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才回忆(抗联一军一师三团战士)
我是1934年10月去新宾县的老戏场参加韩司令领导的队伍的。韩副司令当时还兼任三团的团长。三团下边有九、十一两个连,九连二十多人,实际是个独立排,排长甄宝昌;十一连四十多人,连长姓什么不知道,以后在四道岭战斗中挂重彩,死在木盂子的“三省”家里。李向山副官那时也在队伍中,当年五十多岁,管印报、编歌等事。还有个谢麟阁(也叫谢明勋),是师部的参谋,四十多岁,以后回小恩堡探家时被二户来的警察打死。
韩司令当年三十多岁,中等个儿,四方团脸,说话像中国人一样(实际上是朝鲜人),有文化。那时,他常穿黄呢军装。1935年时,他有三个传令兵:小老万、大王(铧尖子东堡王明德的儿子)、二王(王传圣,木盂子王玉林的儿子)。韩副司令在1935年4、5月时变成了正司令,这时李红光已经牺牲了。
1934年11月的一天,韩司令、韩部长、李副官、谢参谋等率领九连和十一连七十余人,从海清伙洛正岔孙文斗家起身,经沟门奔铧尖子河南金家堡子,过南岭到了木盂子下砬缝的一个三间小房处,当时天黑得什么也看不见,走到院子就听屋里电话铃响,甄排长带几个战士进屋摘走了电话,还把看电话的一个二十来岁青年带走,这个人会吹号,后来就参加了抗联。紧接着,队伍进了木盂子街,烧了局所的五六间房子。二更天时,队伍到达暖河子四道岭,吃过饭后住下,十一连住在后沟,司令部和担任守卫的九连住在暖河子沟,相距一里多远。我们在这里抓起四个走狗,他们答应给我们解决鞋和帽子等急用的东西,我们打算临走前放了他们。第二天,日头一竿子来高时,有一个妇女抱着小孩子从暖河子方向跑来,到司令部已说不出话来了。我们知道是有敌人了。等我们出来到大门口时,敌人已到了半里远的地方,我们打了三排枪就上后山了,十一连过来接应,连长指挥在四道岭小后岗上打了二三槽子,他就负了重伤。我们抢上去,用门板把他抬到第二道岗上。这时天也快晌午了,敌人没再上来。我们想从老秃顶子过去,可又抬个伤员,没法走。韩司令就选拔了二十多个人,由他亲自率领向岗下的敌人冲锋,一气把敌人撵到木盂子。队伍这才下了山,到四道岭子吃的晚饭。这一天,敌人往上冲了四五次,用的是机枪、小炮,可都被我们打垮了,他们死伤了二三十人。晚饭后,我们奔了罗圈沟,到了“三省”家,把负伤的十一连连长留下养伤,只喝了口水就奔石灰窑岭。这位连长三天后就牺牲了。我们从铧尖子东堡过洼子沟东山根(于天亮的大院旁),到洼子沟里张家街,这时天已亮了,我们就住了下来。因为我们的目的就是打敌人,缴东西,所以只在张家街住了一天,又于晚间从洼子沟过岭奔大青沟,当晚便住在大青沟。次日,日头刚出,有人从洼子沟送来情报,说铧尖子来了守备队和警察要打我们。我们就排成一路纵队出发,走了二里多路到庄家油房,都踩着一个脚印上了大青沟门东山。敌人诡计多端,到大青沟岗上就分散开,八个马驮子是从沟里走的,大部分兵到我们住过的岗窝扑了个空,又奔沟外来了。他们走到庄家油房,见只有一趟上山的脚窝,就原地张望开了。这时韩司令喊了声“一,二”,我们就开了枪,敌人被我们圈住打了一下午,八个马驮子被打散跑到红庙子。我们的三排长姜玉查(哥哥在川里)牺牲了,后换高维祥当排长。这时,我们撤到大青沟大西岔沟门,小鬼子就从洼子沟过岭跑铧尖子去了,以后,鬼子又让我们圈到大河套把脚冻坏了。我们第二天搜山抓了九个鬼子,得了九支三八大枪,得到的子弹(包括满洲兵“埋”到雪里的)共有三千多发。这以后,队伍又回到海清伙洛正岔,开始这一宿那一宿的住,没固定地方,一般在洼子沟、哈塘沟、木头伙洛、大小恩堡、仙人洞、高俭地和红庙子等地活动。
这年腊月前后,我们在捞子沟岭劫过两次大商人办年货的车。第一次劫了八辆大铁车。这天中午,我们七个人在海清伙洛老隋家得信儿,就到高台子大坎下的小东沟住下,打发人给正率队在川里活动的韩司令送信,韩司令就带队到了高台子沟里碱厂沟的岭上。天刚见黑,我们布置两个带手枪的人在大道旁埋伏,我们五个拿大枪的到山坡上隐蔽。货车一到高台子梨树沟门,手枪声就响了起来,紧接着我们大枪也打开了盖头枪,韩司令他们在二三里远的碱厂沟岭上也打起了枪。结果,三十多个警察,一枪没打就跑到铧尖子,队伍跟屁股追了一阵子。我们把车看起来,把车老板、老客都圈起来,让他们在地上蹲着,没上绑,派两个人站岗看着他们,车上装着许多洋面、年纸货。约二更天时,派十几个人到横道河、高台子、碱厂沟带来二百多名群众拿东西,当时说给部队送东西,待群众拿东西走了二里多路时,护送的战士就告诉他们谁拿是谁的。东西全卸走后,把车户放了。这八辆大车押车的其中就有李向山的儿子李在野。五六天后,我们又劫了第二次车。这天白天,由韩司令、韩部长、李向山、谢麟阁、马连长、甄排长率七十余人,从海清伙洛到了梨树沟门,有十二辆车路过。没费事就劫了下来。我们把车赶到红庙子上查家堡子一带,查家堡子、大小青沟、哈塘沟、孤山子都按户分了东西,分光东西后就把大车放回。尔后,队伍就从岭后查家堡子回到洼子沟张家街过年。我记得过年吃的猪肉是红塘石栾村长在二户来买了三口猪送来的,其他东西部队自己都有。过年这几天,战士们分什么东西,张家街的十几户百姓也一样分,老百姓都说自己的队伍回来了,战士们也说回到家了。过年时,司令部住在张三老头家,九连住正房,十一连住东西厢房。年三十的晚上吃的饺子,然后,韩司令还跳了朝鲜舞,大家都很高兴。初一那天开的群众会,杨木林子、张家街、东沟、西沟的人家一户一人都来开了会,韩司令在会上讲话,讲了抗联是干什么的,号召大家成立反日会,还当场选举了会长。
年后不几天,韩司令、韩部长、李向山、谢麟阁、马连长、甄排长等带领七十余人到黑卧子抓来地主李长山和栾五瘸子(他爹是坏蛋)。后来李家拿了一千元赎人回去,我们用这钱买了些子弹。栾经教育后在队里当文书,后在黑瞎子望被我们放回去。这时,谢麟阁回小恩堡探家,孙文斗跟去。回家住了三天,情况很紧,栾大穷棒报告了警察,警察就来抓人。孙文斗跑了出来,谢连阁出门就往西跑,跑到断截沟西山边被二户来警察打死,脑袋被带走。队伍从鹰嘴砬子赶到小恩堡,弄口棺材把谢的尸体装起来埋在他自家的老坟上。第二天,我们又返回张家街。(www.guayunfan.com)1935年正月22日,韩司令带我们七十余人在桦树底住,有铧尖子的密探来接头,告诉我们说鬼子要来,韩司令说你回去对鬼子说红军正在沟里。我们聚在老孙家屋里唱歌,鬼子的两辆汽车就开来了。外边岗哨招呼我们时,老孙家人告诉说鬼子是从城里来的,有七十来人。一排甄排长带二十多人上了南山头,韩司令、李副官、马连长带三十余人跑到沟里,韩部长率二十多人到了海清伙洛双岔山头。我们这二十多人和鬼子打了一个多钟头,三排枪射出去,没盖住鬼子的五挺机枪,我们边打边退,退到第二个山头时,就有六个同志受伤。我的右手被打了个双眼透,小老万右腿也是个双眼透。还牺牲了一个战士,天亮时才把他尸体收下来。我们六个受伤的用一贴膏药治,这膏药是从东山里带来的,很好使。以后我们到海清伙洛西岔沟里山顶上养伤,那里设了个医院,小老万不能走是用抬筐抬去的。离西岔不远的正岔,也有个病房,也是三间房,有三四个伤号,在那里住的我看见过有老甄和他们的司务长。这处病房是1935年3月建的,这里有个临时治病的是张殿宫的大儿子。这个医院里还安了台缝纫机,有个冷成衣给做军衣、军帽,他是随军部走的。这台缝纫机是红塘石栾村长给弄的,以后栾被他的文书高力清告密而遭鬼子杀害。后来这缝纫机挪到哈塘沟的王树沟,在那儿的林子里压个小地窨子,还是冷成衣做活。
在桦树底打仗以后,正是三月雪化净的时候,队伍在洼子沟张家街西沟住,我又回到部队,小老万也回来了。过了八天,小老万请假回家收拾衣服,韩司令准了假,这时队伍也要出发,前头尖兵走到红头背沟门,队尾在张家街下山头,满军就包围了张家街的皮铺沟。小老万正准备回家收拾衣服,满洲兵上来了,问他是哪儿的,他二话没说扔下包袱就跑了,满洲兵在后面打起了枪。队伍这头,韩司令就说:后边也没有队伍怎么会响枪呢?一定是敌人来了。说话间我们已抢上了张家街东山,满洲兵也攻了上来。韩司令召集我们带手枪的准备冲锋。满洲兵这次来了百余人,与我们打了一个钟头,甄排长、司务长就是这次受的伤。敌人也有死伤。后来满洲兵知道我们是红军,就撤走了。
这以后不几天,我们七十余人住在杨木林子,鬼子又来了六七十人打我们。这回我们是先抢上山头,鬼子用两挺机枪压制我们,可我们已顺杨木林子奔龙爪沟住下了。
1935年4月,我受过伤的手不吃力,韩司令在龙爪沟门告诉我回去做地方工作,归张永奎领导,大伙都称张为后方司令。
我刚回到地方,杨军长从东山里下来到了海清伙洛,住在西山王本善家。杨军长带来一百五六十人,完全是骑兵,海清伙洛沟里的三个岔都住满了。杨军长身穿黄呢衣服,挎两支枪,一支匣枪,另一支是撸子。军部和一师会合后,在海清伙洛住了一天就奔梨树沟,从横道河子到了川里,过了三四天后到了蔡鹅堡。这时敌人三面进攻。在歪脖子望把我们围上了。从二户来大花鞋来了一部分,从南面罗圈沟上来了一部分,从木盂子又上来一部分。约计敌人近二千人,其中日本兵能有百八十人,以野田为首。日头出来一竿子高开始打的,到天黑的时候,我们在歪脖子望拢了七八堆火,队伍从北边撤下去。队伍到洼子沟张家街皮铺沟,又去了海清伙洛。战后,都说我们战士有一个“捧”着满洲兵滚到砬子底下。这次战斗我们牺牲十几个人,敌人死伤的就更多了。
在海清伙洛住一天后,军部从大青沟起身,步兵从小青沟起身奔查家堡子。一出门又遇上三百多满洲兵,我们的骑兵马上就抢占了各个山头。他们一进攻就被我们连连打伤九名,吓得都跑到红庙子。当天晚间队伍又回到海清伙洛住下。这时杨军长又开会,在这里取消了骑兵,让我、“隋没牙子”把牲口分散在住户家里,各户有一匹牲畜的再给两匹,没有的给一匹,马死了,把皮交给地方工作员就行。我们俩发动了十多个百姓,散了一宿,散到横道河子、高台子、哈塘沟、查家堡子、洼子沟、海清伙洛的各家各户,共散了一百五十来匹马,把马鞍、马嚼子都藏入山洞,由隋长发老头藏的。以后,群众就用马种地,到后来这马据说归姜东魁给卖出去了。
这以后,部队又从海清伙洛到了张家街后沟,住了三天,敌人再也找不到红军了。
我从四月回到地方工作。给群众开会,收地租,走到哪里就住到哪里,经常到孤山子、大小青沟一上一下,一般不到海清伙洛和洼子沟。负责地主工作的张永奎告诉我:你每到一个屯就开个群众会,讲一讲姜六是地主,红军已决定凡是种姜六地的地户,除交给红军一半租粮以外,另一半留给自己,不准交给姜六,如果他不干就报告红军。这一年共没收姜六一百八十多石粮食,打完场以后要的车,边收边装边运。把粮食运到查家堡子,交给张永奎保存起来。
这年五月时,韩司令在海清伙洛正岔灰菜望休养了三四天。李红光从新宾东昌台捎来信,韩司令让我去接头看看是真是假。我离开病院不远到海清伙洛正岔小沟门就遇见了李司令,他骑着白马,戴的臂章,共带有二百多人。我不认识李司令,问战士,传到队后,李司令下马,说要找韩司令接头。我同李司令一起到海清伙洛西岔老王家住下,我回去告诉韩司令,韩司令就和我一起从病院到老王家与李司令接头。两位司令在那谈话,我就回了病院。这次李司令还带了五个走狗,交给了韩司令。这时候就成立了走狗房,由甄排长担任走狗房队长。当时的走狗房是哪块肃静就设在哪。
这年11月,张永奎接到军部来信说,王委员带队要来。不几天他们就来了,张永奎叫我领着活动。王委员带队在捞子沟岭把桓仁大商店拉白面的大车劫了,共五十袋子。当时把白面弄到刘家油房,按人口分给孤山子、哈塘沟的穷人了。
1936年2月的一天,我到张永奎家,他住在小青沟。他告诉我说:“你已经入党了。我是你的介绍人,你的党内记号就是‘一九三六年’。蒿子沟一带你是组长,你还可以发展一至三人入党,同时你要负责哈山台以上东至木头伙洛、西至都督伙洛的地面工作。在地方宣传抗日,部队过来的时候筹集粮草、掩护部队、照顾伤病员。”以后,我就搬到哈山台住了。
1936年5月,军部给我捎信,有一百五十人到分山树岭(碗铺、哈塘沟、蒿子沟、三角岭)上,需要一百五十斤粮。当天晚上我到二道河子,布置有关人员准备好粮食。第二天早晨用大车拉上六百斤粮,送到部队。这以后,张永奎叫我到农民自卫队第二大队当宣传干事。
农民自卫队是由各地的基本群众组织起来的,脱产,最早是在1934年组织起来的。他们的任务是维持治安。保卫地面,进行反奸、反霸斗争,配合抗联打击日寇,以及为抗联补充兵源等。自卫队每分队有二三十人,开始时枪支不齐全,弹药也不足。
当时地方上还有反日会组织,这也是群众性的组织,凡是抗联所到之处都有这一组织。反日会人数多寡不一,会长是群众选出来的,与抗联有直接联系。
当时入党要求成分好,思想好,对党忠诚,在各项工作中起带头作用。不叛党,不出卖革命利益。入党手续比较简单,填一份小卡片。党员经常开组织生活会,研究工作和传达上级党的指示。因当时是秘密活动,党员之间互相都不了解,只是介绍人知道。
1938年冬季,抗联离开桓仁,向长白、濛江地区转移。当时我因身体有病没随部队转移。以后汉奸、特务对我抓得紧,在这边待不下去了,我就到抚松县出家在庙上当老道,种地维持生活,直到“八·一五”光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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