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献纳忠谠”,致“贞观之治”
——魏徵传
唐太宗贞观年间(627—649),政治修明,社会安定,经济繁荣,人口增加,出现了中国封建社会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史家称誉为“贞观之治”。提起贞观之治,人们便会想到那位不断献纳忠谠,被唐太宗称为一面“镜子”的著名人物——魏徵。
魏徵是隋末唐初杰出的政治家,唐太宗统治集团的主要谋士。他殚精竭虑辅佐唐太宗17年,不断提醒唐太宗以亡隋为鉴戒,偃武修文,励精图治。他多次犯颜直谏,面折廷争,纠正或阻止了唐太宗许多错误行为和主张,为贞观之治的形成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他的言论和事迹被载入史册,他与唐太宗的关系也被后世奉为君臣遇合的楷模,传为美谈。
一、出身孤贫,大器晚成
魏徵(580—643),字玄成,钜鹿下曲阳(今河北晋州市)人。于北周静帝大象二年(580)出生在一个日趋没落的封建官僚家庭。他的曾祖父、祖父都是读书人出身,做过太守、刺史一类的官。他的父亲魏徵长贤,学识渊博,品德清正,北齐时曾任著作郎(掌编纂国史)。由于对当时的腐朽政治不满,曾上书批评朝政,得罪于权贵,为当道所不容,被贬为屯留县令。后愤而告病辞官,闲居终老,刚毅的性格潜移默化地遗传给了儿子魏徵。(www.guayunfan.com)由于父亲去世较早,且生前久已辞官,断绝了经济来源,所以魏徵的童年时代是比较贫寒的。但他自幼志向远大,胸襟开阔,不以家贫为念,酷爱读书学习。由于家学渊源,魏徵在青年时期就已博涉经史。为了进一步开扩眼界,切磋学问,他还到过河汾间(今山西省西南部地区),向当时著名的鸿儒王通求教。
当魏徵学业有成,准备踏上社会干一番事业的时候,却正值隋王朝政治昏暗、社会危机四伏的严峻时期。隋炀帝骄奢淫逸,侈靡无度,大兴土木,四处巡游,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魏徵眼见炀帝失道,民心尽丧,刚刚建立二十几年的隋王朝虽然表面上还团花簇锦,但实际上却如将倾之大厦,已从根基上发生了动摇。他不愿助纣为虐,更不愿成为隋王朝的殉葬品。因此,他不得不暂时放弃了求仕从政的打算,而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出家当了道士。
魏徵的出家,并不是所谓识破红尘,从此甘做方外之人。他内心那种出将入相、治国平天下的宏远之志从来就没有消沉过。他之所以出家当道士,只不过是在当时特殊的历史环境下,采取的一种全身远害的权宜之计罢了。他凭借丰厚的学识修养和灵敏的政治嗅觉,预感到隋炀帝倒行逆施的残暴统治不会久长,一场政治上的暴风雨即将来临。但是,这场暴风雨究竟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来临,又会向什么方向发展,他还不能预测。他不想在形势还不明朗的情况下过早地、盲目地卷入这场风暴。他需要找一个暂时躲避政治风雨的安静环境,以便在这里养精蓄锐,静观待变,于是他选择了道观。
魏徵在道观里度过了十几年出家人的生活。这期间,他采取了一种以守为攻的积极的人生战略。他一方面继续认真读书,以史为鉴,探究治乱之本,为将来建功立业积蓄力量。另一方面,则密切注视着社会形势的变化,审慎地思考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鉴于时局已处于天下大乱的前夜,他还特别注意研究了“纵横之术”。
在魏徵出家后的这段时间里,隋王朝的政治形势更进一步恶化。隋炀帝在对国内人民横征暴敛的同时,为了炫耀武力,从大业八年(612)开始,连续发动了大举进攻高丽(今朝鲜)的不义之战。繁重的兵役、徭役逼得人民实在无法生活下去了,终于爆发了全国性的农民大起义。与此同时,各地的豪强和地方官吏,眼看隋王朝大势已去,朝不保タ,也纷纷乘机而起,拥兵自重,割据一方,企图趁乱夺取天下。有的则献地纳粮,投靠农民起义军。天下大乱的局面已经形成,反隋斗争的烈火在全国范雎围内燃烧起来了。
社会形势的急剧变化,激荡着魏徵那颗本来就很不平静的心,长期埋藏在心中的那种建功立业的强烈愿姜望,促使他迈出了政治生涯中重要的一步。大业十三年(617)九月,魏徵州武阳郡(今河北大名县东)郡丞元宝藏起兵响应李泌密领导的瓦岗军,召魏徵担任书记(掌起草公文)。于是,魏徵便同元宝藏一起,加入了农民起义军的行列。这一年,他38岁。
二、相时而动,初试锋芒
魏徵在元宝藏军中积极参与谋划,并代元宝藏向李泌密上书,建议他率领部队西取魏徵郡(今河北临漳),然后会同南面的瓦岗军其他将领,攻占黎阳仓(故址在今河南浚县西南)。李泌密接书大喜,即命元宝藏为魏徵州总管,并封他为上柱国、武阳郡公,魏徵又代元宝藏写了谢启。李泌密每接到元宝藏的文书,无不称赞其精辟的见解和精妙的文辞,当得知这些文书都是出自魏徵的手笔时,马上就召见他,让他做了行军元帅府文学参军、掌记室(负责起草公文)。
瓦岗军很快就攻下了黎阳仓,连同这之前攻占的兴洛仓、回洛仓,共掌握了隋王朝的三大粮仓,不但解决了自身的军粮问题,并且使隋军陷入了缺粮的困境。同时,瓦岗军又开仓济贫,打开一口口的粮窖,让穷苦农民任意取拿。老百姓十分感激,纷纷投奔瓦岗军,起义军队伍迅速壮大,很快发展到几十万人。在战斗中又缴获了隋军大量的马匹、武器,可谓兵精粮足,因而成为当时实力最强、影响最大的一支队伍。魏徵怀着满腔热情,向李泌密进献了《十策》,全面分析了当时全国的形势,对瓦岗军今后应采取的战略提出了建议。他认为,应该分清敌友,分清主次,联合友军协同作战,分化敌军各个击破,并提出了具体的行动方案。李泌密看后连称是奇谋,但却并未采纳。这李泌密志大才疏,缺乏深谋远虑,在取得了一些胜利之后,便沾沾自喜,渐渐骄傲起来,俨然以天下盟主自居。
这时全国的政治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隋王朝禁军首领宇文化及在江都发动兵变,缢杀隋炀帝,率军北上,声言欲还长安。此时已占领长安的李泌渊闻讯后,则先下手为强,废掉了原先拥立的傀儡隋恭帝杨侑,自立为帝,改国号为唐,建元武德,是为唐高祖。隋东都守将王世充见隋朝无主,也在觊觎帝位,妄图先扫清河南境内的农民起义军,再向全国发展,于是疯狂地出兵镇压瓦岗军。
瓦岗军奋力迎战王世充,一举击退了他的进攻,杀伤数万人,迫使王世充退回东都,坚壁不出。但时隔不久,宇文化及又率10万大军赶到,来战瓦岗军。这宇文化及是隋朝名将,他所率领的御林军装备精良,作战经验丰富,瓦岗军浴血奋战,虽然打败了宇文化及,但自己的伤亡很大,损失惨重,李泌密也中箭负伤。而在这时,狡猾的王世充见瓦岗军虚弱疲惫,又乘机反扑过来。
李泌密召集军事会议商讨对策,大多数将领见瓦岗军连续两次挫败官军,滋长了盲目轻敌的情绪,主张给予王世充以迎头痛击。魏徵则主张采取以守为攻的战略,深沟壁垒,暂避其锐气,然后伺机反攻。但人微言轻,根本未引起重视。李泌密采纳了大多数将领的意见,立即布置迎敌。
魏徵从瓦岗军的前途考虑,心中非常着急,会后又谒见军中长史(行军元帅府的辅佐,主管军事)郑颋,向他分析了当时的形势:“我军虽然取得了两大战役的胜利,但将士伤亡很大,且连续作战,部队没来得及休整,战后又未及时论功行赏,所以士气不高。今东都缺粮,世充计穷,故其来势凶猛,意在速战,可谓‘穷寇难与争锋。我军宜深沟壁垒,拖延时日,待敌人粮尽,必不战自退,我军再追而击之,可大获全胜。”在当时的情况下,魏徵的建议无疑是十分正确的。然而郑颋非但未能接受,反而讥讽说:“此老生之常谈耳!”魏徵争辩说:“这正是深谋远虑的制胜奇策,怎能说是老生常谈呢?”气得拂袖而去。
由于李泌密、郑颋没有采纳魏徵的正确意见,犯了轻敌的错误,不设壁垒,全面出击,结果瓦岗军一战即溃。兵败如山倒,慌乱之中,李泌密来不及检点军马,带着残兵败将西入关中,投奔了唐高祖李泌渊。魏徵也随李泌密一起,来到唐政权的京都长安。
魏徵来到长安后的所见所闻,使他耳目一新。李泌唐政权不但政府机构完备,而且府库充足,文臣武将,人才济济,军纪严明,训练有素,与瓦岗军的组织涣散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特别是李泌渊的老谋深算,他几个儿子的骁勇善战、雄才大略,都使魏徵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意气相投的信任感。以他儒家的正统观点看来,这才是帝王之相。因此,这时魏徵已打定主意,将自己今后的政治前途寄托在李泌渊父子身上了。但自己初来乍到,寸功未立,且地位卑微,又无人引荐,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无由施展。魏徵认为,要想取得李泌唐政权的信任,提高自己的政治地位,必须积极寻找立功机会。这时,他得知不久前在与王世充的激烈战斗中,瓦岗军虽然受到重创,但并未全军覆没,有些瓦岗旧将仍在山东一带活动,抗击着隋军。于是魏徵向李泌渊提出,自请出使山东(唐人称山东,泛指崤山、函谷关以东广大地区,包括今河南、河北、山东一带),说服瓦岗旧部归唐。李泌渊对他的建议十分重视,即命他为秘书丞(唐中央机构秘书省的官员),派他出使山东。
魏徵对李泌渊的信任与破格提拔非常感激,离开长安奔赴山东黎阳。此时瓦岗军的大将徐世还在忠实地为李泌密守卫着地方,魏徵便以老朋友兼唐政权使者的身份,给徐世写了一封信。信中发挥他纵横家的辩才,陈说利害得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世审时度势,及早归唐。其大意是:当初魏徵公李泌密拥数十万之众,威震大半个中国,只因一时失策,竟被手下败将王世充所击溃,终于归唐,此所谓天命不可违也。今天下大乱,人心难测,且将军正处于兵家必争之地,孤立无援之势,北有窦建德几十万大军虎视眈眈,西有王世充乘胜之师跃跃欲试。因此必须迅速抉择,当机立断。如果将军现在归唐,当不失拜将封侯、封妻荫子;若再迟疑,一旦有变,则前功尽弃,悔之晚矣!世接信后经过认真思考,认为魏徵对形势的分析很有道理,决定率所部20万人马归唐。于是派遣使者将各郡县的户口名册送给李泌密,请他自呈给李泌渊,并开仓运粮,供应李泌渊的堂弟、淮安王李泌神通的部队。接着,魏徵又说服魏徵州旧友元宝藏,也率部下归降了唐政权。
正当魏徵顺利地完成了说降任务,怀着喜悦的心情准备返回长安时,唐武德二年(619)十月,河北农民起义军领袖窦建德突然率军攻陷黎阳,魏徵姜尚未来得及离开,遂被俘获。此时窦建德已建立了夏国,自称夏王。建德素闻魏徵之名,任命他为夏国的起居舍人(负责侍从皇帝,记录其言行),魏徵身不由己,不得已暂时做了唐政权的叛臣。直到武德四年(621)五月,李泌世民率唐军大败窦建德,魏徵才得以趁乱逃回长安。太子李泌建成为了扩大自己的政治势力,召魏徵为洗马(东宫属官,主管经籍图书工作)。
在统一全国的大业取得基本胜利之后,唐政权内部的矛盾也逐渐暴露出来。以太子李泌建成为首的东宫集团,和以秦王李泌世民为首的秦王府集团,围绕皇位继承权问题,展开了激烈的明争暗斗。按照封建礼教的规定,只有皇帝的嫡妻所生的儿子才可继承皇位。李泌渊的嫡妻窦皇后共生四子,依次是建成、世民、元霸、元吉。其中元霸早亡,剩下的三个儿子中,就数李泌世民战功最为卓著。当初谋划太原起兵,世民起了重要作用,而建成、元吉其时正留守河东,并未直接参与其事。后来入关时,虽是由建成、世民分领左、右军大都督,但无论是谋划指挥,还是冲锋陷阵,建成总是比世民略逊一筹。李泌渊称帝后,建成因为是嫡长子,被立为太子。太子是一国之“储君”,需要经常留在皇帝身边习理朝政,所以领兵征战之事多由世民担任,这就在客观上为世民建立功勋创造了条件。由于世民屡建奇功,且又手握兵权,身兼丞相之职,其政治地位和社会威姜望都在逐渐提高,这就不能不对建成的政治地位造成威胁。为了与世民相对抗,建成先是与其四弟齐王元吉结为死党,共同对付世民。他又拉拢了李泌渊最宠信的宰相裴寂、中书令封德彝等权臣,并利用其长期留居长安宫中的条件,收买、笼络了李泌渊的大部分嫔妃。再加上建成是太子,是皇位的合法继承人,所以,在朝廷的上层集团内部,建成实际上处于优势地位。为了以后宫廷斗争的需要,双方各自加紧网罗人才,培植势力。魏徵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拉入东宫集团的。
魏徵清醒地意识到,建成与世民的夺权斗争是不可调和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手握重兵的李泌世民,对太子建成的政治威胁会越来越大,为了维护建成的皇位继承权,也为了自己今后的政治前途,魏徵多次劝建成及早除掉世民,以绝后患。同时,鉴于李泌世民“功盖天下,中外归心”,魏徵劝建成积极寻找机会建立功勋,以扩大政治影响。所以,当刘黑闼重新起兵时,魏徵极力劝建成亲自率兵镇压。
这刘黑闼原是窦建德的部将,李泌世民于武德四年(621)五月大败窦建德并将其杀害后,对其余部采取了残酷镇压的政策,迫使建德旧部铤而走险,推黑闼为首领,重新聚众起事,与唐廷相对抗。黑闼勇猛善战,很快便尽复建德地盘,给唐王朝的统一大业造成很大威胁。这时建成接受魏徵的劝告,向李泌渊请命,亲自率兵征讨,魏徵随行。由于魏徵曾在窦建德军中生活过一个时期,了解农民的疾苦和要求。他认为这支武装之所以东山再起,其原因在于唐王朝政策的失误。因此他对建成说:“当初破建德军后,对其部将皆悬榜搜捕,并将其亲属投入监狱,故其部众散而复聚,拼死顽抗。此次出征,不必大动干戈,只须将囚俘释放,并加以宽慰,则黑闼军可不战自溃。”建成采纳了魏徵的建议,改用安抚政策,将俘虏全部放回,并宣布只要以后不再和朝廷对抗,即可不予追究。这样一来果然奏效,农民在经历了十几年战乱之后,都希姜望过安定的生活,因此黑闼部下大多叛逃,回乡务农,剩下的被唐军打得大败,黑闼仅带数百人逃奔突厥。途中,其部下发动兵变,将黑闼绑了送给建成军,建成斩黑闼于洺州。至此,唐王朝在山东一带的统治才稳定下来。建成又乘机在山东结纳豪杰,培植亲信,为日后夺权斗争作准备。
此后不久,唐王朝得以集中兵力,击败了长江以南的农民起义军和各地割据势力,于武德七年(624)取得了统一全国战争的胜利。随着唐王朝统一战争的结束,建成与世民之间争夺皇位继承权的斗争日趋激烈。建成、元吉串通后宫嫔妃,不断制造谣言,在李泌渊面前诋毁、陷害世民,挑拨李泌渊与世民的关系。与此同时,还采取多种手段,拉拢、收买以及斥逐、调离秦王府的得力部将,企图削弱李泌世民的势力。更有甚者,他们还三番五次地下毒手谋杀李泌世民。这时,不但李泌世民的人身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就连唐王朝的命运也吉凶未卜。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武德九年(626)六月四日,李泌世民在玄武门突然发难,格杀建成、元吉,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玄武门之变”。李泌世民发动这次事变,对他个人来说是必要的自卫,对国家来说是有利于大局的行动,使唐王朝避免了一次大分裂、大内战。
事变发生后,唐高祖李泌渊见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只得立李泌世民为皇太子。并下诏书说:今后凡军国之事,事无大小,均委太子裁决,然后奏闻。事实上,李泌渊已把全部权力移交给了李泌世民。
李泌世民立即着手处理玄武门之变的善后事宜。由于魏徵曾多次劝建成除掉世民,所以李泌世民首先把魏徵召来,一见面就十分严肃地责问道:“你为何离间我们兄弟?”当时在场的大臣们以为李泌世民宿怨未解,要趁机杀掉魏徵,都暗暗为之担心。想不到魏徵却举止自若、不亢不卑地从容答道:“先太子如果早听了我的话,必不致有今日之祸,我不过是忠于职守,又有什么错呢?”李泌世民一向器重魏徵的才干,今见他临危不惧、镇定自若,不禁为他的过人胆识和刚直性格所折服,更增加了几分敬意。因此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改变了态度,和颜悦色地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大家都不要再提了!”并任命魏徵为詹事主簿(主管太子府文书簿记、掌印鉴)兼谏议大夫(属门下省,掌侍从规谏)。
由于长期宫廷斗争的结果,原东宫集团与秦王府的下属之间积怨甚深,怀有强烈的对抗情绪。玄武门事变发生后,原东宫集团的余党四散溃逃,潜伏在长安周围,形成一种社会不安定因素。秦王府有些将领,主张乘胜将东官集团的余党一网打尽,并抄没其家产。李泌世民认为,那样做必然会激化矛盾,影响政局的稳定,因而决定采取明智的安抚政策,以消除敌对情绪。在魏徵的启发下,李泌世民认识到:原东宫集团的成员帮助建成、元吉做事,那不过是各为其主、忠于职守的表现,是无可非议的。现在建成、元吉已除,这些人正处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境地,只要使用得当,他们是可以转而为新政权效力的。他们既为新政权所用,则对抗情绪自然消除。因此,李泌世民一方面以李泌渊的名义发布诏书,说:“叛逆之罪,只在建成、元吉二人。今凶逆已除,其余一概不予追究。”一方面在原东宫、齐王府部属中,选拔有才有德之士,加以任用。这样一来,迅速稳定了长安附近的局势。但建成、元吉在山东一带的党羽,听说二人被诛,又不知详情,纷纷惊惧不安,有的人甚至蠢蠢欲动,思谋叛乱。这时,魏徵对李泌世民说:“看来如果不以公心昭示天下,恐不能彻底消除祸患。”李泌世民对魏徵的建议深为赞同,即派魏徵为特使,赴山东宣布诏书,进行安抚,并特许他遇到事情可自行灵活处理。
魏徵等人行至途中,恰遇地方官吏押送原东宫旧将李泌志安、齐王府旧将李泌思行去京城长安。魏徵认为这不符合诏书精神,因而命令他们立即释放。魏徵这样做,确实是冒了一定风险的。因为他的任务只是去山东宣布诏书,至于这两个人如何处置,按说不在他的职权范雎围之内,应等押送至长安后,由李泌世民亲自决定。何况,魏徵本人毕竟是一个降臣,他的做法会不会引起李泌世民的怀疑呢?魏徵看到,不但押送的官吏迟迟不愿执行命令,连他的随行人员也都面面相觑,犹豫不决。因此对副使李泌桐客说:“我们受命出京之时,原东宫、齐王府的官员均已被赦免。今若再押送此二人进京,谁还能相信朝廷的政令?众人既然不信,我们去山东宣布诏书还有什么作用?此正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我们既为特使,不可只顾避个人的嫌疑,而不为国家考虑。况且,此次出使,曾特许我相机行事,太子既然这样信任我,我又怎能不倾心相报呢?”于是,他仍坚持把两个人释放了。此事传开之后,原东宫、齐王府的余党奔走相告,人心大定。魏徵一路宣布赦免诏书,山东一带的形势随之安定下来。魏徵圆满完成任务回到长安,将此事向李泌世民作了汇报,世民非常赞许。由此以后,李泌世民对魏徵更加信赖,并不断委以重任;魏徵则竭忠尽虑,知无不为,从而开始了他政治生涯中最为辉煌的时期。
三、君臣相得,宏图大展
武德九年(626)八月,唐高祖李泌渊退为太上皇,正式传位于太子李泌世民,是为唐太宗。
唐太宗即位之初,全国经历了自隋末以来十几年的战争动乱,经济遭受严重破坏,各地水旱灾害频仍,社会矛盾姜尚未缓和,民心也还不十分安定。如何医治战争创伤,成为当时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有一次上朝时,唐太宗问群臣:“今承大乱之后,恐怕百姓不容易教化吧!”魏徵启奏道:“其实不然。国家久安,则百姓骄奢安逸,贪图安逸就难于教育;饱经战乱,则百姓愁苦忧虑,心怀愁苦就易于感化。这就好比给饿得很厉害的人饭吃,给渴得很厉害的人水喝,他们是很容易接受的。”宰相封德彝不同意魏徵的看法,说:“三代以后,世风日下,人心渐渐变得刻薄伪诈。所以秦朝注重刑罚,汉代则杂用霸道,他们非不欲实行教化,实在是欲实行教化而不能。魏徵所言,乃书生之见,若信他那一套虚论,必败国家!”魏徵针锋相对地驳斥道:“五帝、三王实行教化,也并没有更换百姓,黄帝战胜蚩尤,颛顼除掉九黎,商汤驱逐夏桀,周武王讨伐殷纣王,都能使天下太平,这些不都是承大乱之后吗?如果说古人淳朴,后来人心渐渐变得刻薄伪诈,那么时至今日,人们必当都化为鬼魅了,皇上还怎么能统治呢?”
这场争论的实质,是究竟实行“王道”,还是实行“霸道”来统治人民的问题。封德彝主张采用高压统治,实行严酷刑罚和严厉镇压的办法,即所谓霸道。魏徵则主张宽刑简法,实行儒家以诚信仁义治天下的办法,即所谓王道。在当时,魏徵的主张显然符合人心思定的实际情况,有利于缓和社会矛盾及恢复和发展生产。唐太宗权衡了当时的形势,采纳了魏徵的意见。
此后,唐太宗又多次将魏徵召入内宫,谈今说古,讨论为政之道,探究治国之策。魏徵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内政、军事、刑法、礼义等各个方面陈述得失,先后向唐太宗进献了200多条建议,均为唐太宗欣然采纳,对贞观年间的政治颇多裨益。在魏徵的帮助下,唐太宗坚定了信心,确立了偃武修文、以诚信仁义治天下的施政总方针。
唐太宗即位后不久,又任命魏徵为姜尚书右丞(唐代最高执行机关姜尚书省的官员),参与姜尚书省政务,并仍兼谏议大夫。魏徵在短短几个月之内不断升迁,遂至显位,这使他感到振奋。回想自己命运坎坷,蹭蹬半生,如今年近半百,才喜逢知己之主,自己的政治抱负和杰出才能有了得以充分施展的机会,因此他对唐太宗十分感激,决心忠于职守,殚精竭虑,辅佐他成就帝王之业,以报知遇之恩。
魏徵认为,民心的向背,是决定政权存亡的关键,一个政权要想巩固,首先必须得到百姓的信任和拥护。因此,他在这一时期对唐太宗的规谏,多从取信于民的角度出发。武德九年(626)十二月,唐太宗决定在全国征兵。唐代法律规定:男子16至18岁为“中男”,18岁以上成丁,始可征召入伍。当时国家初定,人口稀少,征兵比较困难。宰相封德彝建议说:“中男虽未满18岁,但身高体壮者,也可征召入伍。”为了扩大兵源,唐太宗同意了,并且签署了诏令。这显然违背了兵役法,势必会引起百姓的不满,因此魏徵坚决反对,不肯在决定上署名。唐太宗接连派人送来四次,均被魏徵驳回。原来唐太宗曾经规定:为了避免和减少失误,凡属军国大事、重要政令,必须由有关方面的六位大臣各自申述意见,并且署名后方能生效,称为“五花判事”。现在魏徵拒不署名,这个决定便不能生效。唐太宗非常生气,把魏徵召来,很不高兴地责备道:“那些身高体壮的中男,并非真的不满18岁,而是有些人隐瞒年龄以逃避兵役。征召他们入伍又有何妨?你为什么这样固执呢?”魏徵回答说:“陛下带兵多年,当深知用兵之道,兵不在多,而在精。陛下征健壮之士,只要训练有方,足以无敌于天下,又何必多征一些不够岁数的弱小之人,以增加虚数呢?况且,陛下常说:‘我以诚信治天下,要使官吏和百姓都不欺诈。’可是陛下即位才几个月的时间,已经有好几次失信于民了。”唐太宗很愕然,问道:“我什么地方失信了?”魏徵说:“陛下即位之初,曾下诏书说:‘凡拖欠官物的,一律免除。’但有关部门认为拖欠秦王府的租税,不属于官物,所以照样征收。陛下以秦王升为天子,秦王府的租税,不属官物又是什么?诏书还说:‘关中免二年租税,关外免除徭役一年。’百姓蒙恩,无不欢悦。但时隔不久,又有命令说:‘已经交纳租税和已经服役的,从来年开始。’结果不少地方退还给百姓之后,又重新征收,百姓当然不能不感到奇怪。现在既征收了租税,又要征兵,怎么叫作‘从来年开始’呢?再说,应征者的年龄,地方官吏都很清楚,他们总不会与百姓通同作弊,欺骗国家吧!陛下治理天下,主要依靠各级官吏,平时各种政务,都委派他们办理。现在临到征兵,却怀疑他们有诈,这难道是以诚信治天下吗?”唐太宗听了,虽然觉得刺耳,但却都是实情,因此高兴地说:“原来我以为你太固执,怀疑你不懂政事。今听到你议论国家大事,确实精辟之至,句句说到要害之处。如果政令不一,前后矛盾,百姓就无所适从,又怎么能治理好国家呢?现在我才知道,我的过失是多么严重啊!”于是下令停止征18岁以下的男丁为兵。
贞观元年(627),诸州纷纷奏称岭南(五岭以南,今广东、广西一带)酋长冯盎谋反。唐太宗大怒,下令发数十州之兵前往征讨。魏徵认为国家初定,不便轻易用兵,且冯盎谋反证据不足,更不宜兴师动众,大加讨伐。唐太宗说:“今告者不绝于路,已有数年,怎说是证据不足?况且冯盎已多年未来朝见,非反而何?”魏徵分析说:“冯盎若是谋反,必然分兵据险,攻州掠县。今告者已有数年,而其兵不出境,正可说明其未反。诸州既疑其反,陛下又不遣使安抚,冯盎畏惧获罪,故不敢入朝。现在如果发兵征讨,正是促使其反叛朝廷。陛下若遣使臣前往抚慰,示以至诚,他见朝廷信任,必然乐于归服,可化干戈为玉帛。”唐太宗将信将疑,采纳了魏徵的意见,派遣使臣前往岭南。果如魏徵所言,冯盎对朝廷的信任非常感激,恭恭敬敬地接待了使者,并派其子智戴随使臣一同返回长安,以示永不反叛之意。唐太宗十分满意地对群臣说:“魏徵劝我派遣一介使臣,而岭南遂安,真可胜过10万大军!”
贞观二年(628),原隋朝通事舍人郑仁基的女儿十六七岁,姿容绝代,才貌双全。长孙皇后听说后,请求将郑女选入后宫,充当嫔妃。唐太宗很高兴,于是聘此女为充华(女官名,九嫔之一)。就在诏书已下、姜尚未行聘之际,魏徵听说郑女早已许嫁陆爽,于是马上谒见唐太宗,阻止此事。魏徵说:“陛下既然以诚信仁义治天下,就要体恤民情,以仁爱之心对待百姓。陛下姬妾成群,也应使百姓有室家之乐。今此女久已许人,陛下未经调查,即欲纳入后宫,这与夺人妻女有何不同?此事如果传扬出去,恐有损圣德,所以臣不敢不奏。”唐太宗听后大惊,深深自责,遂下令停止行聘。但房玄龄、温彦博等大臣,为了逢迎唐太宗和长孙皇后的心意,一齐上奏说:“郑女许嫁陆爽,只是传闻而已,并无真凭实据。今诏书已下,非同儿戏,大礼既行,不可中止。”陆爽也多次上表分辩说:“先父在世之日,与郑家过从甚密,但并无婚姻之约。外人不知,妄有此说。”这使唐太宗颇为疑惑,问魏徵道:“大臣们这样说,或许是为了承顺我的旨意。但陆爽本人也频频上表,反复推脱,却是为何?”魏徵回答说:“依臣看来,这并不难理解。当初太上皇(李泌渊)刚进长安时,曾宠幸(实际是霸占)太子舍人辛处俭的妻子,恐处俭不满,就把他逐出东宫,贬到万年县去了,致使处俭终日心怀恐惧,害怕被杀头。现在陆爽的心情也是这样,害怕陛下虽然暂时宽容,以后会暗中加罪于他。所以他反复自陈,推脱说并无婚约,其用意就在这里。”唐太宗笑着说:“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外面的人或许也是这么看的。看来我只是口头上说停止行聘,人们还未必相信。”于是再次下了诏书,郑重宣布停聘充华之事,并且诚恳地作了自我批评,检讨了调查未详的错误。这件事在当时广为传播,人们纷纷称颂唐太宗的仁德。
魏徵不断进献忠言,参议朝政得失,深得唐太宗赏识,在朝廷中的威姜望越来越高。但因此也引起了一些人的妒忌,于是有人制造谣言,诬告魏徵包庇亲戚,结党营私。唐太宗派御史大夫温彦博调查处理,结果并无其事。但温彦博对唐太宗说:“魏徵平日举止疏慢,不注意礼貌规矩,不能远避嫌疑,以致遭到别人的诽谤。虽然他并无私心,但也有可责备之处。”经他一说,唐太宗也觉得,魏徵的所作所为,似乎有沽名钓誉之嫌。于是便让彦博去责备魏徵,并说;“告诉他以后要注意礼貌规矩。”
魏徵无辜受到批评,敏感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知道所谓“不注意礼貌规矩”,指的就是自己经常犯颜直谏,纠正唐太宗的过失。这说明唐太宗并未认识到虚心纳谏的重要性,如果发展下去,便会走上自满拒谏的道路。
过了几天,魏徵谒见唐太宗,说:“臣听说君臣上下,义同一体,自应同心同德,相互待以至诚。如果上下互相猜忌,置国家大事于不顾,只去计较礼貌规矩,便无人敢于谏诤。那么国家的兴衰也就很难说了,所以臣不敢遵旨。”唐太宗一惊,赶忙说:“对于那天的事,我已经很后悔了。”魏徵继续说:“臣能够奉事陛下,实乃三生有幸。但愿陛下让臣做一个良臣,不要使臣成为忠臣。”唐太宗感到很奇怪,问道:“忠臣、良臣有什么不同吗?”魏徵说:“所谓良臣,就是像尧、舜时代的稷、契、皋陶那样,与君主同心协力治理国家,因而身获美名,君受显号,君臣同享荣华富贵。所谓忠臣,就像夏代的关龙逢、商代的比干那样,对君主忠心耿耿,面折廷争,但却受到猜忌,因而身遭杀戮,君陷大恶,家国并丧,空有其名。”这番推心置腹的话,使唐太宗颇为感动。他诚恳地对魏徵说:“那天我让彦博责备你的话,确实很不对。以后我一定不忘国家大计,你也要继续直言相谏,不要因为这件事而有所避讳。”
这件事促使唐太宗反复自省,经常思考魏徵关于“忠臣、良臣”的论述。有一次,唐太宗问魏徵:“作为一代君主,怎样才能英明,怎样就会昏庸?”魏徵回答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并征引大量史实指出:“尧、舜善于了解下情,兼听各方面的意见,所以能成为圣明之君。秦二世偏信赵高,梁武帝偏信朱异,隋炀帝偏信虞世基,结果被封锁蒙蔽。及至天下大乱,兵临城下,他们死到临头竟不得知,终于国破身亡。因此,君主应该虚心听取各方面的意见,广泛采纳好的建议,才能使下情上达,不致为权臣所蒙蔽。”
还有一次,唐太宗对侍臣们说:“最近我读了《隋炀帝集》。我看隋炀帝这个人,学问也很渊博,也知道赞扬尧、舜,批评桀、纣,可是为什么做起事来就相反了呢?”魏徵接口道:“作为君主,单靠自己天资聪明、学问渊博不行,还必须虚心听取臣下的意见,这样智者才能献其谋,勇者也愿尽其力。炀帝自恃才高,刚愎自用,对臣下好猜忌,听不得不同意见,口里说的是尧、舜的话,干的却是桀、纣的事,所以直到最后灭亡,也没有弄清亡国的原因。”唐太宗感叹道:“前事不远,我们都应该引以为戒啊!”由于魏徵不断的劝谏启发,唐太宗明确了纳谏与治国的关系。这之后,他不但能虚心纳谏,而且还“恐人不谏,导之使言”。在他的倡导与鼓励下,谏诤蔚然成风,大大改善了贞观初的政治局面。
经过几年来的相处,魏徵非常了解唐太宗:他不但有励精图治的愿姜望,而且有见贤思齐的要求,希姜望成为尧、舜般的圣明之君,留名青史。他最怕亡国,也许因为他是唐二世皇帝的缘故,他特别注意总结秦、隋二世而亡的教训。他与群臣定有“论隋日”,专门讨论隋朝的政治情况,分析其灭亡的原因。魏徵正是由于熟悉并掌握了唐太宗的这些心理特点,所以常常根据具体情况,广征博引,以古证今。一方面以尧、舜等古代圣君的美德,为唐太宗树立榜样,规范雎他的行为;一方面则以历史上的暴君庸主,尤其是隋炀帝荒淫误国的事例,提醒唐太宗引为鉴戒,纠正他的过失。因此每每能够收到良好的效果。当时人评论魏徵的长处在于“耻君不及尧舜,以谏诤为己任”。其实,这正是魏徵的谏诤艺术。
魏徵既有辩才,又有胆识,每每敢于犯颜直谏。即使遇到唐太宗盛怒,他也神色不移,据理力争,终于使唐太宗收敛了威风。因此,唐太宗对他既爱又怕,产生了一种敬畏情绪。唐太宗自幼习武,天生好动,如今做了皇帝,仍喜欢打猎和游玩。魏徵便经常劝他要注意帝王之尊,勤政爱民,不要玩物丧志。唐太宗辩不过魏徵,只好口头上答应,但有时心烦技痒,又难免故态复萌。有一次,魏徵谒见唐太宗,启奏完毕之后,魏徵问道:“刚才臣进来时,见外面车马盈门,整装待发,听说陛下要到南山游玩,为何没有去呀?”唐太宗笑着说;“实不相瞒,原来确有此意,恐怕你说,所以临时决定不去了。”
有人进献了一只很好的猎鹰,唐太宗非常喜欢,经常架在胳膊上玩耍。有一次,正玩得开心,远远看见魏徵走来,急忙将猎鹰藏进怀里。其实魏徵早已看见,但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来到唐太宗跟前,行过礼后开始启奏。奏完一件,又是一件,故意拖延时间。唐太宗心里虽然着急,但魏徵奏的都是国家大事,又不好阻止他,只好耐心地听着,等到魏徵启奏完毕出宫走了,唐太宗掏出一看,那只心爱的猎鹰早已闷死了。
贞观三年(629),魏徵升任秘书监(秘书省长官,主管图书典籍),参与朝政。这使他的经国之才有了更为广阔的用武之地,他事无巨细,深谋远虑,于朝政多有弘益。
魏徵不断以“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规谏唐太宗。同时,也鉴于贞观初年经济困难的严峻形势,唐太宗实行了一系列去奢省费、轻徭薄赋、以农为本、与民休息的政策,偃武修文的治国方针得到初步贯彻。为了节省国家开支,减轻百姓的负担,唐太宗对朝廷中的冗员进行了大刀阔斧的裁减,由武德年间的数千人,精简为六七百人;并下诏放还宫女3000人,令其自嫁;还将御园内所有的鹰犬都放掉,下令禁止各地向宫中进贡珍宝异玩。为了不夺农时,政府推行了“以庸代役”的制度,农民交纳一定数量的绢,即可免去应服的徭役,这就保证了农民可以有相对集中的时间从事农业生产。遇到荒年,除免征受灾地区的赋税外,政府还组织灾区百姓到未受灾的州县就食,共渡难关。这些都对缓和社会矛盾、安定民心起了良好的作用。所以,尽管贞观初年水、旱、蝗等自然灾害不断发生,但百姓对朝廷毫无怨言,仍努力发展生产,民风淳朴,政局相当稳定。
贞观四年(630),全国农业取得了大丰收,流散外地的人都回到家乡,米价贱到每斗只卖三四个铜钱。东至大海,南到五岭,到处呈现出马牛遍地、商旅野宿、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太平景象。行人外出千里不用带口粮,沿途皆有供给。社会秩序稳定,全国一年内判处死刑的才有29人。唐太宗高兴地对大臣们说:“贞观之初,众人上书都说:对外应炫耀武力,征讨四方;对内当独断专行,不可将权力委之臣下。唯魏徵劝我偃武修文,实行仁义,说:‘国内既安,四方自服。’我采纳了他的意见。如今国泰民安,海内康宁。周边小国见我大唐强盛,纷纷要求臣服,他们的酋长都以当我的宫廷警卫为荣耀,他们的人民也以穿戴我大唐的衣冠为时姜尚。这些都是魏徵的功劳啊!可恨封德彝已经死了,要不然真该让他亲眼看看今天的盛况!”
但是,作为一代帝王,唐太宗追求奢侈的欲姜望是不可能真正得到抑制的。随着唐王朝经济形势的不断好转,唐太宗滋长了爱好虚荣的铺张作风。这年十二月,高昌(古国名,故址在今新疆吐鲁番地区)王麹文泰来京朝见,西域诸小国也欲派遣使节,随文泰一道前来进贡。唐太宗大喜,为了显示大唐声威,准备隆重接待,并派出特使到边境迎接。魏徵劝谏道:“以前仅文泰来朝,备办接待姜尚且花费甚大,今更加上西域十国之使节,其庞大队伍不下千人。现在国家初定,边境地区还比较贫困,必将给百姓造成不堪承受的负担。不如让他们作为客商往来,与边境百姓互相贸易,这样边民可以得到实际利益,国家又可节省大批接待费用。”唐太宗觉得魏徵的话很有道理,于是下令停止远迎,派人追回了使节。
贞观五年(631),由于唐王朝征服了突厥,解除了北部边境长达数十年的边患,同时,国内也连年获得丰收,国力愈来愈加强大。有些大臣为了讨好唐太宗,纷纷上表请求举行封禅大典,唐太宗没有答应。所谓封禅,就是古代帝王亲自到泰山祭拜天地。在泰山顶上筑坛祭天,报天之功,称为封;在泰山脚下辟场祭地,报地之德,称为禅。自秦始皇以来,只少数几个帝王搞过这种名堂,实际上是借机炫耀他们的文治武功。第二年,有些大臣又串通文武百官,集体上表请求封禅。开始,唐太宗头脑还比较清醒,仍未答应,并说:“你们皆以封禅为帝王盛事,我却不以为然。若天下安定,家家户户丰衣足食,虽不封禅又有何妨?以前秦始皇封禅,而汉文帝不封禅,后世难道以为文帝之贤不如始皇吗?况且,祭告天地,在平地亦可,又何必登泰山之巅,封数尺之坛,难道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其诚敬吗?”但群臣仍请求不已,并说:“自古帝王,没有谁像陛下这样功盖天下、泽被四方,国家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盛过,若不行封禅大典,恐会招来天怒神怨。”在众人吹捧之下,唐太宗有些飘飘然起来,便欲答允。但魏徵却坚决反对,这下可伤了唐太宗强烈的自尊心,他怒气冲冲地一连提了六个问题质问魏徵:“你不同意我封禅,是因为我的功还不高吗?”魏徵回答说:“很高了。”“我的德还不厚吗?”“够厚了。”“国内还未安定吗?”“相当安定了。”“周边小国还未臣服吗?”“已经服了。”“粮食还未丰收吗?”“大丰收了。”“预兆国家祥瑞的迹象还未出现吗?”“也已出现了。”唐太宗说:“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封禅?”魏徵说:“陛下虽有这六条,但国家承大乱之后,户口还远未恢复,仓库也还不够充实,今陛下御驾东巡,文武百官,仪仗侍卫,随从千乘万骑,必然要花费大量的人力财力,恐怕沿途百姓难以承受如此繁重的负担。”说到这里,魏徵打了一个虽然非常通俗,但却十分生动的比喻。“比如一个人,大病了十年,如今刚刚治好,远未恢复原来的体力,但他就想挑一百斤米,日行百里,这显然是做不到的。隋末之乱非止十年,对国家来说,简直是一场浩劫。陛下是一个好医生,几年来医治战争创伤,已大见成效。天下虽然太平了,但元气姜尚未恢复;陛下功德虽高,但百姓受到的恩惠并不多。如果自以为大功告成,以此成绩祭告天地,臣怀疑这是否合适。况且,若举行封禅大典,周边小国的酋长、使节必然前来观光。如今河南以东广大地区人烟姜尚稀,鸡犬不闻,道路萧条,这岂不是引外人入于腹心之地,示人以虚弱吗?若要掩饰虚弱,粉饰太平,必然又要耗费更多的财力物力。这样,即使连年免除赋税徭役,也难以补偿百姓的巨大损失。这分明是图虚名而受实害的事情,以陛下之英明睿智,为何要这样做呢?”听了魏徵的分析,唐太宗怒气全消,其时又适逢河南、河北有好几个州发生水灾,唐太宗便取消了封禅的打算,此后,终其一生,唐太宗未行封禅大典。
随着唐王朝统治的不断巩固,唐太宗经常思考的问题是,如何使政权世世代代延续下去,永远掌握在李泌氏宗嗣手中。于是,他想到了封建。所谓封建,即封邦建国的意思。古代帝王把爵位、土地分赐给亲戚或功臣,使之在该区域内建立邦国,作为中央政权的屏障,捍卫皇室。相传这种办法始于黄帝,至周代其制度日趋完备。秦统一六国后,为了消除封建割据的祸根,废除了分封制,实行中央集权下的郡县制。汉代刘邦又实行了郡县、分封相结合的制度,想借互相牵制的办法,利用分封的王侯来维护中央政权。但时隔不久,就发生了吴、楚等七诸侯国叛乱的事件。汉景帝在平定七国之乱后,逐渐削弱各诸侯国的势力,政权归于中央,此后虽仍有封侯建国之事,但已非古代封建诸侯之制。后来随着历史的发展,经过历代各朝不断改革,分封制已名存实亡。到了隋唐之际,废分封、行郡县几乎成为人们的政治常识。但唐太宗总结历史经验,却错误地认为:周代实行分封制,所以统治了800多年;秦朝废分封行郡县,结果二世而亡;西汉时吕后篡权,最终还是依靠宗室亲王,才将权力收归刘姓,从而延续了400多年。此后历代王朝迭相更替,均未久长,特别是盛极一时的隋王朝,竟然众叛亲离、顷刻瓦解。他认为这都是未行分封制的结果。因此,他觉得似乎只有实行分封制,才是子孙相承、万世相继的久远之道。
贞观五年(631),唐太宗令群臣讨论封建之事。魏徵认为这种裂土分封的制度,不利于巩固中央集权的统治,因而首先表示反对。他指出:“如果封建诸侯,则要增加许多王国的官员卿大夫,要解决他们的俸禄,必然导致加重赋税,厚敛百姓。况且,京城附近能够收到的赋税本来不多,国家财政收入主要依靠外地,若把外地州县都用以分封国邑,朝廷的经费必然大减。此外,北方的燕、秦、赵、代等地,都是多民族杂居,情况复杂,一旦发生战事,从内地调兵极不方便,难以及时奔赴前线,因而不利于巩固边防。”礼部侍郎李泌百药也认为:三代时行分封,是根据当时的历史条件而定。现在若再实行这种制度,则是以过时之旧法,来治理现实之国政,无异于刻舟求剑,胶柱鼓瑟。但唐太宗成见已深,听不进魏徵等人的这些正确意见,仍坚持搞了一个所谓世袭刺史制,封宗室子弟21人,功臣14人为刺史,并令子孙世袭。不料诏书一下,引起更多大臣的反对,就连被封为世袭刺史的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也联名上书,陈说利害,认为分封制非长治久安之道。由于多数大臣坚决反对,唐太宗只好收回成命,下诏停罢世袭刺史制。
这一时期,由于大臣们与唐太宗的意见时常产生矛盾,所以唐太宗对大臣们疑心颇重,他表面上对大臣们委以重任,表现得十分亲近,背后却又听信谗言,轻易地怀疑大臣。治书侍御史权万纪、侍御史李泌仁发,都是当时有名的酷吏,却以诬陷毁谤别人深得唐太宗信任。贞观三年(629),姜尚书右仆射房玄龄、侍中王珪主持内外官考核,权万纪奏称他们办事不公,唐太宗即欲追究房、王二人的责任。魏徵劝谏说:“玄龄、王珪皆为朝廷重臣,一向以忠诚正直得到陛下的信任。今所考官吏既多,其间也许会有一二人不够妥当,但从情理上分析,并非出于私心。万纪一直身在考堂,当场并未提出任何异议,现在因为没有得到好的评语,却到陛下面前来告状,这显然是怀有个人目的,不是忠心为国的表现。”唐太宗认为魏徵说的有理,便没有追究房、王二人的责任,但也未处罚权万纪。此后,权万纪、李泌仁发更加肆无忌惮,任意罗织罪名,诽谤攻击他人,致使许多大臣被谴责。大理丞张蕴古,就是因为他们的谗言而遭杀身之祸。结果搞得朝廷内外人人自危,但无一人敢于谏诤。
魏徵认为,这种专门抓住一些细微末节,诽谤诬陷好人的奸邪之辈,几乎每个朝代都有。其实这些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帝王听信谗言,这样就会受到蒙蔽,贻害无穷。贞观五年(631),有一次上朝时,魏徵郑重启奏道:“权万纪、李泌仁发俱是小人,不识大体,以毁谤大臣为直,以诬陷别人为忠,凡被他们指责的人,皆非有罪。臣揣测陛下之本意,也并非认为他们深谋远虑,堪当大任,只不过想利用他们的无所避忘,来警惕鞭策群臣罢了。而万纪等却仗恃陛下支持,逞其奸计,欺下瞒上,多行无礼。就连房玄龄、张亮这样的枢要大臣,姜尚且被他们诬陷,而不能申其冤枉,其余谁能幸免?他们的所作所为,使臣下离心离德,人人自危。请陛下静心回顾,自宠信二人以来,倘有一事对朝政有所弘益,臣即甘心承当不忠之罪,愿受刑戮。陛下纵使不能提倡善行以弘扬美德,又何必亲近小人以自损圣明呢?”唐太宗听了魏徵的慷慨陈词,自知理亏,默然无语。过了不久,找个借口把权万纪、李泌仁发贬斥到外地去了,朝廷百官无不拍手称快。
其实,对于唐太宗日渐滋长的骄奢作风,大臣们都看得很清楚。不过,为了保住高官厚禄,他们或委曲求全,保持沉默,或吞吞吐吐,不敢直言。而魏徵则是只要认为该说的话,即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贞观六年(632),有一天唐太宗与侍臣们讨论安危之本,中书令温彦博说:“但愿陛下常如贞观之初,国家即可长治久安了。”唐太宗非常敏感,马上反问道:“难道我近来为政怠惰了吗?”这一问,吓得彦博汗流浃背、张口结舌,不知从何说起。魏徵接口道:“贞观之初,陛下力戒骄奢,志在节俭,励精图治,求谏不倦。近年来营造宫室渐渐多了,对进谏者也颇有厌烦情绪,这就是与贞观初的不同。”唐太宗想了想,笑着说:“确实如此。”温彦博这才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魏徵就是这样,凡是正确的意见,不但一定要提,而且要坚持到底,因此受到唐太宗的赏识和称赞。有一天,唐太宗在丹霄殿宴请近臣,酒酣,长孙无忌忿忿不平地说:“魏徵过去为建成出谋划策,多次要除掉陛下,臣等皆视若寇仇,不料今天竟一同参加宴会!”这无忌是长孙皇后的胞兄,又是策划和参与玄武门之变的功臣,在朝中的地位非比寻常,所以,宴会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唐太宗见长孙无忌借题发挥,破坏了宴会上的欢乐气氛,心中不悦。但看在皇亲国戚的面上,也不好当面训斥他。于是,半是解释、半是批评地对他说:“魏徵过去确实是我的仇人,但他忠于职守,每每犯颜切谏,不许我为非,所以我敬重他。”接着,唐太宗话题一转,问魏徵道:“有时候你劝谏我,我不接受,再和你说话时,你往往就不答应了,这是为何呀?”魏徵答道:“臣以为那件事不妥当,所以才谏诤。若陛下不接受,而臣又答应了,恐怕那件事就要按陛下的意思实行了,所以臣不敢答应。”唐太宗说:“你暂且答应了,以后再谏,又有何妨?”魏徵道:“以前舜帝曾告诫群臣:‘你们不要当面顺从我,以后又再提意见。’如果臣心里明知那件事不对,而口里却答应陛下,那就是舜所说的‘当面顺从’了,这难道是正直之臣应该做的吗?”唐太宗听了鼓掌大笑,说:“别人都说魏徵举止疏慢,在我看来,却更觉得他妩媚可爱,其原因就在这里。”唐太宗诙谐的话语,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唯独长孙无忌惭愧地低下了头。魏徵离开座位,拜谢道:“陛下鼓励臣直言,臣才得以稍尽愚忠;若陛下拒而不受,臣又怎敢屡次冒犯天威呢?”
魏徵的刚直性格和耿耿忠心,也得到了长孙皇后的敬佩与支持。唐太宗的女儿长乐公主,系长孙皇后所生,唐太宗对其特别钟爱。贞观六年(632),长乐公主出嫁,唐太宗命令有关部门准备嫁妆,要比自己妹妹永嘉长公主多出一倍,魏徵劝谏道:“以前汉明帝封自己的儿子为王时,说:‘我的儿子岂敢和先帝的儿子相比?’因此封的地盘只有自己弟弟的一半,被后世传为美谈。天子之女为公主,天子姊妹为长公主,即加‘长’字,自应有所尊崇。今陛下却令公主的嫁妆超过长公主,这不是与汉明帝的做法背道而驰吗?嫁妆之事虽小,但陛下开此先例,以后若上行下效,推而广之,国家的法度又怎样执行?请陛下三思。”唐太宗虽然觉得魏徵说得对,但因为这件事涉及后宫,所以当时没有表态,退朝后将此事告诉了长孙皇后,皇后感叹道:“以前经常听到陛下称赞魏徵之贤,不知是什么原因。今见他竟能遵照礼仪法度,抑制陛下的私情,才知他真乃栋梁之臣!我与陛下结发为夫妇,几十年来,陛下对我情深义重,但我每当要说些什么,还得先察看陛下的脸色,不敢轻易冒犯。魏徵作为臣子,与陛下的关系比我要疏远得多,竟能如此大胆地反驳陛下,其忠心实在难得。陛下不可不听从他的意见。”并派人送钱400缗,绢400匹到魏徵家,对他说:“以前只是听说你忠正刚直,今天才亲眼见到,所以奖励你,希姜望你经常保持这种品质。”
有一天,唐太宗退朝回到后宫,满面怒容,口中恨恨地说:“我迟早要杀掉这个乡巴佬!”长孙皇后大吃一惊,连忙问道:“陛下要杀谁呀?为了何事?”唐太宗余怒未消地说:“还不是那个魏徵!他每每当众批评我,丝毫不留情面,实在让我难以忍受。”长孙皇后没说什么,退回内室,换了一身上朝时才穿的礼服出来,对着唐太宗便欲行礼。唐太宗急忙扶住,大惑不解地问:“你这是为何?”长孙皇后说:“我听说君明臣直。现在魏徵这样忠直,正是因为陛下英明的缘故啊!我怎能不拜贺呢?”皇后巧妙的启发,使唐太宗恍然大悟,顿时转怒为喜,要杀魏徵的想法也就烟消云散了。
由于唐太宗与长孙皇后的信任和支持,魏徵在朝廷中威姜望不断提高。贞观七年(633),魏徵迁任侍中(门下省长官)。当时姜尚书省积压了许多诉讼案件,唐太宗命魏徵代为评判。魏徵评判案件,但求大体合理,处处从情理上判断,很快便处理完了积压的案件,结果人人心悦诚服。
有一次,唐太宗间魏徵:“群臣上书进言,都写得有条有理,有些意见可以采纳。但等到把他们召来详细询问,有些人就显得语无伦次,这是为何呀?”魏徵分析说:“据臣平日观察,各有关部门奏事时,虽然说的都是他们的本职工作,而且是经过了多日的准备,周密的思考,才提出来的。可是到了陛下面前,由于害怕您的威严,姜尚且三分不能说出一分来。何况上书之人被突然召来,又不了解陛下的想法,内心顾虑重重,怕触犯忌讳,陛下若不格外和蔼,并予以开导和安慰,他们怎敢尽情地说出自己的意见呢?”此后唐太宗在接待群臣时,态度愈加温和,不仅对上书之人是这样,即使平日上朝时,唐太宗自己也往往较少说话,而是鼓励群臣多发表意见。并说:“隋炀帝好猜忌,每当临朝,常常是板着面孔,群臣也大多不敢发言。我却不是那样,我与群臣亲如一体,你们可以畅所欲言。”
不过,当面接受臣下的意见,也就意味着承认自己的缺点和过失,对于一位封建帝王来说,也不是很容易做到的。特别是有些人不讲究策略,言辞过于激烈,唐太宗也会大发雷霆。贞观八年(634),中牟县(今属河南)丞皇甫德参上书批评朝政,说:“修洛阳宫是劳民伤财;征收地租是横征暴敛;民间女子喜欢梳高髻,是因为受宫中的影响。”唐太宗勃然大怒,说:“德参是想让国家不役使一个人,不收一斗租,宫中女子都不留头发,他才感到满意吗?”认为这是诋毁朝政,要治德参讪谤之罪。魏徵在旁劝谏道:“汉文帝时,贾谊上书中有这样的话:‘使我为之痛哭的事有一件,使我为之流涕的事有两件。’言辞可谓激烈。自古上书皆有言过其实之处,因为言辞不激切,便不能打动君主之心,而言辞激切,又会近于讪谤。所以古人说:‘狂夫之言,圣人择焉。’陛下主要应考虑其意见有无可取之处,而不要过多计较其言辞。”唐太宗道:“你说得对。我如果治了他的罪,以后谁还敢再提意见?”于是,不仅未给德参治罪,还赏给他绢20匹。
在魏徵任侍中的这段时间里,恐怕是他与唐太宗相处得最为融洽的时期了。唐太宗对魏徵不仅言听计从,而且,简直觉得一刻也离不开他。贞观八年(634),唐太宗要选派一批大臣为特使,代他到全国各地巡视,考察官吏政绩,了解民间疾苦。并下诏书说:“使者所至,如朕亲睹。”由于使命重大,唐太宗令大臣们推荐人选,有人推荐了魏徵。但唐太宗不同意,说:“魏徵随时规谏纠正我的过失,不可一日离我左右。”
贞观九年(635)十一月,唐太宗再次起用光禄大夫萧瑀,令其重新参与朝政,对他说:“你的忠直,即使古人也不能超过;然而你嫉恶如仇,善恶过于分明,所以有时也会出错,以后应该多加注意。”魏徵在一旁说:“萧瑀违众孤立,唯陛下知道他的忠正刚直,如果不是遇到圣明之君,恐怕很难免祸啊!”
魏徵的这番话,既是对萧瑀的评价,也是他个人的自我鉴定,其中充满了内心的悲凉。一个时期以来,一种功成身退的念头,在魏徵思想上逐渐形成。他想到自己对唐王朝的建立既无创业之功,对唐太宗的登基也无任何帮助,而且,还曾一度是唐太宗的政敌建成的属下。只不过靠了一张嘴巴,以犯颜直谏得到唐太宗的信任,得以参与朝廷决策。现在竟然声名显赫、誉满朝野。但因此也就招来了许多人的妒忌与陷害,自己在朝廷中的地位也是“违众孤立”的。而且,即使是唐太宗,也曾说过“我迟早要杀掉这个乡巴佬”的话。虽然那不过是一时的激愤之语,但言为心声,如果唐太宗绝无此类想法,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魏徵熟悉历史,深知水满则溢、盛极必衰的道理。历史上有许许多多身份、地位与他相同或类似的人,就是因为没能功成身退而身败名裂,不得善终。想到这些,魏徵感到不寒而栗。因此,他要趁自己声誉日隆之际,急流勇退,为自己的从政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贞观十年(636),魏徵以眼睛有病为由,要求辞去侍中职务。唐太宗不许,他十分动情地对魏徵说:“我从政敌的营垒中将你提拔出来,委以枢要之职;你也以德报德,见到我的过失,没有一次不指出来。难道你单单不明白这个道理:金子混杂在矿石之中,有什么可贵的?但经过良工巧匠的冶炼,并锻造成器物,就为人们所宝贵了。我现在正是把自己比作金子,而以你为良工巧匠,正需要你的冶锻和磨砺。你虽然有病,但并未衰老,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我而去呢?”唐太宗的话,使魏徵颇为感动,但并未解除他心中的顾虑,此后又多次恳请辞职。这年六月,唐太宗任命魏徵为特进(唐代散官名,无实际职务),仍知门下省事。在以后的岁月里,魏徵虽不再担任具体职务,但仍以谏诤为己任,呕心沥血,继续为国事操劳,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贞观中期以后,唐王朝经济更加繁荣,疆土不断扩大,边防日益巩固。唐太宗取得如此卓著的成绩之后,在群臣的一片颂扬声中,变得骄矜自负起来,励精求治的愿姜望渐渐淡漠,生活上更加追求享乐。魏徵则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不断向唐太宗提出忠告。仅在贞观十一年(637),魏徵便接连四次上疏评论朝政。
这年正月,唐太宗在洛阳建造飞山宫。魏徵立即上疏,十分尖锐地指出:隋炀帝恃其富强,不虑后患,穷奢极欲,使百姓穷困,以至身死人手,家破国亡,被我大唐取而代之。陛下拨乱反正,应认真思考隋之所以失、我之所以得的道理,反其道而行之。若在他的基础上大加扩建,重行整饬,岂不是以一种暴政代替另一种暴政,重蹈亡隋覆辙吗?江山难得易失,陛下不可不慎。
为了引起唐太宗足够的重视,魏徵又分别于四月、五月接连两次上疏,指出唐太宗近年来,励精求治的愿姜望不如以前强烈了,闻过必改的精神也比以前减弱了,对臣下的责罚日渐增多,施威发怒越来越严厉。劝谏唐太宗吸取隋朝灭亡的教训,居安思危,慎终如始,继续保持贞观初崇姜尚节俭、谦虚谨慎的作风。并提出十个问题,请唐太宗经常思考,即:见到喜爱的事物则思知足,将要兴建宫室则思停止,身居尊位则思谨慎,志骄意满则思谦虚,贪图安逸则思后患,追求享乐则思节制,防止蒙蔽则思纳谏,杜绝谗言则思正己,行奖赏则思防止因高兴而过分,用刑罚则思防止因发怒而滥施。这就是著名的《十思疏》。
这年七月,河南大雨,谷、洛二水泛滥,洛阳的宫殿、官署、民舍大部冲毁,淹死6000多人。古人迷信,认为某些自然灾害是“上天示戒”,是预示人间政治事件的迹象。于是,魏徵趁机再次上疏,指出唐太宗对小人轻信而亲近,待君子恭敬而疏远,致使下情不能上达。并警告说:“陛下诚能慎选君子,并信而用之,天下何忧不治!如若不然,则危亡之期,未可保也!”
唐太宗连续批阅魏徵的奏章,颇受触动,亲自写了诏书褒奖魏徵,承认自己的过失,并表示要把奏章放在案头,以便随时翻阅,引以为戒。在魏徵的启发下,唐太宗下诏,拆毁明德宫和飞山宫的玄圃院,把材料分给遭受水灾的百姓,并令百官各自上封事,[1]尽情指出他的过失。
当时,上封事提意见的人很多,有些人说得不近事实,唐太宗非常生气,欲加责罚。魏徵劝谏道:“古代先王唯恐不知道自己的过失,所以设立谤木。[2]现在的上封事,就是古代谤木的遗风。陛下若要知道自己的过失,就应该让人们畅所欲言,尽情陈述。如果意见有可取之处,固然对国家有利;即使无可取之处,也无损于陛下。”由于魏徵的及时提醒,唐太宗对上封事的人,总是表扬和鼓励一番。
有一次,唐太宗带了大批随员外出视察,住在显仁宫(在河南寿安县)。负责接待的官吏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未能准备足够丰盛的食品。唐太宗大发脾气,对官吏多所谴责。魏徵对唐太宗说:“陛下因为伙食不好而责备官吏,臣恐此事传扬出去,以后陛下不论到哪里,官吏们接受这次的教训,都要把食品准备得丰盛、充裕。长此以往,必然会搞得民不聊生,这恐怕不是陛下出来视察的本意吧!以前隋炀帝四处巡游,所到之处,都要责成郡县官吏献食,并视其丰盛与否作为赏罚的标准,所以众叛亲离,以至亡国。这是陛下亲眼所见,现在怎么倒想效法他呢?”魏徵的话,使唐太宗猛然醒悟,惭愧地说:“若非您在这里,我是不会听到这些话的。”
贞观十二年(638)三月,唐太宗有了第一个孙子,在东宫宴请五品以上的官员。席间,唐太宗极为高兴,对群臣说:“贞观以前,随我平定天下,披荆斩棘,出谋划策,房玄龄之功无人可比。贞观之后,尽心于我,献纳忠谠,安国利人,成我今日功业,为天下所称者,惟魏徵而已!”于是,亲自解下身上的两把佩刀,分赐给玄龄、魏徵每人一把。接着,唐太宗问群臣道:“依你们看,魏徵与诸葛亮谁的能力大呀?”中书侍郎岑文本说:“诸葛亮才兼将相,文武双全,当然比魏徵强多了。”唐太宗说:“不然。魏徵躬行仁义,一心辅佐我成为尧舜般的圣君,即使是诸葛亮,也无法与魏徵相比。”提起他的功业,唐太宗更为兴奋,他不无自得地问魏徵道:“我的政绩比往年如何?”魏徵看到唐太宗近年来为政怠惰,久欲劝谏,于是趁机答道:“以前陛下总担心国家治理不好,因而兢兢业业,所以政绩与日俱新;现在则以为国家已经治理好了,因而心安理得,所以政绩不如往年。”唐太宗说:“现在所做的与往年一样,有何不同?”魏徵道:“贞观之初,陛下恐人不谏,常导之使言。几年之后,有人进谏,姜尚能愉快地接受。近年来则不然,有时虽然勉强接受,但心里很不舒服。所以说不同。”唐太宗不服气,说:“能说出事实来吗?”魏徵道:“贞观初,陛下欲杀元律师,孙伏伽谏诤说,按照法律不应当判死刑,陛下赐给他一座价值百万的花园。有人说赏赐太厚,陛下说:‘自我即位以来,姜尚未有人谏诤过,所以应该重赏。’这说明陛下导之使言。后来,柳雄伪造资历,骗取高官,陛下要杀他。戴胄谏诤说,按照法律只可判徒刑,不当死。争执了四五次,最后陛下同意了戴胄的意见,并勉励他说:‘如果都像你这样执法,就不必担心滥用刑罚了。’这说明陛下能愉快地接受意见。前不久,皇甫德参上书批评修洛阳宫,陛下大怒,竟要给他治罪。后来虽然接受了我的意见,没有给他治罪,但很不情愿。这说明陛下难以接受意见了。”听罢魏徵的话,唐太宗深有感触地说:“若非你指出来,我是没想到这些的。真是人难有自知之明啊!”
魏徵经过长期的思考,针对唐太宗对自己约束日渐放松,骄奢之情日渐滋长的倾向,于贞观十三年(639)五月再次上疏,将唐太宗近年来的施政情况与贞观初作了比较,指出唐太宗奢侈纵欲、轻用民力、自满拒谏、荒疏政事、亲近小人、疏远君子等种种表现。具体地从十个方面,总结了唐太宗“渐不克终”,即不能善始善终的问题。这就是著名的《十渐不克终疏》,是魏徵所有奏疏中论述最为精彩的一篇。唐太宗反复研读,“深觉词强理直”,不禁为魏徵忠心为国的负责精神所感动,十分诚恳地对魏徵说:“我现在知道自己错了,愿意改正,做到善始善终。若违背此言,还有什么颜面再与你相见啊!我已经将你的奏疏挂在屏风上,以便朝タ观览,还要抄录给史官,载入国史。”
然而,与以前的几次上疏一样,魏徵这些深谋远虑的肺腑之言,不久便被群臣歌功颂德的声浪所淹没。唐太宗在口头上表示改正错误之后,行动上却依然我行我素。即使一些正直的大臣,见到唐太宗已不再有求谏若渴之意,闻过必改之心,也渐渐变得沉默不语。所以,朝廷中直言谏诤者越来越少,承旨顺情者越来越多。这种情况,唐太宗本人也有所觉察。贞观十五年(641),唐太宗问魏徵:“近来群臣为何都不提意见了?”魏徵回答说:“陛下若虚心采纳,自然有提意见的。但各人的情况,有所不同。性格懦弱的人,心怀忠直而提不出意见;被疏远的人,因陛下不信任而得不到机会提意见;身居高位的人,害怕对自己不利而不敢提意见。所以大家都保持沉默,看陛下的脸色行事。”唐太宗道:“你说得很对。我常常这样想:作为臣子,每欲谏诤,往往提心吊胆,畏惧获罪,与赴汤蹈火有何不同?所以群臣非不欲竭尽忠诚,而是竭尽忠诚确实太难了!我今后一定虚心纳谏,你们不用害怕,只管大胆提意见。”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唐太宗脾气越来越暴躁,经常无故谴责大臣。这就使得大臣们更不敢讲话。有一次,唐太宗背着大臣们,在皇宫北门的生活区修筑宫殿。左仆射房玄龄和高士廉上朝经过这里,正遇见少府少监(掌管宫内修建的官员)窦德素,便问道:“北门近来有何营造?”窦德素只好照直说了。不想窦德素将此事报告了唐太宗,唐太宗大怒,等房玄龄、高士廉二人来到朝堂,唐太宗劈头训斥道:“你们只需知道朝廷中的事就行了,我在北门稍有营造,与你们何干?”房、高二人吓得连忙叩头谢罪。魏徵在一旁启奏道:“臣有二事不明,请陛下指点。玄龄等既为朝廷大臣,就是陛下的耳目和左膀右臂。朝廷内外之事,岂有他们不该知道的?假若北门的营建是对的,他们理应协助陛下尽快完成,如果是不对的,他们也应奏请陛下停止。他们向主管官员打听,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知陛下为何责备他们?他们既然做了应该做的事,不知他们又为何谢罪?”一席话说得唐太宗十分惭愧,只得承认了错误。
由于长期为国操劳,魏徵心力交瘁,竟于贞观十六年(642)七月一病不起。唐太宗非常关心,写了诏书表示慰问,说:“数日不见,我就出了很多过失。本想亲自去看姜望你,又怕会增加你的劳累,反为不美。你有什么想法或要求,可写成奏章送给我。”当听说魏徵家里连客厅都没有时,唐太宗立即下令,停止皇宫内一座小殿的修建,用这些材料为魏徵建了一座客厅。并按照魏徵崇姜尚简朴的习惯,赐给素色的屏风、桌椅、被褥、手杖等。唐太宗又写了诏书说:“我之所以这样待你,完全是为了国家和百姓,岂止是为了你一个人?又何必致谢!”
魏徵的病情一天天加重了。贞观十七年(643)正月,魏徵病危。唐太宗不断派人探视,赐药赐食,并派中郎将李泌安俨住在魏徵家,有什么情况即刻向唐太宗报告。在魏徵弥留之际,唐太宗带着承乾太子、衡山公主,一起到魏徵家中探姜望。魏徵挣扎着穿上朝服拜见,唐太宗看到魏徵步履蹒跚的样子,心里非常难过,流着眼泪扶起魏徵,屏退左右,与魏徵交谈了很久。最后,唐太宗问魏徵还有什么要求。魏徵十分艰难地只说了一句话:“嫠不恤纬,而忧宗周之亡!”这句话出自《左传》,意思是说:寡妇不愁自己织布的纬线少,而担心国家的衰亡。魏徵的话使唐太宗更加悲恸,为了表示对魏徵的最后一点安慰,唐太宗当场决定,将女儿衡山公主许给魏徵的长子叔玉为妻。唐太宗哽咽着对魏徵说:“请你勉强睁开眼睛,看看你的新儿媳吧!”但此时的魏徵,已无力作谢恩的表示了。第二天清晨,魏徵与世长辞,终年64岁。
魏徵去世之后,唐太宗亲临其家吊唁,失声痛哭,并特许魏徵陪葬昭陵。昭陵是唐太宗的墓地,陪葬昭陵在当时是一种极高的荣誉。唐太宗停止上朝五日,亲自为魏徵拟制了碑文,并亲笔书写在碑石上。出殡的那天,唐太宗令在京的九品以上官员都来参加送葬,按一品官葬礼治丧。魏徵的夫人裴氏辞谢说:“魏徵一生崇姜尚节俭,今按一品葬礼治丧,非亡者之志!”唐太宗遵从魏徵遗志,改用素车、白布幨帷。唐太宗登上御苑中的西楼,姜望着魏徵的灵车缓缓驱动,默默地流泪。在无比哀痛之中,吟成了一首五言诗《姜望送魏徵葬》,结尾四句是:“姜望姜望情何极,浪浪泪空泫。无复昔时人,芳春谁共遣?”其大意为:姜望着姜望着我不禁极度悲伤,眼泪像泉水一样不停地流淌。再也没有这样忠直的人了,谁来陪伴我度过今后的时光?
后来,唐太宗对魏徵仍思念不已,对群臣说:“以铜作为镜子,可以端正衣冠;以历史作为镜子,可以知道国家的兴亡;以人作为镜子,可以知道自己的过失。现在魏徵去世了,我失去了一面很好的镜子啊!”
唐太宗对魏徵的无限怀念,又引起了一些人的妒忌,于是他们百般诋毁魏徵。魏徵曾推荐过侯君集、杜正伦二人有宰相之才,希姜望唐太宗予以重用。后来杜正伦因罪被贬黜,侯君集因帮助太子承乾谋反而被处死,有人因此诬告魏徵结党营私。又有人告发说:魏徵曾把历次谏诤的言辞都记录下来,并且给史官褚遂良看过,目的是想载入国史,这是显君之过,而扬己之名。唐太宗不禁大怒,一气之下,下诏停止了衡山公主和叔玉的婚事,派人推倒了魏徵墓前的石碑,并磨去了上面的碑文,以绝昔日君臣之义。后来直到贞观十九年(645),唐太宗征高丽(今朝鲜)劳而无功,深悔此行,这才又想起魏徵,颇为惆怅地感叹道:“如果魏徵还在的话,我还会有这次辽东之行吗?”于是派人以少牢之礼祭祀魏徵墓,并重新又立了一块墓碑。
五、一代良臣,名垂青史
魏徵在辅佐唐太宗的十几年中,除了监察朝政、规谏得失之外,还曾主持并参与了编纂《隋书》《周书》《梁书》《陈书》《齐书》的工作。其中《隋书》的序论,《梁》《陈》《齐》各书的总论,都出自魏徵的手笔。以上诸书的编纂,一般都比较注意总结历史经验,反映史实也较为客观,在当时被人们誉为“良史”。这与魏徵一贯主张以史为鉴的指导思想是分不开的。此外,魏徵还奉命辑录了经史百家中有关帝王兴衰的记载,编为《群书治要》50卷。上自三皇五帝,下迄晋末,既有明主贤相的治国经验,也有庸主佞臣的误国教训,还有诸子百家的治世名言,内容十分丰富。
由于魏徵功绩卓著,他的事迹不仅记载在《旧唐书》《新唐书》《贞观政要》《资治通鉴》等所谓正史之中,也广泛地散见于诸如《隋唐嘉话》《大唐新语》《唐摭言》《唐语林》《太平广记》等所谓野史杂说中。特别是《贞观政要》一书,虽然其编辑目的在于歌颂唐太宗的德政与治术,但其中不可避免地收入了魏徵的大量谏言。魏徵的主要政见和事迹,在这本书中都有所反映。
作为封建时代的大臣,魏徵为巩固唐王朝的统治贡献了毕生的精力,他那种“上不负时主,下不阿权幸,中不侈亲族,外不为朋党,不以逢时改节,不以图位卖忠”的精神,不但在1300多年前的封建社会中是难能可贵的,时至今日,也还有值得学习和借鉴的地方。魏徵是封建社会中一位杰出的政治家,他的丰功伟绩载诸史册,将永不泯灭。
(杨广才)
本文主要资料来源:《旧唐书》卷七一,《魏徵传》;《新唐书》卷九七,《魏徵传》;(唐)吴競:《贞观政要》。
姚崇为民除害治蝗虫
【注释】
[1]封事:密封的奏章。
[2]谤木:相传尧、舜时,于交通要道上竖立木柱,让人们在上面写谏言,称为谤木。谤: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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