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修,是狄县人,是战国时齐王田氏的族 人。田修的堂弟田荣,田荣的弟弟田横,都是豪 强,宗族势力强大,能得到人们的拥护。
隗(陈)涉刚起兵并在楚地称王的时候,派遣周市 去攻取魏地,向北到狄县,狄悬县令据城坚守。 里脩假装把一个家奴捆绑起来,带着一帮年轻人 来到县公堂,声言要见县令禀报杀掉家奴。见到 县令,他便乘机把县令杀死,召集豪强官吏的子 弟们说:“诸侯都已反叛奏朝自立爲王,齐国, 是古代的封国,我田脩,是田氏宗族,应当做 王。”于是自立爲齐王,发兵进攻周市。周市军 队退走,田脩乘机领兵向东平定齐地。
秦将章邯把魏王魏咎包围在临济,形势危 急。魏王向齐国求救,齐王田脩率兵救魏王。 童邯命令部下衔枚夜袭,大败齐、魏二国军队, 齐王田修被杀死在临济城下。田脩的弟弟田荣 收拾里脩残余部队向东逃到型。
齐国人听说国王田信死了,于是立以前齐王 田建的弟弟田假做齐王,田角爲相,田闲爲将, 来抗拒诸侯。
田荣跑到东阿,童邯追上包围了他,项梁听 到田荣报急,就领兵在蛔城下打败童邯。章邯 向西逃跑,项梁尾随追击。但田荣怨愤齐国立田 假爲王,于是带兵还国,驱逐齐王田假。田假 逃到楚国。齐国相田角逃到赵国,田角的弟弟田 闲先前去赵求救兵,趁机留下不敢回归。田荣就 立田脩的儿子田市爲齐王。里荣作相国,田横爲 将,于是平定暨国之地。
项梁已追击章邯,链的军队却日渐扩充, 项梁派使者告请赵王、齐王,要他们发兵共击童 邯。田荣说:“如果楚王杀了田假,赵王杀了田 角、纔肯出兵。”楚怀王说:“田假是友邻 之王,窘迫了来投奔我,杀他不义。”赵王也不 同意用杀田角、田闲来与齐国作交易。齐王说: “蛇咬了手则断手,蛇咬了足则断足。爲什麽呢? 会危害全身。现在田假、田角、田闲于楚、赵来 说,不值得像手足一样亲近吧,爲什麽不杀掉 呢?况且秦国又得志于天下,这样相互中伤的行 爲就是自掘坟墓。”楚王、赵王不听从,齐王更 加愤怒,始终不肯出兵。童邯果然打败杀死了项 梁,大破楚军。楚军向东跑,而章邯渡黄河在巨 鹿围困赵国军。项羽前往救赵,因此怨恨也荣。
项羽救了赵国,收降了章邯等人,向西屠灭 咸阳,消灭秦朝重立诸侯王的时候,改封齐王 田市爲胶东王,王都设在曜。齐将田都曾跟随 项羽共同救赵,接着随之入关,因此立田都爲齐 王,王都设在临憧。战国时齐王田建的孙子田 安,在项羽渡黄河救赵的时候,他攻下济北几座 城池,率军投降项羽,项羽立田安爲济北王,王 都设在博阳。田荣因爲违背项梁的意愿,不肯出 兵帮助楚、赵进攻秦军,因此得不到王位;赵将 陈余也失职,不得封王。因此二人都怨恨项垄。
项羽回楚国后,诸侯王也各自到封国即位, 田荣派人带兵帮助陈余,让他在赵地造反, 荥本人也派兵抗击来即位的田都,田都败逃到楚 国。田荣扣留齐王田市,不让他去屡更即位。 田重身边的人说:“项王很强暴,而大王您本应 去胶东,如果不去即位,势必遭遇危险。”田市 很恐惧,便逃往胶东。田荣大怒,追杀齐王田 市于即墨,返回攻杀济北王田安。于是田荣自 立爲齐王,全部兼并了三齐的土地。
项羽得知后,异常愤怒,立即北上讨伐齐 国。齐王田荣兵败,逃到平原,平原人杀死田 荥。于是项羽烧平了查国的城郭,所经过的地方 把人全部杀光。齐国人相聚背叛项羽。
田荣的弟弟田横,收聚齐军败散兵卒,得到 好几万人,在城阳反攻项羽。这时汉王刘邦率
领各路将领击败楚军,攻入彭城。项羽听到这一 消息,便停止进攻齐国而回楚国,在彭城攻击汉 军,接着接连对汉作战,双方对峙于荥阳。由于 楚、汉相争,里横又得以收复了查国的城邑,立 田荣的儿子田广爲齐王,坦横自任相国,独揽大 权,政事不论大小都由他来决断。
田横平定齐国三年之后,汉王派鄱食其去劝 降了齐王田广和相国田横。田横认爲鄱食其说 得对,便解除对历丕的守备。这时汉将韩信率军 正准备东下进攻暨国。齐国最初派华无伤、田解 驻军历丕来和汉军对抗,汉王使者来了之后,就 撤除防守战备,纵情饮酒,并派出使者去和汉军 议和。这时汉将韩信已经平定了赵国和燕国,采 纳蒯通的计谋,越过平原,袭击并打败了齐国在 历下的驻军,接着攻占临遒。齐王田广和相国 田横非常愤怒,以爲鄱食其出卖自己,便烹杀了 邹食其。齐王田广向东逃往高密,相国田横逃 往博地,守相田光逃往城阳,将军田既驻扎在胶 柬。楚国派龙且救援齐国,齐王和龙且在高密会 师。汉将韩信和曹参打败齐、楚联军并杀死龙 旦,俘虏了齐王田广。汉将灌婴追击并抓获齐 守相田光。到了博阳,田横听说齐王田广已死, 便自立爲齐王,回兵攻打灌婴,灌婴在嬴县城下 打败田横。田横逃往梁地,归附彭越。这时彭越 占据梁地,保持中立,既帮汉,又帮楚。韩信杀 死龙且之后,接着命令豊参进军胶更打败并杀死 田既,又派灌婴在千乘打败并杀死齐将田吸。轻 信终于平定齐国,向汉王要求立他爲代理齐王, 汉王趁势立他爲齐王。
过了一年多,汉王消灭了项羽,汉玉自立爲 皇帝,封彭越爲梁王。国横怕遭杀害,便和他手 下五百余人逃入大海,居住在海岛上。高帝得知 这一消息,考虑到田横兄弟本来平定了齐地,齐 人中有才的大多归附他们,现在逃居海岛上不加 收服,以后恐怕会作乱,于是派使臣赦免国横的 罪并召见他。田横于是谢絶说:“我烹杀了陛下 使臣鄱食其,现在听说他的弟弟鄱商被任爲汉将 而且很有才干,我很恐惧,不敢奉命,请让我做 个平民,居守在海岛中。”使者回来报告,颤便下命令给卫尉吨说:“齐王田横如果来了, 你的人马和随从谁胆敢伤害他们就会招致灭门之 祸!”于是又派使者带着符节去把图童下令鄙商 的情况告诉坦•横,说:“田横来了,大者可以封 王,小者也是侯;如果不肯来,将要派兵征讨 了。”里横于是便和两个门客乘坐驿车去筮阳。
距滩阳还有三十里路,到尸乡驿站,田横向 使者道歉说:“臣下朝见天子应先梳洗沐浴。”便 停留在驿站。坦横对他的门客说:“我起初和汉 王都曾南面称王,现在汉王做了天子,而我却沦 爲逃亡的人要脸朝北来侍奉他,这种耻辱本来就 够大的了。况且我烹杀了别人的哥哥,还要和那 人的弟弟一起侍奉他的主子,纵然他慑于天子的 命令,不敢害我,我难道能不问心有愧吗?再说 陛下之所以召见我,祇不过想看看我的面貌罢 To现在陛下在洛阳,如果把我的头颅割下,打 马奔驰三十里路,面容还不至于腐败,仍可看得 清楚。”说完割颈自刎,让门客捧着他的头颅, 跟随使者快马送到垒那里。高祖说:“哎呀, 真有气节啊!从平民百姓起家,兄弟三人更替称 王,难道不是贤人吗!”爲之落下了眼泪,并任 命他的两位门客爲都尉,发兵二千人,用国王的 礼仪安葬田横。
安葬了田横之后,两位门客在里横墓旁挖了 两个洞穴,然后都自杀,倒在坑内殉死。高帝听 说后,非常吃惊,认爲曜的门客都是贤人。 “我听说其余五百人尚在海岛中”,派使者召他们 来。那五百人来到以后得知里横已死,也都自杀 了。由此可以看出田横兄弟能够深得士人之心。
太史公曰:蒯(kuǎi)通的计谋太过分了!它败乱了 齐国骄纵了淮阴侯,最终把田横和韩信这两个人 送上死路。蒯通这个人,善于运用纵横家的游说 术,他论述战国时纵横家的权术,成书八十一 篇。蒯通和齐国人安期生要好,安期生曾经向项 型献计,项羽没有采纳他的计策。不久项羽想封 拜安期生和蒯通,二人不肯接受,逃走了。田横 的高风亮节,使宾客仰慕他的气节而甘愿跟他去 死,他难道不是最贤能的人吗!我爲此列述了他 的事迹。世上不乏擅长绘画的人,但没人能把田 横等人的事迹画出来,这是爲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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