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宛的事迹,从张蹇开始了解。张蹇，是汉 史人。建元年间任郎官。当时武帝问投降的匈奴 人，都说匈奴击败了月氏王,用月氏王的头颅当 作饮酒的器皿，月氏人逃跑远去,而经常在心中 怨恨匈奴,但没有人和他们一道攻打匈奴。汉朝 正打算灭掉匈奴，听到了这话，于是想派使者和 月氏联系。去月氏的途中一定要经过匈奴境内, 就招募能够充当使者的人。辖以郎官的身份去 应招，出使月氏,同堂邑氏的胡奴名叫甘父的一 起从陇西出发。在经过匈奴境内时，被匈奴人抓 住，送往单于那里。单于扣留了他们，说：“月氏在我的北面，汉朝怎麽能派使者去呢？我想派 人出使越国,汉朝能听任我这样做吗?”把张蹇 扣留了十多年，给他娶妻，生了儿子，但张蹇仍 然手持叠的使节没有抛掉。
在匈奴居留期间，匈奴对他的监视日渐放 松，张赛趁机和他的随从逃向月氏。他们向西走 了几十天，来到大宛。大宛王早就听说汉朝物産 富饶，想要交往但没能办到，见了张蹇很高兴， 问道：“你要到哪里去?”张蹇说:“我爲汉朝出 使月氏,却被匈奴人截留。现在逃出来，望大王 您派人引导送我。如果真能到那里，待我返回汉 朝，叠赠送给大王的财物说不完。”大宛王认 爲对，就让他动身，爲他派出向导和翻译，到达 康居。康居又辗转送他到大月氏。大月氏王已被 匈奴杀死,立了他的太子爲王。已经征服大夏国 居住下来，土地肥沃，少有寇贼，耽于安适享 乐，又自以爲远离汉朝，一点都没有对匈奴复仇之意。张赛从月氏到大夏,居然得不到月氏王的 允诺。居留了一年多，动身回国。沿着南山,想 从羌人地区回去，又被匈奴人抓住。居留了一年 多，单于死去，左谷蠡王攻打单于的太子而自立 爲单于，匈奴国内动乱，张蹇和他的匈奴妻子及 堂邑父一同逃回汉。汉任命张蹇爲太中大夫，堂 邑父爲奉使君。
爨（cuàn）爲人坚强有毅力，宽厚，以诚待人，蛮 夷外族人都喜欢他。堂邑父本是匈奴人,擅长射 箭，窘困时就射猎禽兽来供给食物。起初，张蹇 出发的时候有一百多人，在外十三年，仅他和堂 色食两人得以回归。
张蹇亲身所到的地方有大宛、大月氏、大 夏、康屋，还从传闻中知道这些国家附近有五六 个大国，把这些都向天子报告了。说：
大宛在匈奴的西南方,在汉朝的正西 方，离汉约有一万里。那里的风俗是定居, 耕田，种植稻麦。生産葡萄酒。盛産良马, 马出汗如血，它的祖先是天马之子。有城 郭房屋。附属于大宛的城邑有大大小小七 十多座，百姓约有几十万。它的军队使用 弓矛善于骑马射箭。它的北边是舞，西 面是大月氏,西南边是大夏,东北边是匾 1，东面是抒枣、于窦。于宾的西边,河 水都向西流，注入西海;通东边的河水 都向东流，注入盐泽。双的水潜入地下, 它南边就是兴源头的起点。盛産玉石， 剧水流入中原。楼阖、蜒都有市邑城 郭，靠近盐泽。盐泽距离长安约有五千里。 匈奴的右翼处在軽以东，一直到陇西长 城，南边紧连着羌，隔断了汉朝的道路。
乌孙在大宛东北约二千里,是游牧国 家，随牲畜迁徙，和匈奴的习俗相同。能 拉弓射箭的士兵有几万，勇于作战。以前 归服匈奴,到强盛后，仅保持名义上的臣 属，不肯前去朝贡会盟了。
尘匮在太宛西北边约二千里，是游牧国 家，和大月氏的习俗大多相同。能拉弓射箭
的士兵有八九万。和大宛是邻国。国家很 小，南面臣属事奉月氏，东边臣属事奉匈 奴。
奄蔡在康居西北约二千里,是游牧国 家，和蛭的习俗大多相同。能拉弓射箭 的士兵有十多万。临近大泽，没有边际, 大概就是所谓北边吧。
大月氏在大宛西边约二三千里,处在妪 丞的北面。它的南边是大夏,西边是安息, 北边是康居。不定居，随着牲畜迁徙，和匈 奴风俗相同。能拉弓射箭的士兵约有一二十 万。以前强大，轻视匈奴。到了冒顿即位, 打败月氏。到匈奴老上单于时,杀死了月_ 氏王,用他的头颅作爲饮酒器皿。当初月氏 居住在敦煌、祁连之间,到了被匈奴打败 后，就远远地离开，经过宛，向西攻打大夏 而使它臣服，于是在媪丞的北面建都，设置 了王庭。那些余留下来不能离去的小股百 姓，守卫着南山羌,称爲小月氏。
安息在大月氏西边约几千里。那里的风 俗是定居，耕田，种植稻麦，生産葡萄酒。 城邑如同大宛。它附属有大大小小几百座 城，国土方圆有几千里，是最大的国家。临 近嫣水,有集市，人民做买卖用车和船只， 运载货物到附近国家有走几千里的。用银作 爲钱，钱币铸成国王面容，国王死了就更换 钱币，是爲了要模仿新王面容。在皮革上横 写作记号作爲文字记载。它的西边是条枝， 北边有奄蔡、黎轩。
条枝在安息西面几千里,临近西海。炎 热潮湿。耕田，种稻。有大鸟，産的蛋像酒 瓮一样大。人口很多，往往有小君长，而安 息役使管辖倏枝，把它当作外番国。国人精 通幻术。安息的老年人传说条枝有弱水、西 王母,可从没有见过。
太夏在大宛西南二千多里，媪水南边。 那里的风俗是定居，有城郭房屋，和大宛的 习俗相同。没有大君长，城邑往往设置小君长。它的军队软弱，害怕作战。善于经商贸 易。到大月氏西迁的时候,打败了大夏,使 整个大夏臣服。大夏百姓很多,约有一百多 万。它的国都叫蓝市城,有集市贩卖各种货 物。它的东南边有身毒国。
张蹇说:“臣在大夏的时候,看到虫竹杖、 蜀布。问道：’从哪里得到这些？'大夏国人说: '我们的商人去爨买的。身毒在大夏东南约几 千里。那里的风俗是定居，大体与太夏相同，而 地势低下天气潮湿炎热。那儿的人民骑大象来作 战。他们国家临近大河。‘按我推测，大夏距离 汉一万二千里，位于汉的西南边。现在身毒国又 位于太夏东南面几千里，那里有蜀地的物産，那 它离蜀地不远了。如今出使大夏,从羌人居住区 经过，地势险要，羌人讨厌这样做；要是稍微向 北走，就会被匈奴人俘获；从蜀地走应该是直 路，又没有强盗。”天子已经听说大宛和大夏、 安息之类都是大国，有很多奇珍异物，百姓定 居，与汉朝人的生活很相似，而兵力薄弱，看重 汉朝的财物;北边有大月氏、康居之类,军队强 大，可以用馈赠财物来给它们好处使它们来朝 拜。况且如果真能用道义来使它们归属，就能够 扩大万里土地，经过辗转翻译，招彳来不同风俗的 人们，声威和恩德就会遍及四海。天子高兴，认 爲张蠢的话对,于是命令张蹇从蜀郡的犍爲派遣 秘密使者，四路同时出发：一路从听出发，一路 从再出发，一路从徙出发，一路从邛、燹出发, 都各自行走一二千里。北方一路被氐、笙阻隔， 南方一路被迩、昆明阻隔。星明之类的国家没有 君长，善于抢劫偷盗，总是杀害掠夺汉朝使者， 汉朝使者终于没人能通过。但听说它西边约一千 多里有个骑象的国家，名叫滇越,而蜀地的商人 偷运出境物品时有的去过那里，于是汉朝爲了寻 找通往太夏的道路开始和浓国往来。当初，汉朝 想和西南夷沟通,花费太多，道路不畅通，因此 作罢了。到了张赛说可以沟通大夏时,就又重新 从事沟通西亶真的事情。
张蹇以校尉的身份跟随大将军攻打匈奴，他 知道有水草的地方，军队得以不受困乏，于是封张蹇爲博望侯。这一年是元朔六年。第二年，张 蹇担任卫尉，和李将军一同从右北平出发去攻打 匈奴。匈奴军队包围李将军,军队损失伤亡很 多；而张蹇误期被判斩，花钱赎罪免爲庶民。这 一年汉朝派骤骑将军打败了匈一奴西域军队几万 人，到达祁连山。第二年，浑邪王率领他的百姓 向汉朝投降,而金城、河西的西边沿南山一直到 盐泽一带,空空的没有匈奴人了。匈奴有时派侦 察兵来，但很稀少。那以后两年，汉朝军队在大 漠以北打跑了单于。
这以后，天子多次问张宪大夏之类的事。张 蹇已经失去侯爵，因而说：“臣居留在匈奴时, 听说乌孙王号昆莫,昆莫的父亲,是匈奴西边一 个小国的国君。匈奴人攻打杀死了他的父亲，而 昆莫出生时,被扔在野地。乌鸦叼着肉在他上面 飞，狼跑去哺乳他。单于觉得奇怪，认爲他是 神，就收养了他把他养大。到他成年后，让他领 兵打仗，屡有战功，单于又将他父亲属下的百姓 交付给昆莫,让他长久地守卫在西域。昆莫收养 了他的百姓，攻打旁边的小城邑，能拉弓射箭的 士兵有几万人，演习作战。单于死后，昆莫纔带 领他的人民远远地迁移，中立，不愿去朝拜匈 奴。匈奴派出骑兵去攻打，没有获胜，认爲昆莫 是神而远远避开他，于是笼络使他爲臣属，不大 进攻。如今单于刚被汉朝困住，而以前浑邪王的 领地空虚没人。蛮夷的风俗是贪图汉朝的财物， 现在如果趁这个时机用丰厚的礼物来馈赠离， 招引他再往东来，居住到原浑邪王的土地,和汉 朝结爲兄弟，从情势来看应该能听从，听从了就 是把匈奴右边的一只臂膀斩断了。联合了乌孙以 后，从它往西太夏等国都可以招引来而作爲外臣 属国。”天子认爲对，任命张蹇爲中郎将，率领 三百人，每人两匹马，牛羊数以万计，携带钱财 布帛价值几千万，还配备好多持节的副使，祇要 道路可通，就派他们到旁边其他国家去。
张蹇到了乌孙后,乌孙王昆莫接见汉朝使者 的礼节与拜见单于的相同。张蹇非常羞愧，知道 蛮夷贪婪，就说：“天子赏赐礼物，大王不拜谢， 就把礼物退回来。”星莫起身拜谢赏赐，其余礼节照旧。蛙帮助自己出使的意图说：“乌孙能 够向东居住到连邪玉的土地上，那麽汉朝就送一 位公主给垦莫做夫人。”幽国家分裂，国王年 老，又远离汉朝,不知道它的大小，一直臣服于 匈奴时间很长了，况且又接近匈奴，他的大臣都 惧怕匈奴,不想迁走，国王不能独自作出决定。 张骞没有了解昆莫的意图。星莫有十多个儿子, 排行居中的儿子叫大禄，强悍，善于指挥部衆, 带领部衆在别处居住有一万多骑兵。大禄的哥哥 是太子，太子有儿子叫岑娶,而太子很早就死 了。临死的时候他对父亲是莫说：“一定要把壁 娶立爲太子，不要让别人替代他。”昆莫悲哀就 答应了他，终于把岑娶立爲太子。大禄爲自己不 能取代太子而发怒，于是纠集他的兄弟们，带领 他的部衆反叛，谋划攻打岑娶和昆莫。昆莫年 老，常常害怕大禄杀了岑娶,就给墨娶一万多骑 兵居住在别处，而璧有一万多骑兵作自卫，这 样国家部衆一分爲三，而大体上仍是归属垦莫, 晃莫也因此不敢对爨独自做主定约。
张蹇于是分派副使出使大宛、康居、大月 氐、太夏、安息、身毒、瑟、魅和各个旁边 的国家。乌孙国派出向导和翻译送爨回国，张 蹇和壁派出的使者几十人，马几十匹，回汉报 答，趁机让他们探视汉朝，了解它的广大。张蹇 回到汉，被任命爲大行，官位列于九卿。一年多 后，去世。
乌孙的使者看到汉朝人口衆多财物充足后, 回去向他们的国家报告，他们的国家于是更重视 汉朝。那以后一年多，张蹇派出去沟通大夏等国 的使者大都和所去国家的人一同回来，于是西北 各国开始和汉朝交往。然而张蹇是第一个开通交 往的，那以后出使的人都号称博望候，以此来使 外国信任，外国也因此而信任他们。
自从博望侯张蹇死后,匈奴听说汉朝和乌孙 交往，很生气，想进攻乌孙。到汉朝出使乌孙, 那些使者从它南边出使，接连到达大宛、大月氏 等国，篮纔感到害怕，派使者向汉朝献马匹， 希望能够娶汉朝的公主，同汉朝结爲兄弟。天子 问大臣们意见，都说：“一定要先让他们送上聘礼，然后纔派公主过去。”当初，天子打开《易》 占卜，卜辞说：“神马当从西北来。”得到乌孙的 好马后，命名叫“天马”。到得了大宛的汗血马, 越发健壮，就把的马改名爲“西极”，把大宛 马命名爲“天马”。而汉朝开始修筑全畳以西的 长城，开始设置遒塁郡来和西北各国交往。于是 加派使者到安息、奄蔡、黎轩、条枝、身毒国。 而天子喜爱大宛马，出使的使者在路上彼此相望 络绎不絶。出使外国的使者一批大的有几百人, 小的有一百多人，他们所携带的东西与博望侯时 大致相同。那以后出使之事日益熟悉而人数渐 少。汉朝通常一年中要派出的使者多的有十几 批，少的有五六批。远的地方需八九年，近的几 年就回来。
这时汉朝已经消灭了南越,而蜀、西南夷都 受到震动，请求汉朝派遣官吏加以管辖和入朝拜 见天子。于是设置蕴州、越鱼、推柯、沈黎、汶 山郡,希望地界连成一片来向前通往太夏。于是 一年就派使者柏始昌、吕越人等十几批,从这些 刚设置的郡出发到太夏，但又都被星明阻拦，使 者被杀，钱物被抢，终究没能到太夏。于是汉朝 派遣三辅的犯人，再加上巴蜀士兵几万人，派 郭昌、窟匮两位将军等前去进攻星明阻拦汉朝使 者的人，斩杀俘虏几万人后离去。那以后派出使 者，垦明又进行抢杀，终于没能通过。而北边经 过酒泉到大夏,使者已经很多，而外国对汉币日 益满足，不看重汉朝物品。
自从博望侯由于开通与外国的交往道路而尊 贵，那以后跟随出使的官吏和士兵都争着上书, 陈述外国奇珍怪物和利害得失，请求当使者。天 子认爲外国极远，不是人乐于前往的，就听从他 们的要求，颁给他们使节，招募官吏和百姓不问 他们来的地方，爲他们配备好随行人员送他们出 发，来扩大沟通外国的道路。出使归来而不能避 免侵吞钱币财物，以及使者违背旨意的，天子因 爲他们熟悉西域情况，就深究审判成重罪，来激 怒他们使他们想赎罪，再次要求充任使者。求使 的念头循环无尽，而他们也轻率犯法。那些官吏 士卒也动不动就反复极力推荐外国出产的东西,说大话的人被授予使节，说小话的人被授予副 使，所以胡说八道没有品行的人都争着来仿效。 那些出使的人都是穷人的孩子，把官府的赠送礼 物占爲己有，想在外国低价收购货物来获取私 利。外国人也讨厌垒的使者人人言辞都轻重不 实，料想汉朝军队离得远不能来到，而断絶他们 的食物来使汉朝使者受苦。汉朝使者生活困乏食 物断絶而积怨，以至于相互攻击。曲、姑师祇 是小国，处于交通要道，攻击劫持汉朝使者王恢 等尤其厉害。而匈奴的奇兵经常拦击出使西域的 人。使者争相遍谈外国的灾害，都有城邑，兵力 薄弱容易进攻。于是天子因此派遣从骤侯赵破 奴率领属国骑兵和郡兵几万人，来到匈河水,想 要攻打匈奴,匈奴军队都离去了。第二年，攻打 姑师,赵破奴和轻骑兵七百多人先到达，俘虏了 楼兰王,接着攻陷了蛔。趁着胜利的军威围困 了匾孙、大宛等国。回汉朝后,封赵破奴爲湿野 侯。王恢屡次出使,被楼兰害苦,向天子说起, 天子派军队让王恢辅佐赵破奴打败了楼兰,王恢 被封爲浩侯。于是在酒泉修筑亭障直到玉门关。
处莲用一千匹马来聘娶汉朝公主，汉朝派皇 族女子江都王的公主嫁给乌孙王作妻子,乌孙王 星莫让她做右夫人。匈奴也派遣公主嫁给昆莫, 晃莫让她做左夫人。昆莫说:“我年老了。”于是 让他的孙子岑娶娶江都王的公主爲妻。乌孙多産 马，那里富人家的马多至四五千匹。
当初，汉朝使者到安息,安息王命令率领二 万骑兵到东部边界迎接。东部边界距离国都有几 千里。行走到边界，要经过几十座城，百姓相连 人口很多。汉朝使者回来，安息就接着派使者跟 随汉使者来观察汉朝领土的广大，把大鸟蛋和黎 轩善变魔术的人献给汉朝。至于太宛西边的小国 骊潜、大益,大宛东边的姑师、抒第、苏施等 国，都跟随汉使者来献贡品拜见天子。天子非常 高兴。而汉朝使者寻到了黄间源头，黄河发源于 于窦,那里的山盛産玉石，使者们采运回来，天 子考查古代的图书，命名黄迥发源的山叫崑（kūn）蚩。
这时，皇上正多次到海边视察，就每次都让 外国客人跟随，人多的大城市就经过，散发财物布帛来赏赐他们，用丰厚的酒肴厚厚地款待他 们，来展示汉朝的富有。于是大规模举行摔跤比 赛，展示奇妙表演和各种怪物，招聚衆多围观的 人，进行赏赐，聚酒成池挂肉成林，让外国客人 遍观各仓库的储藏物资，表现汉朝的广大,使他 们倾慕吃惊。至于增加那些魔术的精巧技艺，摔 跤和奇妙表演每年都有新变化，日益兴旺，就从 这时开始。
西北地区外国的使者，有来有去。大宛以西 的，都自认爲离汉朝远，还骄傲放纵安逸自适, 汉朝还不能用礼来使他们屈服听从管束指使。从 乌孙以西到安息,因爲靠近匈奴,匈奴困扰过月 氐，匈奴使者拿着单于的一封信，各国就都供给 他食物，不敢阻留使其受苦。至于汉朝使者，不 拿出钱币布帛就不能得到食物，不买牲口就不能 有坐骑。所以这样的原因，是离汉朝远,而且汉 朝财物多，所以一定要买纔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但也是因爲他们怕匈奴使者甚于汉朝使者。大宛 左右的国家都用葡萄造酒，富人家里藏的酒多至 一万多石，年代久的几十年都不坏。那里民俗喜 欢饮酒，马喜欢吃苜蓿。汉朝使者把它们的种子 拿回来，于是天子开始在肥沃的土地上种植苜 蓿、葡萄。等到天马多了，外国使者来得多了， 那离宫别苑旁边都种上了葡萄、苜蓿，一望无 际。从大宛以西到安息,各国虽然语言大不相 同，可是风俗大体相似，彼此相互了解。那里人 都深眼窝，多胡须，善于做买卖，铢镒必争。当 地风俗重视女子，女子说的话丈夫就絶对奉行。 那里都没有丝和漆，不懂得铸造钱币器皿。直到 汉朝使者逃亡士卒投降他们后，教他们制作其他 兵器和器皿。他们得到了叠的黄金白银，常常 用来作器皿，不用来作钱币。
汉朝使者前往西域的多了以后，那些少年随 从大多都向天子汇报熟悉的情况，说道：“大宛 有好马在贰师城,藏着不肯给汉使者。”天子已 经喜欢上了大宛马，听了心里很高兴，就派壮士 车令等人拿着千金和金马来向大宛王求贰师城的 好马。大宛国已经有很多汉朝的东西,相互商议 说：“汉朝离我们很远，而经过魅来我国屡次失败，从它北边来又有匈奴侵扰，从它南边来又 缺少水草。而且所过之处往往人烟城邑断絶，缺 乏饮食的情况多。汉朝使者几百人一批地来，而 常常缺乏食物，死亡超过半数，这样怎麽能有大 军前来呢？他们对我们无可奈何。况且贰师城的 马，是大宛的宝马啊。”于是不肯把马给汉使者。 汉使者生气，怒骂，用椎击打金马而离去。大宛 的贵人发怒说：“汉使者太轻视我们!”打发汉使 者离去，命令它东边的郁成国拦击杀死汉使者, 夺取他们的财物。于是天子大怒。几位曾经出使 过大宛的姚定汉等说大宛兵力薄弱,如果用汉朝 军队，不超过三千人，用强弓射击他们，就能全 部掳掠攻破大宛了。天子已经派混野侯攻打过楼 1，湿野侯率领七百名骑兵先到了楼兰,俘虏了 楼兰王,所以认爲姚定汉等人的话对，又想封宠 姬至氐家人爲侯，就任命奎匮利爲贰师将军，调 动属国六千名骑兵，以及各郡国品行恶劣的少年 几万人，率领前往进攻大宛。希望到贰魅获取 好马，所以号爲“贰师将军”。赵始成任军正, 原来的造侯王恢当军队的向导，而李哆任校尉, 掌管军中大事。这一年是太初元年。而关更蝗虫 大作，向西飞到敦煌。
贰师将军生匮利的军队已经向西渡过了盐 丞，沿途的小国感到惊慌，各自坚守城池，不肯 供给食物。攻打它们没能攻下。攻下城来能得到 食物，攻不下的过几天就离开。等到了郁成,到 达那里的士兵不过几千人，都飢饿疲惫。攻打都 成，郁成大败汉军,被杀伤的很多。贰师将军和 李哆、赵始成等商量:“到郁成还不能够攻下, 何况到他们的国都呢?”带军队返回。一去一回 用了两年时间。回到敦煌,士兵已经不超过十分 之一二。派使者上书说：“道路遥远常常缺少食 物，并且士兵不担心战斗，祇担心飢饿。人数 少，不足以攻取大宛。希望暂且退兵，增加派遣 军队再前去。”天子听了大怒，派使者到玉门关 阻拦，说军队有敢进入虱1阙的就斩首处死。贰 师将军害怕，就停留在敦煌。
那年夏天，汉朝与匈奴交战损失了湿野侯的 军队两万多人。公卿和议事的大臣都希望撤回攻打大宛的军队,集中力量攻打匈奴。天子已经攻 打大宛,大宛这样的小国不能攻克，那大夏等国 就会轻视汉朝，而大宛的良马也会断絶不来，岛 暧、金头就会轻易地让汉使者受苦了，被外国耻 笑。于是査办了说攻打大宛不利的邓光等人，赦 免了囚犯和有能力的士兵，增加征用品行恶劣的 少年及边地骑兵，一年多内从敦煌岀发的达六万 人，这还不包括自带衣食随军的人。牛十万头, 马三万多匹，驴、骤、骆驼数以万计。带了很多 粮食，兵器弓弩很齐全。天下骚动不宁，相互转 告奉命攻打大宛,共有五十多名校尉。大宛都城 中没有井，都要汲取城外的流水，于是派遣水工 改变了城下的水道，使城内无水。增加征发了十 八万甲兵到垒、张掖北边,设置居延、休屠两 县来护卫型。调遣全国七种犯罪的人，载运干 粮供给贰师将军。转运物资的人相互连接络绎不 絶直到敦煌。又任命两位熟习马匹的人做执驱校 尉，准备攻克大宛后选取那儿的良马。
因此贰师将军后来又一次出征，军队多，而 所到的小国没有不迎接的，都拿出食物供给军 队。到了仑头,仑头国不投降,攻打了几天，血 洗仑头。从这往西，畅通无阻到达宛城，汉军到 达那里的有三万人。大宛军队迎击汉军,汉军射 箭打败了他们，大宛军队进入城里凭借城墻自 守。贰师将军的军队想前往攻打郁成，担心行军 滞留而让大宛更添诡诈，就先到了大宛,挖开它 的水源，改变水道，那样大宛当然深受困苦。包 围了大宛城,攻打了四十多天，大宛外围城墻毁 坏，俘虏了大宛贵人勇将煎靡。大宛人十分害 怕，逃入内城。大宛贵人们互相商量对策说： “汉朝进攻大宛的原因,是由于大宛王毋寡藏匿 良马而且杀死汉使者。现在杀了大宛王毋寡而 献出良马，汉军应该会解围离去。如果不解围， 再奋力战斗而死，也不晚。”太宛的贵人们都认 爲对，一起杀死了他们的国王毋寡，拿着他的头 派贵人出使到贰师将军那儿，相约说：“汉军不 再攻打我们。我们把良马全都献出，任由你们选 取，并供给汉军食物。如果不答应，我们就把良 马全部杀掉，而康居的救兵快要到了。救兵来到，我们在里面，尘厝军队在外面，和汉军作 战。希望汉军仔细考虑，何去何从?”这时康居 侦察汉军，认爲汉军还强盛，不敢前进。贰师将 军和赵始成、李哆等人商量:“听说大宛城内刚 找到了汉人，懂得挖井，而他们城内粮食还很 多。我们来这里的原因，是诛杀首恶驻。毋寡 的头已送来了，像这样还不答应撤去军队，那麽 他们顽强守卫，而汇畳侦察到汉军疲乏而来救援 大宛,打败汉军是必然的了。”军官们都认爲对, 答应了大宛的要求。大宛于是献出他们的良马, 让汉人自己挑选，并且拿出很多食物来供给汉 军。边军选取了他们的良马几十匹，中等以下的 公马母马三千多匹，又立了大宛贵人中以前对待 汉使者友好的人名叫昧蔡的作爲大宛王,和他订 立盟约而撤兵。汉军最终没能进入大宛的内城, 就撤军回还。
当初，贰师将军从敦煌西边出发，认爲人 多，沿途的国家不能供给食物，就分爲几支军 队，从南北两路前进。校尉王申生、原鸿胆壶充 国等一千多人，从另一条路到了郁成。郁成人坚 守城池，不肯提供食物给他的军队。王申生离开 大部队二百里，以爲有所依仗而轻视郁成，责问 郁成。郁成人不肯献出粮食，探知王申生的军队 一天天减少，在早晨用三千人进攻汉军，杀死了 王申生等人,汉军被打败，几个人逃脱，跑到贰 师将军那里。写师将军命令搜粟都尉上官桀前往 攻破郁成。郁成王逃亡到康居,上官桀追击到康 屋。康居听说汉军已经攻克了大宛,就把郁成王 献给上官桀,上官桀命令四名骑兵把郁成王捆上 押解到贰师将军那里。四人互相商议说：“郁成 王是汉朝痛恨的人,如今活着送去，突然发生意 外就耽误大事了。”想要杀了他，没人敢先下手。 上都骑士赵弟年纪最小,拔出剑来砍去，杀了郁 成王,带上他的人头。赵垂、上官桀等人追赶上 了贰师将军。
当初，贰师将军后一次出兵，皇帝派使者告 诉乌孙,多派兵和汉军合力进攻大宛。乌孙派了 二千名骑兵前往，徘徊观望，不肯前进。贰师将 军东归，沿途经过的各小国听说大宛被攻破，都派他们的子弟跟随汉军到汉朝进贡，拜见天子, 就把他们留在汉朝作人质。贰师将军攻打大宛, 军正赵始成奋力作战,功劳最多；至于上官桀勇 敢深入作战，锤爲他岀谋划策，军队进入玉门 区的有一万多人，战马一千多匹。贰师将军后一 次出兵，军队不缺乏粮食，战死的人也不能算 多，而将官贪婪，大多不爱惜士兵，侵吞军饷, 因此死亡的人很多。天子因爲他们万里远征讨伐 大宛,不记他们的过错，封李广利爲海西侯。又 封亲自斩杀郁成王的骑士赵弟爲新畤侯。任命军 正赵始成爲光禄大夫,上官桀爲少府,李哆爲上 党太守。军官中位列九卿的有三人，任诸侯相、 郡守、二千石的一百多人，任千石以下的一千多 人。奋勇参战的人封的官超过他自己的愿望，因 犯罪受罚去参战的人都将功赎罪不计功劳。对士 卒的赏赐价值四万金。攻打大宛两次往返，共花 了四年纔罢兵。
汉军讨伐大宛后,立昧蔡作大宛王后离去。 一年多后，大宛贵人认爲昧蔡善于阿谀，使自己 国家遭受屠杀，于是一起杀死了昧蔡，立毋寡的 兄弟名叫蝉封的当大宛王,而派他的儿子到汉朝 作人质。汉朝于是派使者赠送礼物来安抚大宛。
汉朝派遣使者十几批到大宛以西的那些国 家，搜求奇异物品，趁着出行考察来炫耀征伐大 宛的威德。在敦煌设置酒泉都尉,西边直到玺 丞，路上往往有亭障。而盒头有屯田士卒几百 人，于是汉朝在那里设立使者保护田地积蓄粮 食，来供给出使外国的人。
太史公曰:《禹本纪》说：“黄河源出崑仑。 崑蚩山高二千五百多里，是太阳月亮交相隐蔽放 出光明的地方。山上有醴泉、瑶池。”如今从张 蹇出使大夏之后,探寻到萤迥的源头，哪里能看 见《本纪》所说的崑岂呢？所以谈论九州山川， 《尚书》接近事实。至于《禹本纪》、《山海经》 所记载的怪物，我不敢去谈论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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