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卫陕甘宁边区片断_牛化东将军事迹
易 莎
(一)“美人计”加摆“鸿门宴”
形势很清楚了。胡宗南认为刘宝堂整编十一旅不力,要抛开他了。1941年7月31日,胡宗南密令张廷芝、张廷祥兄弟:“将十一旅全部歼灭,就地补充到保十三师和绥蒙游击师,准备配合何文鼎的二十七师进驻三边,打开进攻延安之缺口。此令在事未成功之前,切勿失密。”
十一旅旅长刘宝堂还蒙在鼓里,他眼看着张家兄弟官儿升了,队伍扩大了,便有意同他们结好,不仅借给他们军装,连枪支弹药也施舍不少。张家兄弟接到密令后,心情也有些紧张,在安边张廷祥家大院的一间密室里,请来了张兰亭和张雨亭。张廷祥的父亲张雨亭人称张老七,是个急性子的人,拿不出多少主意,只会在旁边催促。张廷祥先端出一盘刚从外地运来的时令果品,热情招待伯父和堂兄,然后开门见山对张兰亭说:“伯父,对密令究竟如何执行,请指教!”(www.guayunfan.com)张兰亭先清了清嗓子,以权威者的身份开言道:“刘宝堂这个旅第一团,完全被地下共产党操纵着,八路军贺晋年驻在定边,和十一旅有着密切的联系。我们若同刘宝堂发生武装冲突,八路军会星夜派兵支援。那时,我们就很难逃出八路军的包围圈。因此,对密令所示,不能轻举妄动,必须以计谋取胜 ……”张兰亭尚未说完,张老七便插言道:“错失良机,万事休矣。”张廷祥笑着问张廷芝:“幼兰(张廷芝的小名)哥的妙计很多。1929年,红军周维奇营长的兵强马壮,当时,哥哥和妹妹张少荣巧施美人计,在洞房花烛夜的宴会上,制服了周维奇,缴了他的械。今天 ……”张廷祥的一番话,无意中提醒了张廷芝,他一拍大腿说:“好!就这样办,今天再施个美人计!”他们老家在金佛坪,那里有个老头儿有个女儿叫小芹,年方十六,长得水灵灵的,十分美貌。听说刘宝堂有个儿子今年一十五岁,只小一岁,正合适。当下计议停当,让张廷芝收小芹为义女,对外就说是亲生闺女,再找个与刘旅长姨太太相好的人前去提亲,然后想进一步的办法。
张廷芝说:“若提亲成功,我设鸿门宴邀请十一旅在安边的全体军官赴宴,在宴会上将他们一网打尽。不愁十一旅不归属我们!至于如何稳定定边的贺晋年,只要先笼络好十一旅的官兵,给他们封官许愿,表面说是十三团和十一旅合编,贺晋年就找不到武装干涉的借口了。”
张兰亭老谋深算,可谓用心良苦,但他仍有些不放心地说:“还要以防万一,先把我们的家产全部转运到堆子梁的寨堡中,一旦形势于我不利,可以随时向榆林转移。”张老七最后说:“不要顾虑太多,一切要为发展我们的武装力量着想,前怕狼后怕虎,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8 月 6 日,张廷芝设宴请安边有名的绅商刘文卿的姨太太(外号叫“白牡丹”)和王伯谋的姨太太(人称“交际花”),来家中午宴。席后,张廷芝说道:“听说胡宗南很器重刘宝堂,不久将任命为中央整编师师长,前途不可限量啊!”接着品了两口茶,又慢条斯理地说:“我看他那儿子刘飞,人品还不错。”他边说边让小芹给两位姨妈续茶。小芹刚“哎”了一声,“白牡丹”和“交际花”的眼睛便同时落在一个娇小的女孩儿身上,此女身材不错,脸蛋儿也十分漂亮。在交际场上常混的女人,哪有不理会其中机关的。“白牡丹”嘴一翘,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来:“莫非张老总要请我们当红娘?”
张廷芝以退为进:“我这女儿年岁尚小,出自我们这种门庭,还怕找不到婆家?只是我不久要离开安边,移防内蒙,在这兵荒马乱的日子里,早了却一桩心事,省得在外惦记着。”“交际花”“哟”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哩,既然你们能看中刘旅长的少爷,这全包在我们身上了!”谁都知道给这些人办事,油水是不会少的。事不宜迟,第二天上午,两人就陪同刘文卿到刘宝堂家中去说媒。“白牡丹”、“交际花”和刘宝堂的姨太太“野菊花”(也就是刘飞之母),原本是安边的“三朵花”,都是有交情的。她们准备先找“野菊花”商量一下,不料刘宝堂正好也在家中,两道菜便并作一盘端上来了。刘宝堂近来颇受胡宗南方面的冷遇,又见张氏兄弟官运亨通,有意与他们结好,如今见有人前来说媒,哪有不应允的道理。“美人计”就这样一拍即合了。只是“野菊花”还沉吟了一下,说道:“合适倒也合适,就是还没见过本人呀!”“白牡丹”说:“咳,小芹那妞儿长得可俊啦,真是百里挑一啊!和刘公子是天般地配的一对。”一句话把刘旅长和姨太太说的心里乐滋滋的。“交际花”趁热打铁,赶紧说道:“你们若同意,我们明天就请廷芝和小芹来府上订婚。”刘旅长一口应允下来:“好,就这样定了!”他把张廷芝当成了亲家,张廷芝却用一根红绳把这个冤家拴牢了。
张廷芝8月底在安边集结好队伍,准备9月6日陆续向内蒙开拔。出发前,他向十一旅在安边的全体军官发出请帖,定于9月4日上午到张兰亭家大院赴宴。
9月2日,十一旅地下党负责人冯世光在北门城楼上召集了党的紧急会议。除了十一旅原来一些老的地下党员外,还有在长征后留在十一旅的十来个红军指战员,他们组成了一个士兵委员会。会上研究了十一旅地下党当前面临的形势。最近张、刘两家已提亲联合,结为儿女亲家,但他们也有很深的矛盾。这种暂时的联合,又对十一旅的地下党组织十分不利,很可能要开始清洗行动,这样就会增加同八路军的摩擦。9月4日张家的宴会,被邀请的人不能不去,这里面要是有什么名堂,事先不能不提高警惕。冯世光说:“宴无好宴,我们要防备张、刘合谋,首先搞掉陈国宾团长和曹又参营长,为执行胡宗南的命令清洗十一旅的地下党组织扫清道路。”他接着布置说:“十一旅在安边的全部军官前去赴宴,如有变故,士兵委员会就是指挥部。我带着警卫员王建民,让他隐蔽在张家大院对面的一个小店铺里,铺子里的老板王神官是我的朋友。到时候若有事,王建民就跑到北门城楼上敲钟报警,你们听信号行动。”
张兰亭家的大院像个兵营,能容纳上千人。高高的围墙、铁皮包的大门,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如临大敌,这哪里是请客,分明摆的是“鸿门宴”。大院内正北房和倒坐南房,并由串廊相连。院子的中心有大过厅,东西各设会客厅。南大门有门房,由卫士把守,过厅和后院又各有传达室。院内驻有两营官兵,由张廷芝直接指挥。
设宴这一天,大院里格外森严,后院里埋伏着张廷芝的队伍。在连厅和东西客厅,共设五十余桌宴席,每桌可坐十人,招待员全是张廷芝的心腹,个个全副武装。十一旅的高级军官刘宝堂、陈国宾、曹又参等二十余人,还有驻柠条梁的国民党靖边县的张县长,在西客厅就坐,由张廷祥主持招待。十一旅的中下级军官也有二十余人在东客厅,由张廷芝主持招待。张兰亭、张雨亭推说年迈,均未参加。种种迹象表明,宴会上的紧张空气完全掩盖了欢乐气氛。刘宝堂仍毫无察觉,他对自己的儿女亲家是深信不疑的。怎料到,当宴会席上送来第5道菜时,按张氏兄弟预谋,鸣枪为号,张廷祥当场开枪打死了刘宝堂。枪响后,东西两边客厅里乱成一团。张家队伍的士兵,个个如狼似虎,把赴宴的十一旅军官全部绑起来,就地看押在东西客厅内。
冯世光当时也被押在东厅,他没想到张家兄弟打死的却是刘宝堂,看来他们不仅是要清洗十一旅的地下共产党,还要火并十一旅。冯世光急切地想听到北门城楼上的钟声,要保证十一旅不被国民党中央军吃掉,只有靠他们这些地下共产党员,靠他们坚持住战斗,靠他们去向定边的八路军贺晋年求援了!
大院的枪声响过后便是一片死寂,因为双手都被捆绑起来,没有一点反抗能力了。可是,击破这死寂的却是北门城楼上传来的一片告急的钟声!此时冯世光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他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把希望寄托在十一旅的士兵委员会的全体同志身上。
(二) 机关算尽
报警钟声响彻安边城的上空,十一旅士兵委员会的成员立即行动。指挥部设在西门城楼上,陈天治(原红军教导员)任指挥,并派薛应莲去给白泥井十一旅一团副团长牛化东报信,派陈文英(原红军营长)去定边向八路军请援。
张廷芝、张廷祥听见钟声,先是愣了一下,马上明白十一旅的部队已有准备。他们认为安边十一旅的军官悉数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蛇无头不行,兄弟俩便兵分两路,于10时许,张廷祥率一路向西门城楼进攻,张廷芝率一路向北门城楼进攻,东城和南城原来都在他们的手里。眼看中午已过,前后发起十几次冲锋,均被十一旅士兵击退,而且伤亡惨重。强攻未能奏效,张氏兄弟押着陈国宾、曹又参、冯世光等到西门城楼下喊话,要进行谈判,让城楼上派代表下来解决问题。陈天治当即回答道:“要谈判,先将十一旅的军官全部释放,这是先决条件。”张廷祥一时恼羞成怒,但又无其他主意,便朝陈国宾等人大声喊道:“先押回大院待命!”
事情弄得越来越僵,张氏兄弟无有新招,下午2时许,只得请大绅商刘文卿出面说情。他带了10个代表,以中间人身份,用身家财产性命担保,自己留在十一旅指挥部,保证十一旅队伍安全撤出城去,暂住白泥井砖窑堡一带,然后请张氏兄弟放人。
由于缺少谈判经验,十一旅队伍撤出安边城显然是个错误,他们轻信刘文卿担保能够放人,并把这当成了唯一的交换条件。下午6时,十一旅队伍撤到城外,直到晚上,他们才把连长冯世光第一个释放回来,让他先做十一旅士兵的工作,并派了6个护兵,名义上是保护他的安全,实际上是监视他,怕他去和八路军联系。冯世光为了摆脱他们,当晚一个人骑马先回白泥井,发现身后没有盯梢的,才连夜飞速向定边赶去。那6个护兵以为看住冯世光在安边城的家,就能看住冯世光,这一着也失算了。
冯世光来到定边贺晋年司令员的家中,马上让警卫员林林去报告司令员,虽是半夜,但立刻被接见了。听完冯世光的汇报,贺晋年沉吟了一下,说:“我们得到陈文英同志的报告,正在研究对策。现在你来了更好,十一旅把队伍撤出安边城,再回去就有些麻烦了。你能出来,说明他们也在考虑放人,等他们把人放了就好办了。”冯世光说:“他们先放我,就是为了谈判。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我先给他们写封信,内容大致是:十一旅军官同意在9月8日派代表到安边刘文卿家谈判,条件是先要释放十一旅被扣的全部军官。另外,十一旅不同意和任何军队合编,先用谈判稳住他们,我们趁机攻城。
贺晋年在房间里慢慢地走了两圈,说明他在冷静地思考问题。听冯世光说完自己的意见,贺晋年停在房间当中,说:“安边不能成为张家父子的反动堡垒,十一旅一定要收回来。不过,安边城从地形的位置上看,宜守不宜攻。1936年,红军为了拔掉这个钉子,围攻了半个多月,也没拿下来。这次我们的力量大不一样了,一定要配合十一旅重新拿下安边,但应智取,不宜强攻。你能不能在这上头再动些脑筋,拿出一点办法来?”
冯世光稍稍想了想说:“张廷祥部有夏品山、杜廷芝两个大队,现在夏品山守东门,杜廷芝守西门。他们俩与张廷祥面和心不和,被收编时就不太愿意,听说张廷祥迟早要撤掉他俩的大队长职务。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又是牛化东的拜把兄弟,我们完全可以利用他们和张廷祥之间的矛盾,促成这次收复安边计划的成功。”
说到这里,贺晋年击了一下手掌:“好,就这样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接着他同冯世光又仔细地研究了一下,作出具体部署:十一旅部队攻城时,由牛化东和夏品山联系,先从东城进去,夏品山在城内接应。定边方面派副团长廖光绍率警备一团主力,协助十一旅攻打安边西城。最后,贺晋年一再嘱咐冯世光,5日晚连夜派人给安边送信,千万不要失误。攻城时间定在9月8日拂晓。
冯世光赶回白泥井后,马上派人给安边送信,接着,曹又参营长也被迫派为调解人回到十一旅部队。当时,十一旅在白泥井的官兵便推举曹又参为攻城总指挥,牛化东为副总指挥。6日晚,派人秘密进城将信送给夏品山。同时,曹又参派牛化东去了一趟定边,向贺晋年要了两支手枪和一批军粮。
9月8日拂晓,副团长廖光绍带领警备一团主力到达指定位置,隐蔽在安边城西的孙家坑子,展开前哨活动,并布置外围战斗。东城先锋指挥李树林,带领3个攻城突击队,随牛化东副总指挥在东门外隐蔽。曹又参的总指挥部设在东门外的东关天聚诚小高地附近。
天刚麻麻亮,牛化东就带队摸到东门的城门前,见城门大开,只听城楼上喊道:“化东快进城!”原来夏品山接到信后已在城楼等候,随即牛化东带警卫员进城。这时,忽然发现张老七带着巡城队走过来了。他大声喊着夏品山队长,说时迟,那时快,转眼之间就到了牛化东等人的面前,正好挡住他们上城楼的道路。牛化东沉住气,用手臂碰了一下身旁的警卫员,低声说道:“干掉他!”警卫员纵身向前,把张老七压倒在地,当场击毙。还没等巡城队反应过来,从城楼上迎来的夏品山,命令随从人员将巡城队队员的枪支全部下掉带上城楼扣押起来。牛化东当即指挥3支突击队向东西大街、南大街和北大街发动进攻。西城的杜廷芝大队,在接到夏品山的通知后,迅速占领了西城各要点,并围剿了保安十三师的师部。在混乱中,张廷祥以为八路军攻进城来,顾不得被他扣押的十一旅军官如何处置,带上警卫队20多人,仓皇从南城门逃跑。这时,牛化东亲自率领预备队迅速营救了陈国宾团长和其他被扣押的十一旅军官。
中午12时,战斗基本结束。清查结果,张氏父子,除张老七被击毙外,其他三人在逃。十一旅马上组织追捕。原来张兰亭和张廷芝在战斗打响的前一天,便带着细软财物去了堆子梁。他们满以为大局已定,只待谈判解决问题,哪曾料到机关算尽,反倒误了自己的性命。张雨亭死了,张廷祥也被刘宝堂的弟弟刘明堂捉回去公审枪毙了。张兰亭、张廷芝想逃往榆林,途中被十一旅的柴明堂部下抓获。张廷芝使出最后一个绝招,对柴明堂说:“你打狐子为皮还是为肉?我有的是家产,今天就全送给兄弟,只求放我们父子俩一条活路。”柴明堂见钱眼开,就眼睁睁地让他父子从阎王爷面前溜掉了。
副团长廖光绍带领警备一团主力,主要负责西边外围的防务,十一旅攻城战斗发展顺利,他们的部队没有进城。安边城内的事态平息下来,十一旅重返防地后,廖光绍便带领部队回定边去了。
(三) 十一旅起义的导火索
1941年9月,刘宝堂被张廷祥打死,十一旅一团团长陈国宾升任旅长,石佩玖任参谋长,王子庄任参谋主任,曹又参升任一团团长,史钫城仍任二团团长。十一旅打跑了张廷芝、张廷祥后,旅部和一团驻安边城,二团驻柠条梁。这时十一旅的基本情况是,陈国宾旅长对八路军有一定程度的好感,但又不想完全倒向这一边,只是利用曹又参、王子庄和地下党员的帮助,巩固自己的地位;共产党也一直把他当作团结、争取的对象。曹又参倾向革命,1943年曾通过苏杰儒同志与西北局联系和请示工作,西北局除给他指示外,还拨给30万法币补助金。王子庄当时是非党员,但早已和共产党取得联系并参加了地下工作,通过苏杰儒同志把十一旅电台的波长、密码送到延安。十一旅地下党组织称曹又参和王子庄是当时的党外革命派。旅参谋长石佩玖、二团团长史钫城和政治处主任吴芬(后升任副旅长),都是国民党复兴社分子,二团副团长张鼎臣是个叛徒,由于他的叛变,二团的共产党地下组织被破坏,实际兵权掌握在国民党反动派手里。
1944年,十一旅旅长陈国宾病逝。第一团进步官兵坚 决拥护曹又参升任旅长。二团团长史钫城垂涎旅长位置已久,又有吴芬、石佩玖、张鼎臣帮他上蹿下跳,所以相持不下。最后,邓宝珊还是决定由曹又参代理旅长。
1945年抗战胜利,胡宗南为了积极反共,加紧准备反动内战,命令邓宝珊将代理旅长曹又参调到榆林,企图武力整编十一旅,并预定由史钫城为整编后的师长。因曹又参不接受这种安排,邓宝珊不准他回部队。于是,一、二两团形成武装对峙,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就在日本宣布投降后不几天,十一旅参谋长石佩玖、副旅长吴芬等二团反动骨干密谋,准备把二团从柠条梁调进安边城,以武力整掉一团。
10月15日,即命令二团副团长张鼎臣率领卫士10余人进驻安边万发店,对一团官兵宣扬整编的所谓“好处”,同时用封官许愿的卑鄙手段来瓦解一团的革命力量。地下党组织经过研究,认为情势紧迫,如不实行起义,一团革命力量难保全,十一旅的一切进步势力也会遭到摧残。因此,决定派冯世光、王子庄到定边警备三旅司令部向贺晋年旅长汇报情况,并请求援助起义。
由于抗战胜利后形势的变化,根据党中央军委的决定,贺晋年原来准备带两个团去河南建立新的根据地,后来又听说要调他去东北工作,但正式决定都尚未下达。面对当时十一旅所处的紧迫情势,三边地委高峰同志向延安领导方面建议,要求暂时让贺晋年留下来,待处理完十一旅的问题后再离开。
十一旅的冯世光和王子庄来到定边,同贺晋年商谈有关起义事项后,原定日期是10月27日,并正式派陕甘宁边区政府保安处驻三边保安科科长葛申同志,随冯世光、王子庄到安边去,表面上是警三旅的联络参谋,秘密地带进一部电台驻在冯世光的连里。10月23日,冯世光又到定边向贺晋年汇报,地下党员赵武臣连长报告说,二团已决定于10月28日以长途野营的名义进驻安边城整掉一团。针对这一紧急情况,经请示党中央,同意十一旅提前于25日起义。贺晋年对冯世光说,届时,警三旅将派参谋长张文舟率领先头部队前去安边,大部队随后就到,支援起义。
十一旅旅部及驻安边一团的起义工作,虽然处在急迫的情势之下,但由于有长期的工作基础,组织领导又比较周密,进行还是很顺利的。从1945年春开始,十一旅地下党组织即按照上级党的意图,在一团办了两期军训班,训练班、排以上骨干。军训班主任是王子庄。第一期军训队长是李树林,第二期是冯世光,他俩都是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这次训练,名义上是军训,实际上是思想政治教育和民主革命教育。这些经过训练的骨干,为十一旅起义打下了良好基础。另外,为了团结党外人士,促进十一旅进步力量的发展,经三边地委研究同意,在十一旅成立了统战性质的群众性进步组织——西北民主运动促进会,在推动十一旅的上层人员参加起义方面,也起了一定作用。
当决定十一旅提前起义的指示下达后,1945年10月24日晚,牛化东、冯世光、李树林、王子庄、赵武臣、高昆山等,以及从警三旅派去的葛申同志,共同开会研究,由牛化东同志担任起义总指挥,并命令驻防白泥井的一团二营营长柴明堂要听从调动,同时将该营朱子春(地下党员)领导的第六连调进安边执行任务。
(四) 红旗飘扬安边城
10月25日拂晓,起义军开始行动。首先,围攻旅部,扣押了副旅长吴芬,参谋长石佩玖,以及伪县长和国民党党部书记长、伪局长等人。同时,冯世光同志立即带人来到万发店。这是十一旅过去的头头们开的骡马大店,专门接待南来北往的商人旅客,既是客店,又兼做生意,货物中烟土、毛皮、布料、盐巴什么都有,也是十一旅某些有烟、赌嗜好的官儿们聚赌、抽大烟的地方。满院子拴的是骆驼、骡马、毛驴等,满屋子烟气腾腾。正值冬天来临,人们从寒冷的室外走进室内,迎面扑来一阵阵带着膻味的热气,使人产生一种温暖而又懒洋洋的感觉。这里经常是通宵达旦,灯火通明,难得有几个清晨是安静的。
冯世光带人闯进张鼎臣住的那间大房子里,只见桌面上杯盘狼藉,隔夜的酒席尚未撤去。张鼎臣敞着领扣,嘴里斜叼着一支香烟。屋子里到处坐的是人,也有斜躺在炕上抽大烟的,除了张鼎臣的卫士外,其余的就是他想煽动跟他们一齐去整编的一团的人。见冯世光带人进来,张鼎臣的卫士们“嚯”地站起,都想抄家伙,他们的驳壳枪有的背在身上,有的挂在墙上。
冯世光大吼一声:“你们要干什么?”
张鼎臣自以为胜利在握,便伸出一只手向下按了按,他的卫士们又都坐下了。张鼎臣不紧不慢地说:“你来得正好,你要是同意整编,跟我走准少不了你的好处……”
冯世光冷笑了一声:“你当然有好处,可没有我们一丁点儿的好处。你这个叛徒,别在这儿封官许愿了!”说着手一抬,顶上膛的手枪子弹就飞进了张鼎臣的脑袋。跟着冯世光进去的人,同时用枪对着张鼎臣的卫士们。冯世光沉着地对其余的人说:“我们起义了!”
葛申同志通过电台把上述情况报告给贺晋年,贺晋年不禁脱口而出说了一句:“这一枪打得好!”好就好在对十一旅还在观望和犹豫不决的人起到促进作用,同时,贺晋年也认识到,这一枪打的是关键时候,如果不抓紧部署力量,柠条梁离安边比定边离安边要近,二团要是抢了先,起义就有夭折的可能。于是,贺晋年当即决定,让张文舟同志按预定方案带七团四个连,赶快开进安边城。
参谋长张文舟带4个连抵达砖井后(这儿离安边城还有30里路),马上给冯世光写了一封信,说支援起义的队伍快到城下了,请做好准备。冯世光的队伍正好守西城,张文舟带的四个连从西边来,当晚即开门纳入。因为动作神速,连牛化东总指挥事先都来不及通知,他听冯世光说警三旅的先头部队已经进城了,便说:“赶快欢迎!”这时,城内的起义军已经占领伪县政府和国民党县党部,并控制了全城的制高点。张文舟同志带进去的四个连,分到城四周和起义军共同守城,城内秩序井然,秋毫无犯。
10月27日,在安边城内召开了起义部队和八路军的会师大会。十一旅的参谋主任王子庄代表该旅宣布武装起义,并进行攻打柠条梁二团的誓师动员。会上警三旅参谋长张文舟同志宣读了支援起义的声明。
至此,红旗插上了安边城。中央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定边、靖边县城都解放了,只有安边和柠条梁两地仍为顽敌据守。当时,红军曾攻打过安边和柠条梁,因为该处城墙坚固,暗堡工事密布,没有拿下来。现在安边的十一旅一团起义了,只剩下一个二团在柠条梁,打下柠条梁,三边就一片红了!
张文舟同志率兵前去安边支援十一旅起义,贺晋年在部署时曾同他商定,为了使起义后的安边能够得到巩固,必须攻打柠条梁,把顽固、反动的二团消灭掉,十一旅起义的全部成果才能完全保住,否则,就可能引起其他变化。由于柠条梁城外地形开阔,四面多沙漠,史钫城在驻守期间,又加筑了城寨,城墙下和街道中遍设暗堡,并于防区乡村内布下监视哨,在连队中又成立了秘密防共小组,因此进攻部队既难以接近,又不易强攻。贺晋年嘱咐张文舟,当部队进入安边后,宜火速用兵,采取偷袭手段攻打柠条梁。不料此着没有成功,偷袭被敌人发觉,张文舟即拍电报给贺晋年,如何进一步处置,请他决定。贺晋年马上从定边赶到安边。
攻打柠条梁,是既定决心,因为当时的情势非这样做不可。二团早就想吃掉一团,想和平解决二团的问题根本不可能,十一旅既然起义了,也不能轻易把二团放走。
贺晋年抵达安边后,决定把警三旅八团的六个连从吴旗调来(当时吴旗属三边地委领导),部署在柠条梁南面;七团两个连(有两个连留在安边),攻打柠条梁西门;九团和十一旅一团的一个营从北面进攻。并将八团分成三个梯队从南面主攻,爆破手用炸药实施爆破,把城墙炸开后,突击队即用梯子登城,进城后向东发展。柠条梁只有两个城门(西门和东门),东门方向,贺晋年没有部署部队,因为在那个方向上,有警三旅的一个骑兵大队;东南是陕甘宁边区,敌人若弃城而去,只能从西北逃向榆林,骑兵大队就正好在半路上消灭他们。开始,军委同意拨给警三旅两门三七战防炮,准备用骡马驮载运来,后未送到。敌人的团指挥所设在柠条梁西北城角的炮楼上,打起来要费点事。
兵力部署虽已停当,但面对负隅顽抗之敌,在战斗准备工作上,还要下一番工夫。贺晋年估摸着花在这上面的时间不会少,但是,只要把柠条梁围定了,附近短期内盲目调来的援敌不多,二团是很难插翅飞过去的,就等着瓮中捉鳖吧。
(五) 拿下柠条梁回延安
1945年11月3日凌晨4点整,只听一阵震天动地的爆破声,从柠条梁南边城墙处传来。这时,影影绰绰地看见这里那里闪动着火光。贺晋年从望远镜里看不清整个战斗进展的情况,他的眼睛紧盯着手表,仿佛那听不见的滴答声盖过了响彻天空的枪炮声、手榴弹爆炸声和喊杀声。料峭的西北风掀起的沙尘,笼罩着早上朦胧的晨光,搅和着弥漫的硝烟,到处是一片混沌!
15分钟后,电话铃响了,攻打西门的七团副团长冯友才首先带人打进去了。但那里不是主攻方向,贺晋年只给了他两个连,没有后劲,突破口很难巩固住。电话里向贺晋年报告,西门的敌人正在组织反扑,副团长冯友才从敌人手里夺过大刀,同战士们一起砍杀敌人。贺晋年说:“一定要顶住!”转身又问南城的情况,八团的同志报告:“因为是外部爆破,城墙太厚,效果不好!但云梯已搭上城墙,突击队的掷弹筒和机枪把敌人的火力压住了!”贺晋年心里沉了一下,事先他也曾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嘱咐郭宝珊拼死也要接近城墙根,只要能用火力把敌人震慑住,能上梯子就行。果然不出所料,但这样就会增加登城的伤亡……正当他寻思时,电话铃声又响了:“进攻南城的第一梯队已经登城!”贺晋年对着话筒大声说了一句:“命令第二梯队赶快跟上!”随即拿起望远镜向八团发起进攻的堑壕走去。
这时天已经放亮了。从望远镜里,模模糊糊能看见城头上厮杀的情况。进攻的战士们用的是刺刀,敌人用的是大刀,枪来刀往,血肉横飞,这场白刃战是十分残酷的,而且持续的时间也长!当时的情景,让贺晋年联想起血战李家塌……如今他指挥的是一个旅,要不,他也会抢过一挺机枪,飞身登上城头!
八团的第一梯队杀进去了,第二梯队、第三梯队也跟进去了。登城后主要靠的是白刃战!战后,八团的同志向贺晋年反映,有个战士在肉搏中,头上被敌人砍了11刀,因为他头上戴着部队在大生产中自制的毡帽,挨了这么多刀,却只伤及皮肉,未触及骨头,所以他能坚持拼倒好几个敌人,最后才支持不住晕倒在地。柠条梁就是靠这样的英雄战士打进去的!
八团进城后,战斗按照预定方案向东城发展。贺晋年和参谋长张文舟随着战斗的发展,在城外沿着墙根往东走。太阳出来后,他们在八团拿下东门的同时进了城,贺晋年从望远镜里看到西北角和北城的敌人还在抵抗,便一直朝敌人的团部走去。
这时,战斗还在激烈地进行着,子弹在空中呼啸,迫击炮、掷弹筒、手榴弹在四周轰响。当贺晋年一行人尚未到达敌人团部前,在攻进城内的七、八团一部分和攻打北城的九团以及一部分起义军的夹击下,负隅顽抗的敌人也被粉碎了。他们加快了步伐。忽然,听到城上传来旅政治部的一位干事的呼声:“史钫城在顽抗中被打死了!史钫城被打死了!” 听完九团的营教导员李国秀关于北城战斗经过的汇报,贺晋年与张文舟相视一笑,就在占领后的敌人团部里,他们给中央军委拟定了一份电报。大意是:在全体指战员做好充分准备后,经过激战,现柠条梁已攻克,特此报告。同时,贺晋年给曹又参旅长写了一封回信送去。曹又参看到信后,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他真的打进去了!”原来曹又参也不相信贺晋年的部队能拿下柠条梁,怪不得他想“和平”解决呢。十一旅总计官兵3500人。起义的第一团官兵1500人,旅部直属通信、骑兵、侦察、勤杂人员500余人。占全部人数的三分之二。柠条梁战斗,除击毙二团团长史钫城以下官兵100余人外,还俘虏米杰山、慕寿山等官兵800余人,该团周效武营官兵400余人从堆子梁逃向榆林。
打下柠条梁后,曹又参还在白泥井。贺晋年回到安边便派人去请他,第二天曹又参回信说马上就来,贺晋年随即派队伍出西关列队欢迎。大家高呼口号,庆祝起义成功。起义部队旋奉命改编为八路军新十一旅,曹又参任旅长,牛化东任副旅长,王子庄(起义时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为参谋长,干部名单也都配备好了。改编后,部队仍驻安边、柠条梁一带。曹又参同志是陕北人,过去到北平上过大学,一直倾向革命。他当团长、代理旅长时,十分信任牛化东、李树林、冯世光等地下党员,重视他们的参谋作用,每到斗争的紧急关头,都要找他们商量后才定决策。他和王子庄同志对十一旅的起义都有过重大贡献。1948年,曹又参同志光荣入党,成为优秀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指挥员。
十一旅起义后,贺晋年陪同曹又参到延安,中央领导同志接见了他们。一路上,曹又参的心情很不平静,贺晋年心中同样也翻腾得很厉害,他从三边参加兵运工作,十多年来,结识了各色各样的人,有的背道而驰,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有的最后又走到一起。十一旅的起义,是一个十分有意义的信号。
毛主席在枣园接见了他们。当贺晋年介绍这就是曹又参旅长时,毛主席笑着握住他的手说:“好,好,你来了好。我们欢迎!”从此,出现在曹又参同志脸上的丝丝微笑,就再也没有消失过。特别是当他会见续范亭同志(过去当过邓宝珊的参谋长)后,听续范亭同志说:“好嘛!革命就是像小河汇成大河、大海,你先走一步,邓宝珊也会来的!”曹又参觉得自己心里更坚定踏实了,并且深刻地认识到,正当国民党发动内战的时候,十一旅起义所带来的重大影响。毛主席不是说他们起到了火车头的作用吗?!
接着,朱德总司令和彭德怀副总司令设宴欢迎了曹又参同志,联防军司令员贺龙同志还特为他组织了欢迎晚会。
会上演出了评剧《逼上梁山》。在党中央礼堂里,贺晋年碰到少奇同志,少奇同志对他说:“我们发了个电报,担心你们打不下柠条梁,又得罪榆林的邓宝珊,现在打下来了,好!原来不是不让你打啊!”
现在,抗日战争已经结束了,蒋介石反共的屠刀磨得更响了。在革命圣地延安,贺晋年在军事和政治上都得到很大的提高,他真正是联系各种实际念了几年革命大学。听说中央军委最后决定让他去东北工作,从塞北到东北,还是在长城外面转。总有一天,他会随大部队进关。中原逐鹿,尚不知鹿死谁手!可是,迎面扑来的暴风雪,则是他面临的又一次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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