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块“与狼共舞”之地

世界上最后一块“与狼共舞”之地

藏北无人区，一片充满恐怖、艰险的广袤荒原。这里平均海拔5000米以上，空气含氧量仅有内地的47%，号称“地球第三极”。高寒缺氧，泥石流袭击，狼群出没，使不少人望而生畏。1999年秋天，笔者随一支科学考察队闯进这片神秘之地。

荒原迷路

藏北无人区地处昆仑山、冈底斯山与唐古拉山三山交汇处，总面积60多万平方公里，相当于非洲的一个小国。因这里是“世界屋脊”的屋脊，海拔较高，气候寒冷变化无常又杳无人烟，故称“无人区”。藏北高原的确“邪”，一进入这里就怪事频发：先是感到头痛，脑袋简直像要裂开一般。嗓子眼里仿佛被人塞了团棉花，胸闷心慌，呼吸紧迫，总感觉空气不够用；再看车上带的食品、饮料和罐头等物品，竟莫名其妙地“膨胀”起来；坐下来想抽支烟喘口气，打火机硬是打不着……一问才知道，这是“高山反应”的魔力。

越野车像喘息的老牛，在高原上艰难地爬行着。途中历经艰险进入无人区后，众人的眼睛又不由猛地一亮。只见蓝天白云下雪山攒簇，草甸宽阔，大小湖泊星罗棋布。这里的湖挺迷人：远方烟波浩渺，水天一色。近处波光粼粼，鸥鹭翩翩。不少湖心的绿洲及岸边沼泽里，栖息着数不清的鸟禽。据考察队赵队长介绍，每年夏秋季节，有20多种、10余万只鸟禽在这里繁衍生息，其中包括大批国家一二级保护动物。尤其是闻名世界的黑颈鹤，已成为地球上唯一生存于西藏高原中的鸟，被联合国列入濒危物种“红皮书”，堪称国宝。

事后得知，独特、封闭的自然环境，使藏北无人区成了地球上少有的地理研究空白区之一，西方动物学家称之为“世界上最后一块‘与狼共舞之地’”。因为没有人为的骚扰和破坏，这里就成了各类野生动物的天然保护区。无人区里不仅有数不清的藏羚羊、藏野驴、野牦牛和藏雪鸡，还有雪豹、猞猁等大批珍稀动物。成千上万的珍禽异兽，组成了一个世界罕见的“动物王国”。

考察队刚搭起帐篷，忽然，天际出现一群波浪般的藏羚羊，足有上千只！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为能拍摄下这宏大而壮观的场面，我赶忙手提摄像机追了过去。这支“大军”时隐时现，奔跑速度极快。当时为拍摄几个漂亮的“特写”镜头，我一直追出了三四公里。

藏羚羊是高原上一种很有趣的动物。每到交配季节，公羊们便带领母羊长途跋涉，到北部水草茂密之地配种。这是一个漫长的旅途和时间过程，有时要走几百里，途经十多天甚至一个多月。这支大军常有上千甚至几万只，当它们闯过猛兽的袭击，经过千难万险到达交配场地后，“小伙子”们又要经历血腥角逐，才能赢得“心上人”。公羊们用尖利如刀的犄角当武器，与对方展开残酷的争夺战，其场面之大，犹如千军万马短兵相接的鏖战。母羊们一副坐山观虎斗之态，静观或欣赏公羊们展示实力的拼杀，等待把自己的身体和温柔交付那些英雄的胜利者享用，然后为它们生育一胎健壮的下一代。高原上悲叫哀鸣此起彼伏，公羊死伤无数，一副惨不忍睹的场面。交配权确立之后，胜利者便把力气全用在了母羊身上，与母羊合作一首美丽的爱曲。数百只羚羊几乎同时交配，摆开一望无际的场面，刚才的哀嚎被交欢的叫声所替代，一浪高过一浪，久久不息，气势磅礴，蔚为壮观。一个新的羚羊部落便在这个过程中悄然孕育。

当拍完几组精彩镜头后，我感到疲惫之极，肚子又饿又渴，只得往回走。令人不解的是，几公里的路程走了3个多小时，就是找不到宿营地，也看不见那顶小帐篷。原来，刚才自己只顾跟着藏羚羊群跑，竟没记住返回的路线。乱跑乱撞，结果导致自己完全迷失了方向。天呐，若找不到队友，今晚非得冻死在荒野上不可！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由于过度紧张再加上高山反应，剧烈的头晕、恶心和呕吐等便一股脑袭来。最后我终于趴在地上，喘成一团，不久就昏了过去。

寒风中我正处于迷迷糊糊的半昏迷状态，忽然被一阵凄厉的“嗷！——嗷！”声惊醒。睁眼一看已是满天星斗，我感到那声音分明是狼嗥。很快，远处又出现了一串串幽蓝色的鬼火，随着嗥叫声不停晃动着。天呐，那是狼群！那一刻，我的每一根汗毛都竖立起来。幸运的是，不久那声音就变得缥缈起来，因为这些狼并没有发现我，否则自己非命丧高原不可！下半夜，爬上一座小山，我终于发现右前方似有一点亮光，因距离太远，我挣扎着连喊数声，对方竟没一点动静。

夜如铁一般凝重。此时黑崖幢幢，峥嵘似鬼，尤其偶尔一两声惊恐的鸟啼，更让人感到无人区的阴森可怖。我断定那似有点点火光的地方就是宿营地，便提着摄像机，像当年红军过草地般，一点点向前摸去。脱险后得知，考察队的赵队长很有野外生活经验，他见我出去好几个小时仍没回来，就断定迷了路，赶忙派人四处寻找。天黑后又在营地上点燃一堆篝火，专门指示目标，这点点火光终于使我死里逃生。

猛兽惨斗

中午，几只藏野驴懒洋洋地挤躺在草地上，惬意地享受着日光浴。远处一群藏羚羊在悠闲自在地啃着草，有的在来回踱步，整个原野一派祥和景象。忽然群鸟惊飞，这些野生动物像着了魔似的，骤然间四散奔逃。人们正在纳闷，忽听远处传来几声恐怖的吼叫。我心里一惊，环顾四周，猛然发现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一只雪豹。雪豹号称雪山霸王，它齿如利刃，爪若钢钩，尾似铁棒。这种高原猛兽不仅四肢强健，它的身体还可伸可缩，无论腾跳扑抓还是闪跃扫咬，都迅猛异常。别说藏羚羊、狐狸等畏之如虎，就连强大凶猛的棕熊也难与之匹敌，这家伙的确让人望而生畏。

令人不解的是，面对这凶猛的雪山霸王，偏偏有动物不买它的账，这“好汉”就是大力士野牦牛。这种动物个头魁梧壮实，有的重达千斤。它生性桀骜不驯，两只粗大的犄角是势不可挡的锐利武器，若受敌人威胁，便会拼命展开厮杀。即使身负重伤也决不溃逃，一副越战越勇、决战到底的凛然气概。当时一只野牦牛正在小湖边玩水，见雪豹过来喝水，立即发出一阵阵号叫。见这个外表“温顺”的动物突然向自己挑战，雪豹吃了一惊。但一看到野牦牛摆出的拼命架势，它不敢马虎，赶忙微微俯下身子，随时准备反击。

野牦牛像一阵“黑旋风”，立即向雪豹发起了进攻，它猛地冲过去，用锋利无比的犄角向雪豹刺去。那豹子敏捷地往旁边一闪，顺势一掌，那尖尖的利爪已在野牦牛臀部划了一条大口子。受伤的野牦牛更凶猛，它不顾流血的伤口，马上反身又向雪豹扑去。双方恶斗了十几分钟，雪豹一不留神，一条前腿已被野牦牛头上的犄角“扫”断。受伤后这家伙简直疯了，它从地上一跃而起，一下扑到这个庞然大物身上便一顿乱咬。霎时，野牦牛全身上下就被撕开好几条大口子，血流如注。显然，这两个高原猛兽此时都受了重伤。

雪豹似乎不愿再战了，它拖着断腿，盯着野牦牛一步步向后撤退。此时，这庞然大物却发了“牛”脾气，毫无停战之意。据说野牦牛的性格十分凶残。有人亲眼看见它们与狼群进行厮杀，打死对手后这些家伙不解恨，又用犄角把狼尸顶起来，高高地抛向空中，直到把狼弄得肚肠横流方才罢休。此时，野牦牛急促地喘几口粗气，又不顾一切地向雪豹猛扑过去。雪豹见对手来势凶猛，立刻往地上一伏，等它扑空时便闪电般窜出，一口咬住了野牦牛的脖子。

这是致命的一招，野牦牛的喉咙很快被咬断，仅挣扎几下，“大力士”就倒在了血泊中……

说起来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后来考察队员们惊奇地发现，在无人区“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雪豹，竟害怕一种叫隼的飞鸟，且大有“闻声色变”的味道。因为这种猛禽能在空中轻而易举地袭击雪豹，并让其抛尸荒野。隼的形体比苍鹰大，比雕小，但它胸脯的撞击力量却大得惊人，它用胸一撞能轻而易举地击毙鹰、雕，能击断和击碎各类野兽的脊梁和头骨。一场大雪封山之后，一只体长一丈一二的大雪豹，面临饥饿威胁，它一面哀鸣狂吼，一面四处寻找食物，终于在崖壁土坎中找到一个隼窝，便慌不择食地将一只小隼抓获吞食。这时一只老隼正从外面觅食归来，立刻发出悲愤而凶恶的鸣叫。地上霸王雪豹一听，立刻惊恐万状，转身逃跑。猛隼突然展翅升高，迅如闪电般向雪豹猛击下来，一下就击断了雪豹的腰杆，紧接着又快速飞高，运足千钧力量，再欢高速俯冲下来，将雪豹头部击碎，接着它绕着雪豹慢飞一圈，最后落在垂死的雪豹身上，用其钩曲的利喙钢嘴，很快将雪豹头部捣得稀烂！

如此惊心动魄的动物大战，在藏北无人区时常上演，如果没有身临其境，你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出自然界“适者生存”法则的残酷。

与熊遭遇

据向导介绍，藏北无人区有不少棕熊。这玩意儿虽笨，但力大无比，牙齿和爪子又异常锋利，所以千万不能招惹它们，否则就麻烦多多！听了这话，外出考察时总让人提心吊胆，哪知怕鬼偏有鬼，不久我们还真的碰上了一次。

那天下午，我们在一个湖边拍摄了一些高原水鸟的镜头。湖水清澈透明，遍地山花烂漫，几名考察员完全沉浸在这梦幻般的仙境中，只到太阳偏西，才依依不舍地踏上归途。当路过一片小树林时，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发出了响动，我们停下来仔细听了一阵，感到丛林中确实有一种异样的声音。忽然，几个人吃惊地发现，远处一溜灌木丛开始慢慢向中偏倒，一会儿又向左，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我感到有些紧张，不由打了个冷战。

忽然，前方不远处露出两个怪脑袋，一副漆黑的面孔，显得狰狞恐怖异常。这玩意儿警惕性很高，发现人后便猛地站了起来。嚯，足有一人多高，体重少说也有三四百斤！“熊，大棕熊！”有人惊叫起来。这时人们才看清，这熊的嘴巴咧得大大的，口中长满了令人恐怖的獠牙。

这时我忽然想起向导说过的话：“人有三分怕熊，熊有七分怕人。只要你不去伤害它，熊是不会主动来伤害你的！”考察队赵队长还反复交代过。万一在路上遇到熊，千万不要惊慌，也不要直立站着。因为从动物行为学的角度看，你直立时对熊有敌意，趴下时它对你的存在并不介意。因此，如果心慌逃跑或直立站着，熊就会以为你要向它进攻，那么出于自卫，“大力士”就会冲过来向人发动进攻。想到这里，我赶忙招呼同伙“快点蹲下”！

其实这一招并不怎么管用，尽管我们都已蹲下或趴在了地上，但棕熊还是举起巨大的巴掌，“嗷——嗷”乱吼了一阵，看样子像在：“示威”。安静下来后，两只大熊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却死死盯住了这里。双方对峙着，“战争”大有一触即发之势！此时我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尽管手里握着防身用的匕首，但双手却不停地发抖。因为熊是国家级保护动物，它即使向你发起攻击，你也不能将它一刀刺死，道理很简单，人只有挨打的份，遇到这种情况不紧张才怪！

经过短暂而又漫长的对视，见我们确实没什么恶意，两只大熊才慢悠悠地向前走去，然后迅速消失在了丛林中。直到确信它们走远了，我们才心惊胆战地从地爬起来，当时那狼狈样简直可笑至极。在神秘莫测的无人区，熊与我们不期而遇，虽然彼此都不想伤害对方，但彼此间即又充满深深的敌间和恐惧。由此我不禁想到，我们追求人与动物和谐共处的路，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动物斗智

在无人区考察时，我们发现在这个充满凶险的动物王国里，各种禽兽不仅要靠勇猛生存，有时为捕获对方，还必须展智慧较量。这里湖泊众多，野鸭和各种水鸟更是成群成片，有时飞起来遮天蔽日。这些肥美的“野味”，自然令狼、雪豹、狡猾狐狸等陆上动物垂涎三尺。别看狼、豹凶猛异常，对这些水鸟却毫无办法。狐狸就不同了，它常能想出一条条诡计，出其不意地捕捉到这些小动物。

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天鹅与黑颈鹤等鸟类，晚上宿营时都要派出“哨兵”担任警戒。“哨兵”会不时伸长脖子警惕地向四周张望，丝毫不敢懈怠。如果其他动物悄声接近，“哨兵”马上就会发现，并立即仰首高亢发出惊叫。听到“警报”，全体成员会立即惊飞而逃。这套防范措施可谓严密，但狐狸却自有妙计对付。

狐狸是习惯于夜间活动的动物，当它发现高高挺立的“哨兵”后，就知道那里是鸟类的宿营地。于是它就借着夜色的掩护，放轻脚步悄悄向目标走去。接近天鹅或黑颈鹤群时，这家伙就蜷伏在草中摇动尾巴，尾巴打在草上立即发出“沙沙”的响声。“哨兵”听到响声立即发出警报，群鸟被惊醒，有的张开翅膀，有的互相呼唤，便准备逃路。狡猾的狐狸这时却一动也不动了。鸟群观察一阵，见并没什么情况，只好重新入睡。

时间不长狐狸又摇尾打草，发出响声。“哨兵”又立即发出警报。群鸟被惊动，可依然看不出有什么情况，就以为“哨兵”在捉弄它们，一阵“抗议”后又各自入睡。当鸟群进入熟睡状态后，狐狸再次发出响声，“哨兵”又立即发出第三次警报，鸟群又是一片骚动。这时，脾气火暴的鸟们就忍无可忍了，它们围住“哨兵”用翅膀拍打，用嘴啄，把这个爱“戏弄人”的家伙教训一番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去睡觉。

“哨兵”受了委屈，仍毫无怨言地继续警戒，当狐狸发出响声的时候，它仍然报警。这时候，鸟群已不把警报当回事，仍然大睡。狐狸见时机成熟，便跃出草丛，放心大胆地向它们扑去。危险来临，忠诚的“哨兵”没有丢下鸟群逃跑，它声嘶力竭地叫着，用翅膀拍打同伴，可是来不及了，狐狸的尖嘴已伸向了它们的颈部。狐狸通过巧演“狼来了”这套鬼把戏，对付天鹅、黑颈鹤等鸟类，常常会取得满意的效果。

西藏无人区，世界上最后一块“与狼共舞”之地，每天该发生着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呢？

（孤　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