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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天里没有喜讯_江姐真实家族史

时间:2023-04-06 名人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腊月天里没有喜讯_江姐真实家族史第十七章 腊月天里没有喜讯历尽艰险潜回重庆,江竹筠真是困惑:这两个身居要职的地下党领导人,怎么不是叶公好龙就是出尔反尔?1948年1月初的某一天,江竹筠离开奉大巫支队的暴动中心奉节县青莲乡,秘密潜往重庆向川东临委汇报工作并选调干部。离开一个月后这次返回重庆,路上江竹筠获悉这事已在重庆演变为轰动的“叶宋失踪事件”,并刚刚引发了一次以重庆大学学生为主体的全市学生游行大示威。

腊月天里没有喜讯_江姐真实家族史

第十七章 腊月天里没有喜讯

历尽艰险潜回重庆,江竹筠真是困惑:这两个身居要职的地下党领导人,怎么不是叶公好龙就是出尔反尔?儿子的托养问题依然是个难题。幺姐到底能不能大度地来重庆?有惊有险地带着新战友重潜川东,半路上又痛悉丈夫遇害的噩耗……腊月天里竟然没有喜讯!

1948年1月初的某一天,江竹筠离开奉大巫支队的暴动中心奉节县青莲乡,秘密潜往重庆向川东临委汇报工作并选调干部。这一天的具体日期已经无法准确判断。各种回忆资料都众口一词地说这一天为冬月28日,但这显然是因某一个人的误记而导致讹传。因为阳历新年的1月8日是冬月28日,奉大巫支队的暴动正是从这一天开始,而江竹筠离开前虽然知道起义计划但起义尚未正式打响,并且这一天卢光特等已远赴巫溪、云阳、南溪等地搞暴动,根本不可能与彭咏梧等战友相聚一起为江竹筠送行。我们因此只能大致说这是新年元月初的某一天了。

这一天,江竹筠依依不舍地告别丈夫彭咏梧和战友们,携带着几张青莲中学的聘书,扮成去聘请教师的学校工作人员,坐着滑竿大摇大摆地一路闯关,第二天抵达云阳北岸的水码头,再改乘木船到云阳。以后独自返回重庆的旅程,虽然有万县和成银行的地下党员李承林等人的秘密接送,但她却是必须一路谨慎小心了。(www.guayunfan.com)重庆的形势似乎比离开时更加紧张了。一个月前,江竹筠和彭咏梧离开重庆时,重庆大学的进步女学生叶孟君突然失踪,叶孟君在川康警政督导处工作的哥哥以及重庆大学训导长侯枫、沙坪坝警察分所所长等,对叶孟君同寝室的女同学、地下党员宋廉嗣又是逼讯又是搜查,企图利用叶孟君失踪事件,嫁祸于共产党,阴谋破坏学运和地下党组织,因此当时还负责着重庆学运的彭咏梧等同志曾指示沙磁特支书记刘国鋕紧急转移宋廉嗣。离开一个月后这次返回重庆,路上江竹筠获悉这事已在重庆演变为轰动的“叶宋失踪事件”,并刚刚引发了一次以重庆大学学生为主体的全市学生游行大示威。受到沉重打击的敌人,眼见重庆学运如此活跃,《挺进报》继续出现在各个地方而一直没有破获,上川东、下川东又传出了共产党要暴动的消息,便更加紧了特务活动,白色恐怖更加沉重地笼罩着山城。

一踏上重庆外围的土地,江竹筠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紧张的气氛。看到各个路口、街角、码头、车站都游弋着贼眉鼠眼的人,她只得选择最不起眼的地方一步步地向市区靠近。她一身脏衣服,不敢贸然回市区青年会的那个锁了很长时间的家,也不便冒险去与同志接头,只好选择先到熟悉的十八梯下面的邱文珍家落脚。

邱文珍是表妹杨蜀翘在女师院的同学,父母已过世,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都是进步青年,与她相熟,住的又是普通的民房,突然来了她这个脏兮兮的妇女也不会引起人注意。到了邱家,邱家大哥一见江竹筠既脏又累的样子,很是惊讶。江竹筠有气无力地倚着门说:“你先莫问我啥子,我瞌睡来不及了。哪个地方可以先让我躺一躺?”邱家大哥连忙领她上小阁楼。江竹筠脸没洗,水没喝,饭没吃,倒在床铺上就睡。

恰巧,这天杨蜀翘和邱文珍午饭后结伴去了邱家。邱家大哥连忙神秘地指指小阁楼,对杨蜀翘说:“你表姐在楼上!”杨蜀翘知道只有江竹筠表姐熟悉这里,一听既惊又喜,连忙上楼,喊道:“竹姐回来了?”江竹筠已惊醒,坐在床上。杨蜀翘一看表姐的模样,霎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江竹筠完全是一个农妇的打扮,原来矮矮胖胖的身材瘦了一圈,本来不太白晳的皮肤更加黑了,最让人看不过眼的是一身透着怪味的脏衣服。

蜀翘只觉泪都要流出来了。表姐去了农村,怎么弄成了这模样?她爱怜地伸手去抚摸表姐的头,突然又像被啥子东西咬了似的猛缩回手来,惊异地问:“姐姐,你啷个一身这样脏?还这么多虱子?”江竹筠微微一笑说:“我沿途住的是鸡毛店,不然啷个回来得了?”表姐妹俩就这样聊了一会儿,江竹筠问明除了“叶宋失踪事件”外,这段时间并未出现其他大的问题,尤其是没相熟的人被捕或叛变,便长松一口气,就要下床。蜀翘要她再休息休息,她却说:“刚进门时真是累趴了哩。睡了一觉,有精神了。我得起来,还有好多事要赶紧跑哩!”

邱文珍的个子与江竹筠差不多,安排江竹筠洗了个澡,就让江竹筠换上邱文珍的一套普通的长袍衣服。粗粗吃了几口饭,江竹筠就要走。蜀翘以为表姐是思念彭云心切,想与表姐一道去,就问:“你是不是要到北碚珍姐那儿看云儿?”江竹筠点点头,答:“还得先去办办正事。”杨蜀翘知道不能陪表姐同去了,她虽然很想与表姐好好叙叙分别这些日子的思念之情,却只能带着这深深的遗憾,与邱文珍一起目送着表姐匆匆远去。1996年,杨蜀翘在成都再次接受作者采访时,十分伤心地说,她没想到,自己从此再也没有与最爱的表姐相见的机会了。

江竹筠的确没有先去北碚白庙子分校王珍如那儿去看望才一岁多的儿子彭云,尽管内心里她是那么的渴望见到儿子,听到儿子叫她一声“妈妈”,期望儿子不再像上次那样相见不相识。然而,她是带着下川东党组织和游击纵队的使命回重庆的啊!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强抑着思子之情,紧紧张张地“提着脑壳”到处没日没夜地奔走,办着“正事”。

离开邱家之后,她先是设法按原定的联络方法先后找到了化名石果的临委书记王璞和化名杜谦益的临委副书记兼下川东地工委书记涂孝文,汇报下川东的情况。两位临委领导人听了她的汇报后,都为下川东武装起义的进展速度和情况高兴,赞同彭咏梧制定的暴动计划。王璞还向江竹筠询问彭咏梧的身体如何,肺病是不是好些了。

江竹筠不便告诉他们丈夫身体状况很不好,但王璞的信任和关心的话让她感到心里是那样的温暖。

见到涂孝文,他却是另一种口气:“咏梧同志的工作开展得这样好,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他的暴动计划我是赞同的,但应该搞得声势更大一些,不只是先在云奉巫边境搞起来,还应该尽快把万县、南岸一带的暴动也搞起来,最好几个地方都能同时进行,互相呼应。小江,你作为他的妻子,回去以后,叫他以后多与临委通通气,有什么计划先向临委汇报汇报,他一个人在那边领导毕竟不如集思广益的效果好嘛。”

涂孝文完全把自己摆在领导的位置上说话,而且话中之话明显暗示彭咏梧这位副书记应该尊重他这位书记,他才是下川东地区的最高领导人。涂孝文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让江竹筠很吃惊。

对这位涂孝文,江竹筠以前只见过两三次面,不是很了解,但她多少知道这位领导人的粗略情况。涂孝文原名涂万鹏,抗战前在成都上学时开始接触进步思想,积极参加过救亡活动;抗战爆发后入党,很快便回川南泸州负责党的领导工作;1929年秋,中共中央南方局决定从四川选派几名代表去延安先学习,然后参加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涂孝文成了白区的党代表之一;1946年,党中央为加强国统区的工作,又将涂孝文派回了四川。对这位党的七大代表,江竹筠一直很尊重,甚至心存敬畏。但是,这一次谈话,使江竹筠不禁对这位临委副书记兼下川东地工委书记的看法有了些改变,甚至有些反感。

向临委负责人汇报了工作并得到指示后,江竹筠又按既定的联络方法找到了化名张德明的新的重庆市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部长冉益智,请他帮助选调几位可靠而又精干的青年知识分子干部随她去下川东开展武装斗争。

江竹筠对冉益智要比对涂孝文熟悉一些,也接触得多一些。到下川东之前,负责重庆学运的彭咏梧和江竹筠向新重庆市委移交重庆市各区学运负责人的关系时,就是主要向冉益智移交的,而且都与沙磁区学运特支书记刘国鋕等熟悉。江竹筠虽然不知道冉益智曾在1931年至1936年担任过国民党酉阳县党部干事,主编过县党部机关刊物《党政周刊》,并在1936年加入过国民党这段历史,却知道:冉益智又名冉启熙,是四川酉阳县钟多镇骑龙村人,家里是地主,肄业于成都公学,比彭咏梧大5岁,曾在国民党别动队15中队抓捕酉阳县地方派别头头五子履时入狱重庆,出狱不久便在1937年加入共产党,先后化名张德明、冉毛、萧青等从事地下工作,1938年至1939年担任过合川县工委、北碚中心县委组织委员,1940年春到万县工作了三年多,先后担任万县中心县委组织部部长、书记,既与彭咏梧共过事,又是彭咏梧的继任者,之后调回重庆市又接替彭咏梧在原市委负责学运以及组织工作。因为冉益智与彭咏梧有这些关系,并且比彭咏梧年长,江竹筠开始对他很尊重,但在后来的接触中,她却敏锐地感觉到冉益智这个人有时口是心非,当面说得好,背后另搞一套。

这次见面后,对于江竹筠的要求,冉益智当面答应得很好,说:“这是好事呀,向搞武装斗争的下川东输送干部,这是我们责无旁贷的!你要多少,我送多少!你点谁的将,我给谁!”见冉益智答应得如此爽快,江竹筠当时还很是感激,也就直截了当地点了她所熟悉的有过下农村要求的西南学院党支部书记杨建成、女师校“六一社”女学生骨干周毅等近10个知识青年干部的名,尔后还说:“老冉,你再帮我物色几个,先定下七八个人,行吗?”冉益智拍着胸脯说:“行,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可是,直到江竹筠离开重庆时,最终落实下来的却只有杨建成、刘本德、罗曙南、周毅四个人而已。

办完了这两件大事,江竹筠又找到跟上层关系好的沙磁区学运特支书记刘国鋕,请他帮助筹措一些给养以及医药,刘国鋕都很快办理了。接着,她找到了办《挺进报》的蒋一苇,转达了吴子见的问候,告诉了下川东武装斗争的情况和动向,蒋一苇、陈曦夫妇都特别高兴。说到江竹筠的儿子小彭云,蒋一苇告诉说:“听何理立说,王珍如带着小云很困难,学校怀疑小云是她的私生子,要解聘她;何理立曾提出设法自己办个托儿所,可以方便许多同志,但没办起来,她为这事很着急。你看要是没有别的好办法,就把小云放我这儿,放不放心?”江竹筠听了很感动,就说:“放心是放心,可是你和陈曦都忙,自己又有两个孩子,带着云儿也不方便呀?”蒋一苇爽快地说:“没啥,加上小云也累不到哪里去嘛!何况我们增加一个孩子也不显眼,不过孩子们多个玩伴而已,陈曦她妈又在这儿,没啥子问题的!”

江竹筠没想到王珍如带着彭云竟遭受人们这样刻薄的诘难,内心既感激又不安。告别了蒋一苇他们,她赶紧去《大公报》找谭竹安,问幺姐到底能不能来重庆带彭云。谭竹安说:“幺姐已来信了,她处理完那边的事,很快就会来的,也许在这几天就来了,你放心吧!”

幺姐果然是个好姐姐啊!江竹筠不禁感慨万千。她渴望幺姐真的就在这几天来重庆,既完满解决了云儿的抚养问题,自己也能见见这个丈夫的“原配夫人”,见一见自己一直既觉得对不住,又特别敬重信任的好姐姐。想到这些,多少天来强抑着的思子之情再也按捺不住,一颗忧国忧友又忧家的贤女之心已经如箭飞到了郊区北碚的白庙子王珍如那儿……

腊月初五前后的一天,黄昏降临时,江竹筠悄悄来到了郊区北碚天府煤矿子弟小学的白庙子分校。从来前市区的紧张局势、人们的传说和时间的推断看,她估计丈夫彭咏梧他们已在云奉巫边境地区发动起义了。她因此急切地想赶紧把云儿安置好,尽快返回青莲乡去参加武装斗争。

走近学校里王珍如的那间熟悉的宿舍,江竹筠在门外轻轻喊了一声:“珍姐!”王珍如一听是江竹筠的声音,霎时一愣,随即惊喜地打开房门。江竹筠夹着一股刺骨的寒风,一条围巾裹着头脸和脖子闪了进来,只见屋里生着一炉煤火,久别的儿子彭云正玩着不知哪里弄来的草编玩具和木头手枪,抬着头疑惑地看着她这个突然的闯入者。

啊,云儿长高了。江竹筠猛地跑过去,蹲在地上,双手围抱着云儿,抬头痴痴地看着云儿,激动得竟然没有立刻呼唤。

王珍如赶紧对云儿说:“云儿,这就是我给你讲的你亲妈妈呀,记不记得照片上的她?快叫妈妈呀!”王珍如已经按彭咏梧的嘱咐,从市区那家千秋照相馆里取回了一张当初抱云儿来白庙子前彭咏梧、江竹筠、彭云照的那张合影,时常教彭云认照片上的爸爸和亲妈妈。

彭云还不到2岁,但在王珍如悉心地教养下居然已经懂事了,他看着眼前与照片上相同脸相的江竹筠,怯怯地叫了江竹筠一声:“妈妈。”

这一声亲切的渴盼着的称呼,刹那间使江竹筠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她哽咽着说了一声:“好云儿,妈妈好想你呀……”便泣不成声。

平静下来后,江竹筠感激地说:“珍姐,为云儿,你受了好多委屈,我都知道了,心里真不晓得说啥子好。我想……这次就把云儿接走……”

“啊!”王珍如一听急了,连忙解释说,“江竹,不就是几句烂舌根的话吗,哪个吓得倒人?云儿很乖很听话的,我喜欢他,离不了他呀!我会照看好他的,你和四哥放心,就让他跟我在一块吧……”

“不是这个意思,珍姐。”江竹筠摇摇头说,“实话对你说吧,珍姐,很快也不是啥子秘密了。我和四哥其实是去川东打游击的,敌人不会不知道我们在那里,到时会对我们这些人留在城里的亲属子女下毒手的。你虽然把云儿带得非常好,可你一个姑娘家带着孩子,已经让人怀疑了,迟早会穿帮的。再说,你继续带下去,会丢了饭碗呀!可这儿还需要你留下来工作呢!”

王珍如听了,傻傻的,精神有些恍惚了。见她这种样子,江竹筠只得反过来安慰她:“珍姐,我晓得你与云儿有感情了,他都不怎么认我,只觉得你是妈妈了。我把他接走,是对不住你,让你伤心了,可这样做,既是为你着想,也是为我和四哥着想。”

王珍如听了,双眼盈满泪水,迟疑地问:“你把他带到哪里去呢?”

“我已经安排好了,把云儿寄养到别处去,你别担心。”江竹筠一手抱着懵懵懂懂地看看这个妈妈又看看那个妈妈的云儿,一手抚着王珍如的肩,说:“珍姐,说实在的,你和云儿都留在重庆,迟早会再相见的,比我和四哥还要……”

说服了王珍如,江竹筠就要带云儿回市区。王珍如伤感地嘟哝:“这么急呀?天都快黑了,不能一块歇一晚上吗?”江竹筠也很伤心地说:“我啷个不想歇?可还有好多事。趁这天还未黑,好赶路……”

王珍如只得同意。她抱着云儿,送江竹筠出学校,并送上去市区的路,送了很远很远。分手时,江竹筠从她手里接过云儿,云儿却舍不得离开,哭着直往王珍如怀里扑,一声声地叫唤:“妈妈,妈妈,不走,不走……”王珍如的泪水顿时扑簌簌地直流,哽咽着哄劝云儿:“乖乖,不哭,这是你亲妈妈呀,她要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呢……”

江竹筠抱着云儿回到市区已是深夜。

江竹筠原以为带走云儿,可以解决王珍如的艰难处境,但她料想不到校方事后还是以王珍如养“私生子”为由,解聘了王珍如。

回重庆不过一个星期,江竹筠紧张地日夜奔走办完了要办的事,就按捺不住,决定尽快赶回奉节县青莲乡,投身川东游击纵队的战斗。

腊月初七这天,她设法把从重庆市委和冉益智那儿争取、选调过来的杨建成、刘本德、罗曙南、周毅四个青年知识干部,召集到一个地方秘密碰了一个面。这次能够带到下川东去的干部虽然只有4人,让她对冉益智的说话不算数有些反感,但还是对冉益智能设法把杨建成交给她感到满意。因为杨建成在老家达县有同志被捕后,组织上已安排他转移离开了西南学院,而让南岸特支书记周应培接替了他的工作,冉益智能够辗转通知杨建成随她江竹筠去下川东,江竹筠哪能不高兴?杨建成是位她很了解的、很有工作能力的年轻党员呢!

1997年,杨建成等接受作者采访时回忆说,江竹筠与他们四个人碰了面后,讲了这次去下川东的目的,表扬了他们为革命勇于抛头颅、洒热血的精神,又拿出四张青莲中学的聘书让各自填好揣好,然后说:“这次我们的目的地是奉节县青莲乡。因为那一带很快要成为游击区,估计敌人已紧张了,加强了防范和检查,所以我们这一路行程肯定充满了艰险,要闯过许多关卡。为了安全地同时到达,请大家务必随时提高警惕。”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化名杨小妹的周毅说:“路上,我和小妹一块,你们3个男同志一块。但是,你们3个务必各扮不同身份的人,同乘一条船,同住一个店,但必须装作互不相识,互不招呼,可暗地里又必须互相照顾。”大家点了点头,江竹筠又说:“我们明天清早就动身,乘船去万县;在万县住一晚上,你们3个就住万安桥东的滴成茶社旅馆里;第二天早上,我们就乘船去云阳,你们看见我和小妹上哪条船,你们就跟着上哪条船……都记住了吗?”

第二天清晨,杨建成、刘本德、罗曙南3个男同志互不认识似地随江竹筠、周毅在朝天门码头上了民生轮船公司的一条轮船。江竹筠这次打扮得很有派头,带着十六七岁的周毅径直住进小舱,杨建成3人则住在通舱。当天傍晚,船靠万县码头,杨建成、刘本德、罗曙南3人前后跟着住进滴成茶社。江竹筠和周毅下船后,则跟在身穿西装、手提皮箱的万县和成银行副经理兼营业主任、党的地下交通员李承林的身后,似不相识地随着走。这天夜晚,她俩就住在李承林那里。

次日,江竹筠提着李承林昨天提着的那只皮箱,着一个回乡过节的教师打扮,带着周毅来到码头,上了一条去云阳的木船。杨建成等3人在茶社看见江竹筠上了那条船,就跟着挤上。船抵云阳码头,几个人就陆陆续续地跟着住进彭咏梧的一个舅舅开的长发栈房。

在长发栈房,5个人一住就是两天,大家都依旧按原定的纪律,互相装作不认识,互不说话,又不能轻易离开,憋得非常难受。江竹筠尤其焦急,不能与组织上接上头,得不到奉大巫支队那边暴动的真实情况,她就不能决定带这4个青年同志是通过云安这条路线去青莲乡,还是去董家坝等待彭咏梧派人来接啊!

终于,江竹筠等来了邹开连同志。根据邹开连讲的情况,江竹筠得知彭咏梧他们已经提前起义了,而且这些天大批正规军和保安队在围剿云奉巫边境地区的游击队。江竹筠为彭咏梧和战友们担着心,也明白了不能按原定线路去青莲乡了,便决定赶紧到云阳董家坝去。当即,她便秘密传话给栈房里的杨建成等3人,赶紧上街去买电筒、草鞋、胶鞋等物,以便从陆路赶往董家坝。5个人分头上了街,急急忙忙地买回了东西,一切都准备好了,情况却又起了变化,决定还是走水路。

隔日,5个人还是按原来的行程,乘坐一条木船沿江而下,船靠云阳和奉节间的长江边的云阳龙洞乡,便陆续下了船。天还未黑,5个人找了家小客栈住了下来。客栈里没有其他住客,直到这时,5个人才相互开腔说话,围在一个火炉边摆起了龙门阵。

在龙洞乡住了一晚,次日早晨大家拿着行李去董家坝。江竹筠先去丈夫的外婆家接洽。她向从未见过的外婆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老外婆既惊又疑。直到她递上与丈夫和儿子的照片,老外婆将照片凑近眼睛看了又看,这才突然高兴地说:“哎呀,你真的是我安南子(彭咏梧的乳名)的媳妇呀!这个安南子咧,一走这么多年,在外边娶了你这么个大地方的好二房,又添了这么好个男伢,彭家又有个接香火的了,啷个不通一点音讯呢?”说着,热情地牵着江竹筠的手往屋里拉:“我的伢呐,外头好冷,快进屋,快进呀!”老外婆的不转弯的话,既让江竹筠脸红,又让她心里温暖。她对老外婆说:“外婆,我还带来了几个人哩。”老外婆连忙把他们迎进屋里。

外婆家是个贫寒的农家,单门独户,只有两三间小屋,住着老外婆和彭咏梧不满20岁的表弟邱衍伦。老外婆热情,邱老表又从小受表哥彭咏梧的影响,对革命很是热心。江竹筠安排杨建成、刘本德、罗曙南在小木楼上休息,自己和周毅则在楼下与外婆住在一起。

这天已是腊月十三日(阳历1月23日)了,江竹筠回想分别时丈夫彭咏梧的话,估计派来接他们的人也就在这几天到董家坝,便决定就在外婆家住下耐心地等候。这董家坝离城六七十里,靠长江边,交通还算便利,但总的来说比较僻静,外婆家又是单门独户,潜伏下来没啥大的危险。但是,党组织在这里尚未开展活动,群众尚未发动,江竹筠就要求大家一切从保密安全出发,人不出屋,耐心地等候山上来人。

可是,一等四五天,竟然还是没人来接!

腊月廿日,江竹筠他们已在董家坝外婆家住了7天了。这些天,他们几乎足不出户,只由表弟邱衍伦替他们忙出忙进。虽然每天都聚在火塘边学习、摆龙门阵,并不是特别寂寞,但等了这么多天还不见山上来人接,大家还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天下午,几个人正在摆着龙门阵,突然传来敲门声,一个男人问:“这里是邱老表家吗?”江竹筠一听这人的声音,顿时喜出望外。她连忙去拉开大门,一身蓝布紧身棉衣的奉大巫工委副书记卢光特出现在面前。她喜极地说:“可把你盼来了!你们那边啷个样了?”

杨建成他们一听江竹筠的口气,就知道卢光特是山上来的人,喜极地拥着他到火塘边坐下烤火,急切地问这问那。卢光特双手伸在火塘上边烤了烤,抬眼望着江竹筠迟疑地说:“一言难尽,从哪儿说起呢?起义是提前进行的,开头还打了两三次胜仗;后来敌人的正规军开始围剿,彭政委就决定转移。他和蒋仁风、陈代侯带着主力向鞍子山一带转移,让吴子见和我带着一支队伍向云阳这边游击策应,争取与刘孟伉汇合,建立起齐南支队。这以后,那边的情况我就不大清楚了。不过,吴子见已经跟我约好来这里见面,到时就晓得么样了。”

大家听了,都显得心情沉重。

天黑以后,吃了晚饭,同志们又聚在火塘边摆谈时,卢光特随江竹筠到了另外一间屋子,比较详细地说了青莲乡武装起义的情况后,忧心忡忡地说:“江姐,我和吴子见离开时,彭政委的身体很不好,他们的枪支弹药也很有限,敌人的兵力都很大,我们听说彭政委他们作战不顺利,估计是凶多吉少啊!关于彭政委遇难的传说也有,却又得不到证实。我是愿彭政委能逢凶化吉,可这心里……也是急得像猫抓呀。江姐,不管怎么样,我们心里得有些思想准备啊!”

江竹筠神色凝重,点点头说:“小卢,你的分析有道理……”

“江姐,你也不要太急。”卢光特见江竹筠的神情出现少见的沉重,便又安慰说:“彭政委果敢,他把我和吴子见派到这边来,对工作都做了很具体的安排,指示吴子见到南岸建立齐南支队,担任政委和工委书记。彭政委这步棋下得很及时,他又是那么精明,那边山大又有原始森林,也许情况不会变得像传说中的那样严重。吴子见今天不到明天就会来,我们就耐心地等等他打探到的情况。我还通知了汤溪特支的委员刘德彬明天也来这里,也许他也能带来一点啥子消息……”

第二天上午,刘德彬果然来了。但他带来的一点消息,也都是没经证实的道听途说。不过,他说听这边的农民都在传说南溪那边闹得很凶,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打了胜仗,领头的人是穿黑皮袍、镶金牙的姓彭的和有钱的姓赵的;甚至还传说快要在过年时打到龙洞这边来了。这传说,让大家听了都很振奋。关于彭咏梧的特征,传说得很符合,江竹筠听了觉得这不是完全捕风捉影。只有卢光特心知肚明,打南溪镇其实就是他在彭咏梧指示下直接领导的,这不过是起义刚开始时的事情而已。

这一天是腊月廿一日,是新年元月的最后一天了。吃罢夜饭,天早黑了,冬天寒冷的空气更加袭人,大家正准备去休息,吴子见来了。

江竹筠迎上去,与吴子见寒暄了几句,见吴子见神情紧张,语调抑制着悲怆,她顿时意识到了情况可能不妙,便对大家说:“你们去休息吧!”周毅就去了外婆的房间,杨建成、刘本德、刘德彬、罗曙南4人就上了木楼。

趁这个间歇,吴子见连忙把卢光特拉到一边,急急地低声说:“听那边过来的人说,打死了一个穿黑皮袍的,砍下脑壳挂在竹园镇街上示众了好几天,看来彭政委肯定是牺牲无疑了。要不要告诉她?”吴子见说着,瞅了一眼江竹筠,犹豫不决。

卢光特一听,心里猛地咯噔打了一个寒战,但还是回答说:“江姐已经知道彭政委那边的大概情况,估计政委可能凶多吉少了。她这人坚强,经得起打击。还是告诉她吧,反正也瞒不了。”

两个人便走近江竹筠,一起在还有些余火的火塘边坐下。吴子见向江竹筠讲了南岸游击支队的活动情况以及关于彭咏梧的种种不幸的传说,江竹筠听到传说彭咏梧牺牲的情节时,抑制不住地“哇”地一声哭起来,但她随即猛地止住抽搐,强作镇定地对还在劝慰她的吴子见、卢光特说:“那不是啥子传说了,传说不会说得这样有鼻子有眼的,老彭肯定是牺牲了。我们在这里已经待了七八天,也不宜久留了。我们还是赶紧商量商量下一步啷个办吧!”

江竹筠能够这么坚强地止住哭泣,显然是不想把悲伤传给楼上的同志们,影响大家的情绪;而她又能这么镇定地在这个时刻提出研究工作,更让吴子见和卢光特既惊异又敬佩。

“彭政委带的队伍和那边的情况都不清楚,都还没证实,我看需要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卢光特说,“我在那边搞得久,人地都热,我去一趟怎么样?”

“不行!”江竹筠斩钉截铁地说,“人熟,过去是个优点;但现在,变成了最大的缺点!你这时去,不是送肉上砧板吗?这是做无谓的牺牲!”

江竹筠和卢光特低声争执起来,吴子见提出他去,江竹筠还是说:“你在那边也是属于暴露了的人,再说你在南岸有更重要的使命,你啷个能去?”

卢光特、吴子见相互看看,一时不知说啥子好。江竹筠却断然说:“弄清情况,当然有必要,但得另想法子,不但你们两个不能去,所有在那边暴露了的人都不能去。我们已经在那边经受了挫折,不能再作无谓的牺牲。我看,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要保存力量,减少损失,避敌锋芒,趁虚发展!”

冷静下来,卢光特、吴子见都赞同江竹筠的看法,一起认真地研究起来。

“老彭肯定是牺牲了,那边的情况必然会乱一阵子,这是避免不了的。杨建成他们4个新下来的同志,显然是不能再去青莲乡那边了。汤溪工委李汝为、赵唯他们那儿呢,目前也已处于半暴露状态,他们缺的不是人而是枪!”江竹筠一边分析,一边决策着说,“我看呀,吴子见,你们齐耀山工委那边倒是最需要人,而且活动刚刚开始,风声不大,也便于隐蔽。就这样吧,杨建成、刘本德、罗曙南三个男同志就随你吴子见去南岸;小卢呢,你同我一起回重庆向临委汇报奉大巫工委的情况,听取指示;杨小妹是个女孩子,年纪还小,去南岸还不太适合,也先随我们一起回重庆;刘德彬呢,还是由你卢光特安排,先随我们一起行动。就这样,行吗?”

这样决定下来后,卢光特喊上邱衍伦一道去江边找去云阳的木船了。江竹筠对吴子见说:“我去重庆汇报后,肯定还要回下川东的,老彭是在这里牺牲的,我不能放弃他的事业不干!小吴,你们在南岸一定要吸取青莲乡那边的教训,我们在青莲搞得太公开、太性急了。你在南岸千万要谨慎,注意隐蔽,扎扎实实地做群众工作,把暴动的准备工作做得充分些稳固些,不要因一时的冲动而影响大局,留下隐患……”

回到老外婆的房间,江竹筠和衣躺下,想起丈夫彭咏梧,她这才止不住地悲伤啜泣。楼上的杨建成他们,隔着木楼板听到了她这隐隐约约的哭泣,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明白。大家都默默地听着,等到卢光特很晚上楼来睡时,想问却又没有开口。

第二天天刚亮,大家匆匆地吃了早饭。由于大家很少开口说话,气氛显得压抑沉闷。直到这时,江竹筠才向大家说马上就离开董家坝。

8个人分头出发到了江边,上了木船,立即就开船溯江而上。前面就是故陵沱了。江竹筠想起故陵沱就是丈夫彭咏梧的“原配夫人”幺姐的娘家,不禁特别地悲怆,撕心裂肺地想念彭咏梧、幺姐和两个孩子炳忠和彭云。虽然估计到彭咏梧已经牺牲,但她心里还是默默地疑问:四哥啊,你真的牺牲了吗?真的就这样撇下我和幺姐还有两个孩子永远地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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