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闲虢州生如野花_元稹诗传
命运就像一个被抛弃的线团,线头留在原地,脚步却不得不被时间催促着上路,在路上,还来不及算计下一场梦,就匆匆来到这个莫名的地方。在此或在彼,或许一直有人在默默注视着你,或许根本没人理会你的过往,那个小小的线头躺在那里,终有一天,你一无所有之后,回到原地,痛哭一场。
回京之后,元稹便赋闲在家,这几个月来,他一直跟随军队东征西跑,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借此机会,正好可以在家中静养休憩,并且好好陪陪许久不见的女儿和儿子,过些平淡温暖的生活。韦丛离世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安静地待在家中,读书写字,品酒赋诗。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刚到家没几日,便接到了朝廷的调令,要他赶赴通州任刺史,即刻启程。刚刚与白居易汇合不久,他便又要踏上路程了。此次去通州,元稹并不知道将会发生何事,所以将一双儿女都托付给亲友照顾,而自己只身前往通州。
在去往通州的路上,元稹身体越发感到不适,之前在长安家中时,元稹便感到一些疲劳;原本想安静修养的他,接到命令又不得不即刻启程,加之路上车马劳顿,抵达通州之后,元稹便大病不起。(www.guayunfan.com)病情一拖再拖,现在已经相当严重,他只能一边做点轻微的工作,一边求医问药,勉强度日。通州地区民风彪悍,常有匪贼出没,稍有疏忽,便大闹官府,朝廷不得已常常以安抚了事,因此许多官员宁愿被贬都不愿来通州任职。元稹此次担任刺史一职,势必要面临很大的压力。
身体欠佳的元稹既要应付公事,又要四处求医。他经过多方打听,找到了兴安的名医,喝下几服药后,元稹身体终于有所好转。不久,他认识了当地女子裴淑,两人一见钟情,他便将其续弦为妻。婚后,裴淑就承担起了照顾元稹的重任,一切安顿之后,元稹将自己的儿女接到了自己身边,一家人终于能团聚了。
在通州病重期间的元稹还与白居易保持联系,那时的白居易也遭到了朝廷的降职,正处于人生的低谷,作为好友的元稹自然是牵挂于心。无论身在何处,他常与白居易互通书信,除了畅谈诗歌理想之外,还互相勉励,在落魄的日子里,温暖着彼此的心。
元稹在通州任职期间,通州御史突然去世,按照律令,御史去世之后,当由刺史代为管理,所以当时的元稹,便代理了御史之职,全权管理通州。但是积淀了多年矛盾的通州此时已是一团乱麻,前几任官员留下的恶果也一点点发酵,纵使元稹使出浑身解数,恐怕也无力回天,这一点,令元稹颇为担忧。
好在白居易常常利用空闲,前来看望元稹。相聚之时,两人便可发发牢骚,痛饮不归,也只有在白居易面前,元稹仍像十年前的元稹,口无遮拦,心直口快。
不久,两人双双接到朝廷的升迁调令。朝廷令白居易任忠州刺史,元稹任虢州长史。至此,两人的贬职生涯终于结束,这两位难兄难弟终于看到了曙光。在这十几年中,他们都饱受摧残,颠沛流离,东征西跑,还时常受到小人的诬陷和迫害。如今升职,便可以离开这些是非之地了。
元和十四年春天,元稹带着妻子裴淑和一双儿女赶赴虢州。途中,元稹特意选择水路,从长江乘舟而下,其一是为了满足裴淑去涪州故乡的心愿,其二是为了要带儿子元荆去祭拜母亲。
想起安氏陪伴自己走过的短暂之路,元稹心中充满幸福和感激。但是缘分已尽,如今幼子已经渐渐长大,恐怕也早已忘了生母的模样。这次去祭拜安氏,也算了他一桩心事。
乘船经过忠州时,元稹还特意找自己的老朋友,忠州刺史李景俭相会,两人上次相见,还是元稹在江陵当差的时候,一晃几年过去了,老友相见,自然是亲切有加,李景俭命人备上了简单的酒菜,二人小酌夜聊,谈及往事,不禁茫然。昔日相聚,白居易也在其中,如今也不知他是否上路,人在何方。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元稹顺江而下去虢州的路上,恰巧碰到了逆流而上的白居易。浩浩长江水面,竟然闪过那熟悉的身影,看到元稹之后,白居易立即调转船头,来与元稹相会。当时,白居易正好与弟弟白行简入川,三人见面之后抱成一团,眼眶不禁湿润起来。
三人见面,自然停止了各自的行程,他们在岸边游玩赏景,晚上通宵畅饮,心中有说不完的话。本来说好的相聚三天,可是几人实在难以离别,又在山旁的洞窟中又聊了一个通宵。后来,白居易在《三洞游序》中,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文中数次讲述了几人不忍离别的场景,如“将别未忍、帘奇惜别”等词语,都表现出三人离别时的不舍与痛苦。在元、白二人心中,早已把彼此视为至亲,相见时的惊喜,离别时的难舍,都证明着彼此深厚的情谊。今日之元、白,恰如昔日之李、杜。
彼时的元稹和白居易,都已不再年轻,业已步入中年,都不似十多年前那般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生活将他们打磨的如同一座锈绿的古钟,可以平静地收容四面的野风,虽然身体已经衰老,然而眉角却愈加坚毅。如今二人的交谈内容,除了往事之外,也在关心这对方的身体,因为他们不知道未来还将发生什么,也许下次见面的时候,故人已经不是这般模样了。
与白居易离别后,元稹带着妻子和儿女直奔虢州,那是个风景秀美,适合休养的地方,许多文人墨客都愿意到此游山玩水,朝廷安排他到此地,正好可以好好调养身体,休养生息。
可是元稹并没有因为在这等恬静之地任职而感到惬意,反而觉得有一丝苦闷。他在虢州只是担任小小的长史,与他的政治理想相比,差之甚远。他已年过半百,却仍在下层官僚中浮沉,朝廷这次对他,与其说是甜蜜的安慰,不如说是别有用心的放逐,他担心自己从此日渐消沉,与理想渐行渐远。
相比元稹之前任职的机构,虢州属于较为安逸的,这里大多都是山区,民风淳朴,人口分散,所以事情也比较少。而元稹所任的长史,不属于重要的官员,也难有何种作为,所以那时的元稹,把主要精力都放在陪伴家人和休养身体上了。
在此期间,元稹的哥哥元秬因病辞去了自己的官职,途径虢州时,特地来和弟弟元稹团聚。哥哥元秬的妻子在几年前已经去世,四个儿子除幼子在身边之外,其余都在外面做官。所以元稹就让哥哥留在此地,理所应当照顾起哥哥的身体来。
元秬比元稹年长二十多岁,身体自然比元稹虚弱很多,来虢州不久,便突然暴病,多日后,元秬在元稹府上去世。这是元稹第一次眼看身边的亲人一步步走向死亡。自从元稹的父亲去世之后,一直都是二哥元秬和母亲照顾着自己,他对二哥有着父亲般的感情,如今他就在自己身边离世,让元稹非常难过,甚至有些恐惧。他觉得自己也可能就这样默默地死去,如同昙花一现,一切归为沉寂。
元稹的不幸还不止于此,二哥去世后不久,元稹与裴淑的女儿因为生病无法得到医治而夭折于虢州。这让刚刚失去哥哥的元稹更加悲痛不已,一老一小的离世,给了正处于事业低谷的元稹巨大的打击。十年的被贬生涯,数位亲人的离散,让这位诗人饱受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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