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济与《读曲小识》_关于张元济的故事

张元济与《读曲小识》_关于张元济的故事

商务印书馆出版过不少词曲研究书籍，这本《读曲小识》却很少有人提及。该书出版于1940年10月的长沙。当时商务总管理处从上海向内地转移，在长沙时间不长，正值抗战中，印数当然不会多，如今存世更为稀罕了。其实该书记录了一批重要的戏曲史料，在民族解放战争中出版，其意义已超出文化的范畴，而且与商务元老、出版家张元济又有直接关系，值得介绍。

《读曲小识》书影

该书作者卢前撰于1937年的序文说：“《读曲小识》四卷，岁乙亥（1935）前在涵芬楼作也。是年，涵芬楼购得怀宁曹氏所藏钞本戏曲都七十种，海盐张菊生、闽县李拔可两先生介绍前董理，费时半年，抉择始定。复理札记成此书，而为之叙。”

这批戏曲中有清初的“大内旧藏”，有咸丰、同治年间的内廷戏文，又大都为演出用本，附注工尺、板眼，有的卷后还绘有砌末及舞谱，极为罕见。卢前在《读曲小识》中考释，许多本子与通行本或者同名剧大有出入，甚至同名不同剧。后世京昆舞台上一些传统剧目，在这里都能找到其渊源。如《七子圆》，写杨韬使辽，被招为驸马，得夜珠公主帮助盗箭归宋，当为《四郎探母》之母本。然而此剧又写夜珠代将伐宋，产子阵中，杨延昭破山门，夜珠率子来降等节，颇为离奇，与今本歧异。又如《雪梅教子》，今称《三娘教子》，唯情节略异。《琉璃塔》，即有名的昆曲戏《千钟禄》，叙明成祖被难事，但情节也有所不同。《再生缘》一剧，写与孟丽君故事的著名弹词同名，但内容迥异，成为叙述镇西大将军韦皋与玉箫女两世姻缘的故事。略具几例，即可知这批曲本对研究明清戏曲史，尤其是昆曲史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续琵琶记》一种卢前介绍说：“二卷，二册。都九十一叶，每叶十六行，行二十六字。旧钞本。卷首有‘听雨楼珍赏图书’白文印记，上卷尾缺半叶，下卷首尾各有缺叶。共存三十五出。”全剧以蔡文姬归汉故事为主线，展示东汉末年社会动乱、群雄纷争的历史画面，场景壮观，人物众多，文武戏兼备。据卢前考证，“疑出雍乾时人手笔”。十几年后，红学家周汝昌读到《读曲小识》对该剧的介绍，极为兴奋。因为这正是他寻觅已久的《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祖父曹寅的作品！《红楼梦》第五十四回，贾母说戏就提到他家戏班曾演过《琵琶记》。由此衍出周汝昌与张元济的一段翰墨缘，笔者曾撰文介绍过这段文坛佳话。(www.guayunfan.com)《读曲小识》选录的40种戏文都是昆剧，“乱弹与南北曲混合者，或纯如乱弹，为戏文别体者，概不阑入”。如此我们不知道商务购下的另外30种曹氏曲本是些什么。赵景深先生在《读曲小记》（中华书局1959年）里，对此书评论，称其优点“于情节外，兼录出目及曲牌联套名，是其胜过《曲海》总目提要处”；其缺点则是“考证出处过略”，“编者专致力于散曲，戏曲已较次注重，小说似不甚注意”。难怪张元济颇看重的戏曲《鼎峙春秋》，也未被收录。

1940年张元济与王季烈辑编《孤本元明杂剧》出版后，张就又有继续整理曹氏曲本的计划，并已启动。1941年11月4日，他在一封致商务馆友任绳祖的信中说：“交来《故宫周刊》及《鼎峙春秋》清样各一册，并《校记》三纸，均收到。《校记》至第一册第十二出，所新增者只三条，均悉清样，胜于《周刊》今均送还，乞詧收。俟港处回信，如准印行，再行继续校。现可暂行停止。”[1]同月致王季烈的一封信中，他也再次提到“本馆所购抄本传奇”“精彩较多”，其中《鼎峙春秋》与《故宫周刊》本所印者不同，现商务拟印行，“等候港处回复”。显然不久由于日寇进占租界，这一计划未能实现。

商务印书馆涵芬楼部分珍善本古籍，新中国成立后归北京图书馆（今国家图书馆），这批曹氏曲本也在其内。50年代初，郑振铎主持编辑《古本戏曲丛刊》，曾选用曹氏曲本中包括《续琵琶记》在内的许多罕见的本子，影印出版。红学家周汝昌与张元济的通信也为的这出戏。后来周在修订《红楼梦考证》时补录了曹寅《续琵琶记》的史料，还从《古本戏曲丛刊》中复制了剧本书影作插图。这是后话。

（原载《上海新书报·收藏》第821期，2004年9月24日）

2012年3月岳麓书社新版卢前《读曲小识》，平装一册。——附记2016年6月

注释

[1] 《张元济全集》第1卷，第40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