海洋上的关于文明的另一种赏心悦目的叙述。

圣雄·甘地说:

文明的精髓不在于需求的增长,而在于有目的地、自觉自愿地放弃它们。

还有一个西方的哲人海德格尔呼应道:

人不是存在者的主宰,人是存在的牧人。

1996年12月6日深夜再改于北京一苇斋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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