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易主
汉景帝七年(前150),一个原本极其普通的日子,在肃穆的汉宫之中,景帝突然将手中的奏疏丢在地上,拍案而起,愤然道:“把大行给朕找来!这是他管的事吗!”
大行并非是个人名,而是一个官名,是大汉时期外朝专门管礼仪的官。大行的奏疏之中究竟写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才让景帝如此勃然大怒呢?实际上,这奏疏之中不过是奏请了一个在众人看来似乎都顺理成章的事情罢了——请求景帝册封太子刘荣的生母栗姬为后。
众所周知,古代的皇位继承制度主要是嫡长子继承制,该制度的确立要追溯到殷商时期。在尧、舜、禹时代,皇位的继承主要是禅让制,由皇帝选出有能力的人作为自己的继承者,直到大禹的儿子启子承父业,才开启了以世袭制为主体的皇位继承制度。进入商朝,王位的继承有两种方式,一是“兄终弟及”,二是“父死子继”,其中又以前者为主。后来到了周朝,周公姬旦在前者的经验上经过创新,建立了以嫡长子为主的宗法制度,确立了嫡长子的核心地位。此后,到了秦汉时期,皇权日益发展,尤其是在皇室之中,真正占据统治地位的永远是“君统”而非“宗统”。因此,事实上,无论是皇室家族还是诸侯贵胄,真正具备发言权的人始终是一家之长。在皇室家族之中,一家之长自然就是皇帝。所以说,皇帝在选择继承人的问题上几乎具备完全的自主权。(www.guayunfan.com)
虽然皇帝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好恶来选择将来的继承人,但在一般情况下,立储问题首先要考虑的还是嫡长子。汉景帝的皇后薄氏没有儿子,因此“立嫡”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故而作为皇长子的刘荣才有幸得封为太子,而其生母栗姬也“母凭子贵”,成为了皇后的“热门候选人”。
无子是宫闱斗争之中的致命伤,即便是皇后,若是无子,也无法确保自己的地位。就在皇长子刘荣被册封为太子之后不久,薄皇后的靠山薄太后去世,景帝便以无子为由废黜了这个自己一直不喜欢的薄皇后,从此后位空缺。到如今,刘荣已经被立为太子3年了,景帝却似乎一直无意立栗姬为后。
中国历来是母凭子贵,故而,这大行所上的奏疏似乎也合情合理,却不曾想到,竟激起了景帝排山倒海的愤怒。这一怒,在大汉王朝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景帝一拍案,立即废黜了向来并无重大过失的太子刘荣,甚至一不做二不休,将栗姬在朝野之中的亲属尽数处死,断绝了栗姬母族在朝廷中的势力。而那个点起火头的倒霉大行,自然也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搭进了自己的脑袋。
诏书一下,朝野震动,年轻的刘荣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便被父皇赶出了长安,远赴那个陌生的南郡江陵,做了第二任临江王。对于“临江王”这个位子,刘荣心中总是埋藏着一些不安的。第一任临江王是刘荣的弟弟刘阏,在刘荣被废黜太子之位的前一年,刘阏便离世了。如今被贬谪之后,他竟接替了这个位子,始终有些不吉利。但尽管如此,刘荣的命运却不由得自己来左右。
废太子是件天大的事情,太子刘荣并无大过,突然被废,许多朝臣自然心中为其感到不平。但敢于直接与景帝唱对台戏,公然反对废黜太子的,只有两个德高望重的大臣,一个是窦婴,另一个则是一代名将周亚夫。
这窦婴乃是汉文帝皇后窦氏堂兄的儿子,曾因助景帝平定吴楚七国之乱而得以封侯,此后又被景帝任命为太子刘荣的老师。刘荣无辜被废,窦婴自然站出来反对,结果多次争辩之下也未能改变景帝的主意。窦婴一气之下竟推说自己身体不好,到了一个叫作南山的地方开始“隐居”,成天摆弄些花花草草,任谁来劝说都坚决不上朝,和景帝展开了消极对抗。
一直住了好几个月之后,窦婴的一个门客高遂前来探望他。高遂向窦婴陈述了利害,他说:“在当今世上,能够让你获得权力和富贵的人是谁?是皇上!那最亲信你的人是谁呢?当然是太后!你是太子的老师,太子被废了,你做什么都没法阻止,也总不能因此就去殉职。现在好了,你采取消极对抗,不去上朝,这不是明摆着在责怪皇上吗?之前你已经得罪了太后,现在又得罪了皇上,等他们都恨透了你的时候,你和你的家族岂不是要惹上大麻烦了吗?”
这高遂的一番话确实是交心交底实实在在的话,也让窦婴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执拗的劲儿顿时过去了,这才赶紧再次回朝。可见,这窦婴也是有头脑的人,但耿直率性的脾气终究难以在朝堂之上安身立命。司马迁的《史记》里就评价窦婴“任侠,自喜”,《汉书》中也曾说他“侠,喜士”,而这个贵公子在文、景、武三朝的起起落落,也正与他率性妄为的个性脱不了干系。
窦婴反对景帝废太子情有可原,毕竟他是太子的老师,与太子有师徒之情存在,但周亚夫与太子却是毫无干系,却又为什么愿意不顾一切地为他说话呢?
唐朝诗人胡曾有一诗云:“文帝銮舆劳北征,条侯此地整严兵。辕门不峻将军令,今日争知细柳营。”此诗中的条侯指的正是一代名将周亚夫,而诗中所描述的正是周亚夫与汉文帝之间一段流芳百世的故事。
汉文帝时期,为阻匈奴进犯,文帝调拨了三支军队,分别屯于灞上、棘门以及细柳,屯于细柳营的正是周亚夫的军队。为鼓舞士气,汉文帝御驾亲临,视察三军。视察灞上以及棘门军营的过程都非常顺利,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都对文帝的亲临欢欣鼓舞。但当文帝一行来到细柳营之际,却遭到了冷遇。
汉文帝的先导部队率先到达了细柳营,向众士兵传递了消息,告诉他们:“皇上亲自来犒劳你们啦!”可是谁知道士兵们却全然没有反应,甚至不允许先导部队进入军营。即便是他们将好话说尽了,细柳营却依然大门紧闭。万般无奈之下,还是汉文帝派人拿了信物去做证明,才总算是“敲”开了细柳营的大门。一进入营中,士兵们不仅没有一派欢欣鼓舞的气象,反而对文帝的队伍诸多告诫,例如骑马不能超速。到了将军营帐,周亚夫则依旧一身戎装,边拜见文帝边解释自己戎装在身,无法行跪拜礼。汉朝时候的戎装包裹十分严密,除了露出眼睛和双手之外,其余各处都包裹着硬邦邦的铠甲,所以周亚夫身着戎装,也确实难以向汉文帝行大礼。
三军检阅完毕之后,随行的众人都开始对周亚夫有所不满,认为他极其傲慢,但唯独文帝却对他甚是欣赏,一出军营便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大将啊!灞上和棘门的军营与细柳营相比,一次偷袭或许就可攻破。但唯独细柳营,真是固若金汤,无人可以撼动啊!”
细柳营之会使得周亚夫为汉文帝所器重。文帝在临终之际甚至嘱咐景帝,若国家急难,起用周亚夫。此后,周亚夫助景帝平定吴楚七国叛乱,官拜丞相。从细柳营之会中便可看出,周亚夫此人作风严谨,秉章办事,不擅长曲意逢迎,也是个耿直性子,刚烈不阿,所以,他挺身而出维护太子,缘由十分简单:太子无大过错,绝不能轻易废黜!殊不知,周亚夫此举已经开始一步步将自己推向了深渊之中,景帝对他的器重和信任也在一点一点瓦解崩离。
此前说过,太子刘荣并不曾犯下什么大过错。作为父亲的第一个儿子,刘荣在景帝心目中应当有着无可取代的地位。而刘荣的母亲栗姬也应是备受荣宠的,据记载,景帝的前三个儿子都是栗姬所生。既然如此,那么究竟又是怎样的内情,使得汉景帝对自己曾挚爱的妻儿如此翻脸无情?这一切还要着眼于大汉皇室里风起云涌的宫闱斗争。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