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朱纨破双屿岛_朱纨抗倭的故事
朱纨上台的直接原因就是嘉靖二十六年浙江沿海再次发生武装冲突,终于激怒了明朝统治者,要求严格实行海禁政策,将所有外国人坚决驱逐出中国,由此揭开了嘉靖年间抗倭战争的大幕。不过这次驱逐外国人的行动,并不是因为倭寇无端侵扰,而是缘于一次对外商业纠纷。由于这些外国商人觉得解决无望,以致铤而走险,酿成海上武装冲突,参与闹事的主要是一些葡萄牙人。
史料中说:“自从嘉靖元年停罢市舶,一旦国外的商船携带番货到华,就采取赊账的办法交给中国奸商,时间一长,中国奸商欺行霸市,不肯将钱交给番商。番商按照中国的法令,只能将船停泊在中国近海的岛屿上,因为不能登岸所以无法索取,久而久之连饭都吃不到,恼羞成怒之下,番商就开始出没海上为盗。”在这里千万不能将番商指认为日本商人,因为明朝人称日本人为“倭”,这里的“番”是指葡萄牙。
十六世纪来华的葡萄牙人门德斯·平托,详细记载了类似的事件:
兰沙罗特·佩雷伊拉(Lancarote Pereyar)是利马港(Pote de Lima)人,乃名门望族的体面人物。据说,他以几千达卡借给几个不可信赖的中国人。那些人自食其言,赖账不还。他们失踪了,兰沙罗特·佩雷伊拉从此再也没有听到他们的任何消息。为了补偿自己的损失,他纠集了十五名至二十名最恶劣的葡萄牙亡命之徒,在夜幕中袭击一个距宁波两里路的村庄。根据中外的记载可以看出,杀人越货的番商就是葡萄牙人佩雷伊拉和同伙,地点就在宁波港。平托没有说葡萄牙人是怎样趁夜色前来袭击抢劫沿海渔村的,实际情况恐怕是非常严重,否则就不会在这样一个背景下,促成了朱纨走马上任。
朱纨上任的时候,明朝的海防早已凋敝不堪,突出表现在两点:一是兵额明显减少,二是武器陈旧,毁坏严重。沿海设立的巡检司,原定兵额是2500人,现在绝大多数只有千人左右,有的甚至被撤销。不仅人员减少严重,武器的数量和质量也大不如从前。以海防中最重要的战船为例,数量只有鼎盛时期郑和下西洋的十分之一,而且战斗力最强的大型战船全部损毁。由于水师战斗力不强,所以从来不敢干涉海上的走私贸易,那些有条件的水师头领,还会和江南的海商集团一起私贩出洋,从中渔利。
朱纨上任后,从两个方面着手解决问题,一是整顿军队,加强海防军事力量;二是打击内外勾结活动。朱纨所做的一切,都是奉朝廷的法令执行,全部都有根有据,毫无问题。但是这种扎紧口袋内外收缩的做法,因为触动了江南各方的既得利益,遭到朝廷弛禁派的极力反对。
除了官方弛禁派反对朱纨外,很多江南的普通百姓也反对朱纨。对浙江、福建一带的普通百姓来说,他们的衣食住行全都依赖于大海,海洋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朱纨严格执行海禁政策后,百姓顿失依赖,一时间江南骚动,怨声载道。
还有一点很重要,朱纨在朝廷的政策支持者——首辅夏言,先被解职,后被判处死刑,失去了这样一个有权势的人,他执行政策的根基立刻变得不牢固。由于反对派不停地涌动,朱纨已经处在朝廷斗争的风口浪尖上。
朱纨并不是那种油头滑脑、见风使舵的官僚,既然朝廷已经让他负责浙江沿海的军务,那就一定要做好。至于北京城里的人事变动,他远在浙江完全不受影响。于是,朱纨在整顿政务和军务的同时,拟定了进攻双屿港的军事计划。双屿港处在宁波的外海地区,是当时中外双方进行走私贸易的最大基地。双屿一开始是海盗聚会的巢穴,嘉靖十九年(1540),葡萄牙占领双屿后,港口迅速扩大。三年后葡萄牙又发现了日本,趁中日贸易断绝,迅速垄断了这条航线,这些都要以双屿港为中转站。在朱纨的笔下,双屿是这样一个港:
浙江定海双屿港是海洋天险,国内叛贼纠引外夷结为巢穴,名义上是从事市场贩运,实际上是进行劫掳。有一些贪财无耻之徒,进行联络接济,有钱的出钱,无钱的出力,有智谋的诓领官银,无智谋的铤而走险,势力大的扬帆出入,势力小的依托假借。大型的双桅船三桅船连樯往来。即便是普通百姓,凭借一叶扁舟,运送瓜果酒浆,也能获得厚利,连三尺儿童都知道,双屿港是边民的衣食父母。www.guayunfan.com
朱纨要干的就是捣毁双屿港,斩断中外之间的贸易往来。嘉靖二十七年(1548),朱纨命令福建都指挥卢镗具体指挥明朝水师进攻双屿港。卢镗率领海道副使魏一恭等聚集战船,围绕在双屿港的四周,把港内的中外走私者——所谓“倭寇”团团包围起来。
“倭寇”最初是坚守不出,打算等到恶劣天气再突围。天逐渐暗了下来,大雾弥漫在海面上,稍微远一点就看不清楚。“倭寇”想趁这个机会冲破重围,但明朝水师严阵以待,勇敢地进行截击。大多数船只被截了下来,毙俘“倭寇”数百人。卢镗下令战船冲入港内,击沉剩下的商船,焚毁岸上的房舍,并用大量木石堵塞住港口,自此荡平双屿港。朱纨命令卢镗乘胜追击,在几个月内,又分别在九山大洋、浯屿港等地大败“倭寇”,明朝取得了嘉靖抗倭第一仗的胜利。
嘉靖二十八年(1549),朱纨指挥明军在福建的浯屿、月港和走马溪等地,再次歼灭“倭寇”,规模最大的一战就是漳州府诏安县境内的走马溪之战。
《江南通志》这样介绍朱纨:“朱纨,字子纯,长州人。正德辛巳年考中进士。嘉靖年间,曾担任四川按察副使,因多次平定据险把守的造反者,官职累迁至右副都御史。后来巡抚江西。等到嘉靖倭寇事件起,又改任闽浙巡抚。海贼据守双屿岛,朱纨派遣水师打败他们。……等到佛郎机国人行劫到了福建诏安,朱纨擒获了他们的大头领,全部处死。”
这段话透露出以下几点战争信息:第一,朱纨指挥的作战,对手通称为倭寇。第二,和明军在诏安交战的是葡萄牙人,明军对白种人和日本人还能分清楚。第三,明军在交战中获胜,并将战俘全部处死。
朱纨的文章全部收在《甓余杂集》中,其中有一篇《六报闽海捷音事》,详细记载了朱纨自报的战争经过和战果。另外,早期来华的葡萄牙人克路士也写过一篇文章,站在葡萄牙一方详细记载了走马溪之战。双方的材料互相对比,可以印证出走马溪之战的许多事实。不过这几场胜利触动了各方利益,导致朝廷海禁派和弛禁派更加激烈的争吵,焦点集中在朱纨身上,弛禁派必欲将其除之而后快。换句话说,朱纨的去留与生死,实际上是个风向标,标志着国内政坛必将有一系列大的震荡。
弛禁派的特点是否定海商和海盗有明显的界线,认为两者之间可以转化:海商可以转化成海盗,海盗也可以转化成海商。两者之间转化的关键,不是因为海商贪图更大的利益,采用铤而走险的暴力手段,而是政府在制定和执行海禁政策时,剥夺了他们海上生存的空间,将海上贸易大门紧紧关闭,于是将海商推入海盗的行列。如果朝廷的政策宽松下来,绝大多数违法海盗将会重新经商。
所以弛禁派认为,“海寇与海商同是人也,市场通达,海寇就转而为海商,严禁市场,海商就转而为海寇。最初的海禁是禁商,后来的海禁是禁寇。”因此,所谓“倭寇”,既不是海寇,也是不海商,更不是涉洋而来的日本海盗,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在多种角色中游弋变换。一开始,他们只不过是违法乱纪的商人。在朱纨将他们驱逐出双屿港后,这些走私商人只好流落到沿海各地。
双方的矛盾——无论是在利益方面还是观念方面,已经势如水火,因此朱纨遭到所谓“衣冠之盗”的闽浙势家的强烈反对。为了扳倒朱纨,御史陈九德、周亮,给事中叶镗等先后上疏,说朱纨权力过大,应该削去一部分军权,于是朱纨被改任为浙江巡视。走马溪大捷后,陈九德又上疏弹劾朱纨,说他滥杀无辜,草菅人命,最终将他夺职下狱。朱纨在遭到弹劾后,以一种孤愤的气度,选择了自杀的绝路。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朱纨的死亡,恐怕在他那个时候无法解释清楚,也许永远都要争论下去。即便是同朝的一些清官,也没有给朱纨过高的评价,虽然他一生节俭清廉,工作起来任劳任怨。最好的结论,也只是用一种惋惜的口吻,给他盖棺论定。
《明世宗实录》中说朱纨,“为人清廉,勇于任事;在他任职闽浙巡抚期间,最先严格执行海禁政策,沿海地区的情况得到肃清。走马溪之役,虽张皇太过,然勘官误入其罪,功过未明。朱纨竟然恐惧于被弹劾,还没等到审讯,就喝毒药而自杀,以致众说纷纭都觉得惋惜。”
惋惜朱纨什么呢?是他精忠报国没有善终吗?非也!
用明末徐光启的话说,朱纨之死“冤枉固然是冤枉,只是他对海上的实情实事不得要领,当时用那种办法来处置显得不合时宜罢了”。
朱纨的悲剧就在于,既看不到新的国际形势下,海上贸易已经是大势所趋,又不顾沿海一带以海为食的各阶层人士的利益,只知道执行朝廷的命令,措施过激,用堵塞的办法制止这场大潮,结果自己非但没有成为手把红旗的弄潮儿,反而在第一个浪头下落了水。
朱纨自杀使严禁派在人事上受到沉重一击。但国家政策却没有根本性改变,整个海疆还是朝贡不许朝贡,走私不许走私,政府在堵塞还是疏导问题上,始终没有明确的态度,也没有任何作为。一个越来越乱的局面就这样形成。两年之后,又开始了第二轮战争高潮。
海禁派在这一轮军事斗争中暂时获胜,掐断了海上私商的财路。为了在政治和军事的夹缝中获得商业利润,或者说为了生存,私商开始猬集。
因为倭寇给中国人的印象素来凶狠好斗,所以一些中国私商标榜与倭寇相勾结,或者干脆打着倭寇的幌子,这样也能吓唬住胆小懦弱的中国人。这样他们不惜甘当汉奸,或者冒充汉奸,走上了暴力对抗之路。那么国内的官兵,为什么要承认对手是“倭寇”呢?因为他们杀掉一个“倭寇”,所获得的奖赏远高于杀掉一个国内海盗和奸商,因此也乐得那些人自称“倭寇”。管他是不是真正的日本海盗,“倭寇”一词就这样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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