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任联合舰队司令_关于山本五十六的事迹
联合舰队司令长官的职位,是日本海军军官们终身追求的最高荣誉。1939年8月30日,山本升任了联合舰队总司令兼第1舰队长官,达到了他一生中职位的最高点。也许是上天冥冥注定的安排,他就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的这一年,年龄正好是56岁,也是山本诞生时候父亲的年龄,算是一种巧合吧。
山本在皇宫参加了天皇亲自授予他的特任仪式。他身穿白色军服,精神矍铄,在众人仰慕的目光下,接受了天皇赐予的崇高荣誉,可谓风光无限。对天皇给予的信任,他充满了感激之情。在那天,从不饮酒的他破例喝了一杯,郑重地许下了诺言:
山本五十六(www.guayunfan.com)这次身负如此重任,实感惶恐,愿尽我微薄之力为国效劳。受命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此乃一军人之最高荣誉。我已下定决心,誓死尽职。
在山本就职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时,由于阴差阳错,错过了和日本陆军中将石原莞尔的一次“反战会晤”。
1940年8月30日,石原莞尔被任命为日本第16师团师团长,在赴东京拜见天皇的途中,与长冈人反町荣一邂逅。这个九一八事变的策划者,在华北事变后却为日本的前途担忧了。他根据国内外形势的发展,提出了“不扩大主义”的策略思想。他反对扩大战争,主张日本全力建设伪“满洲国”,积蓄国力,暂缓侵华。在日本全面侵华之时他主张尽早结束中日战争,认为战争再打下去,日本必将陷入战争的泥潭不能自拔,日本必将亡国。他的思想同陆军主战派东条英机等人发生了尖锐的冲突与矛盾,在陆军被看成是异己,为此,他受到排挤,还处于日本便衣宪兵和特务监视中。他知道反町荣一与山本五十六关系密切,就拜托反町,希望9月3日与山本见面,认为海军中能制止这场战争的只有山本五十六了。但是,这个时候正是山本被任命为联合舰队司令长官的时候,山本马上去联合舰队任职,没有时间与石原会晤了。如果他们进行了这次“反战会晤”的话,也许中日战争的前途和日本后来的命运会发生某些改变吧。
9月1日,山本赴联合舰队任职。但那一天,却听到了德国进攻波兰的消息。9月3日,英、法对德宣战,欧洲燃起了熊熊烈烈的战火。这种复杂的国际形势,让山本顿时警觉起来,更深感责任的重大。正如他对官兵讲话所言:
“不言而喻,今天欧洲的形势,乃世界再度出现大动乱之先兆也。值此风云突变之时,吾深感帝国海军任重道远。望全体官兵更加同心协力,自重自爱,不辞辛劳,昼夜兼练,以保持联合舰队之最高威力,担负起保卫国防之重任,不负于天皇陛下之所望。”
1939年9月1日,报纸海报宣布德国入侵波兰
为培养一支更为强大的海军力量,山本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加紧对联合舰队的训练,以便在未来战争中居于优势地位。为了适应实战的要求,他改变了原来的训练方式,要求舰队夜间出港必须禁止使用信号识别和无线电通信联络。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因为夜间出入港口,吨位数很高的军舰启动后的惯性较大,黑暗中前行既要保持一定的距离,还要掌握好方向是不容易的,稍有失误就会发生碰撞。如果损伤船舰还会受到一定的惩罚,甚至损伤程度大的还要剖腹自杀。山本认为这是一种特殊的训练,要求军舰在夜间出行,没有信号灯和无线电联络,一切都靠着精湛的航海技术,舰与舰之间还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依次跟随。这个挑战对于有航海经验的专家来说也有一定的难度,必须克服军舰巨大的惯性,难免让人精神紧张。但是,山本坚持这种训练方式,并严格地进行训练。在高强度的训练下,海军官兵们克服了种种困难,逐渐适应了这种夜间的航行方式。以后偷袭珍珠港,就是靠着这种特殊的训练技巧,才成功地躲过了美方的侦察。
山本是“航空制胜论”的坚定倡导者,当然特别重视对航空母舰的训练。山本首先加强了飞机在甲板上的紧急降落训练和夜间起降训练,经过频繁的训练和演习,降低了风险指数,起降训练准确度提高了。另外,为了提高夜间飞行轰炸的命中精度,山本等人对此费尽心思。由于当时没有雷达和导弹,对跟踪前来实施轰炸的飞机,防空部队只能用探照灯进行捕捉,然后用高射炮射击。在这种探照灯的强烈照射下,飞行员极其容易发生目眩,进而导致发生飞机坠毁。正在山本司令、“赤城”号舰长草鹿龙之介等人为此愁眉不展时,“赤城”号航空母舰第1航空战队的渊田美津雄少佐主动请缨了。
渊田美津雄是江田岛海军兵学校的第52期学员,与山本的参谋源田实为同期好友。毕业后一直服役于海军航空兵,技术娴熟,有胆有谋。当时他在“赤城”号航空母舰第1航空战队任飞行员,对于夜间轰炸的训练,他不怕危险,戴上太阳镜,坚持在强光下进行飞行训练。在其影响下,第1航空战队的飞行队员们也都适应了这个特殊的训练环境,从而提高了战斗力。在1940年10月的“123号作业”演习中,渊田美津雄率领的27架鱼雷轰炸机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巧妙地避开了高射炮的反击,用鱼雷炸弹进行轰炸。他颗颗命中的出色成绩引起了山本的注意,从而对其格外赏识和赞许。不久,山本对其提拔重用,让其担任偷击珍珠港海战的攻击队长。渊田本是海军中的狂热分子,他崇拜希特勒式的勇敢,鄙视山本的怯懦。他曾在公开场合攻击山本是亲英美派的代表,缺少日本人的骨气,是个地道的胆小鬼,对山本就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持怀疑态度。这次演习后,因山本对他的赏识与器重,性格粗鲁的渊田逐渐改变了对山本的看法,全身心地投入到空袭训练中。
山本对联合舰队实施严格的训练,经常进行实战演习。只要号令一下,舰上各系统都要做好准备,灯光管制系统也要按照实战的要求,迅速进入战斗状态,全体舰员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迅速各就各位,做好一切准备。山本统筹全局,恐有疏漏,此时更为紧张。据“长门”号高射炮分队的一等兵浅沼信一郎回忆,在一次紧急行动中,他与一个两手插在裤兜走过来的矮个子撞上了。他大骂其不长眼,抬头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此人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最高长官山本五十六。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司令官怎么能突然出现在这里呢?他自认倒霉,等待山本处置他。谁知山本根本没有理会他,头紧缩在外套领子里,像是聚精会神地想着什么问题,径直朝前方走去。后来才知道,山本司令不愿意使用“长门”号舰桥上专门供长官乘用的升降机,认为如果使用,那么其余的人员要以比升降机还快的速度爬上舰桥是有难度的,于是才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浅沼信一郎对山本顿时肃然起敬。
经过山本对联合舰队一年多的严格训练,该舰队战斗力有了很大提高。1940年10月11日,日本海军在横滨港举行了“特别阅舰仪式”。山本被任命为“纪念2600年特别阅舰仪式总指挥官”。山本陪同天皇检阅了“长门”号为首的5艘巨舰。巡洋舰“高雄”号为先导,“加贺”号和“古鹰”号担任护航。日本皇太子和亲王也参加了这一盛况空前的阅舰仪式。参加阅舰的海军舰只总吨位达到596060吨,飞机为527架。当“比睿”号行驶在受阅舰队之间时,海军航空队的攻击机、轰炸机、战斗机、水上侦察机以及水上飞机的各编队相继出现在受阅舰队的上空。它们摆出阵列,飞行有序,宛如雄鹰展翅般壮美。为了表示对天皇的敬意,每一架飞机相继在天皇座舰的左舷上方减速俯首,然后向东京上方飞去,展示了居于世界第三位的日本联合舰队的强大阵容。参加阅舰仪式的人无不惊叹。
1940年12月15日,山本被晋升为海军大将。
1940年,天皇任命米内光政出面组阁。山本希望米内出任军令部总长,但最后他担任了总理大臣,退出了现役。山本知道,米内退役对海军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损失,令人惋惜。但同时他心里清楚,只有米内就任总理大臣,才会给日本带来光明。在米内内阁任期内,他全力支持米内,反对三国结盟,同时全力发展海军,为建设一支世界强大的海军而努力。
米内做了总理大臣后,与他做海军大臣时的观点一致,仍坚持强硬立场反对与德意结盟。陆军对此不满意,认为他是“最不受欢迎的人”,陆军中的少数右翼分子,把米内内阁的出现说成是“天皇身边佞臣阴谋的产物”。其实在他组阁之初,陆军及一些右翼分子就对他怀有不满情绪。内阁参议末次信正、松井石根和松冈洋右3个人同时提出辞职,反对他组阁。可以说,倒阁运动从米内一组阁就开始了。米内内阁真是举步维艰。
面对米内内阁的窘境,记者松本赞吉认为,如果山本投身政界,形势会比目前好得多。他给山本写了封长信,介绍了米内组阁的艰辛和面临的困难,前途是暗淡的。他诚恳地希望山本投身政界。这时,也有人建议山本出面组阁。但山本已经在联合舰队任职半年,正在施展自己的远大抱负,有步骤地进行军事训练和技术改进。对于投身政界,他根本没有兴趣,认为海上更适合自己,于是写信回绝了松本:
尊函收悉,不胜感激。转眼已来到海上半年有余。作为海军军人的我,自应着眼于海上,即所谓的“海上第一”。这里要做的事情很多,许多问题亟待解决。总之,我应致力于海军的建设,提高海军的素质,诸如军事技术和舰队管理等,不宜干预政务。
后来有人说,如果山本这个时期回到海军省任职或者出面组阁,会阻止日本盲目扩大战争,反对对美交战,也许日本的命运也会为之改变。
在陆军的强烈反对下,1940年7月,组阁仅仅半年的米内内阁,不得不宣布辞职。近卫文麿开始了第二次组阁。这个内阁刚成立,就迫不及待地提出了三国同盟问题。
米内内阁时的海军大臣吉田吾善仍在近卫内阁留任。对于三国同盟问题,他受到了陆军和海军革新派两方面的压力,处境异常艰难。陆军方面强烈要求日本与德国尽快结盟。他们对仅用3个半小时就占领丹麦的德国敬佩得五体投地,认为德国就是强大和胜利的代名词,与这样的强国结盟会使日本进入一个全新的发展空间。但山本等人表示了相反的意见。山本直言上书,向吉田提出明确而中肯的要求,并且上呈《建议书》,全面阐释反对的观点:
日美间发生战争,将给人类带来巨大的灾难,是整个世界的不幸。对我日本帝国而言,则意味着为自己树立战后的新的更强大的敌人,使帝国陷入新的危机。战争会使日美双方两败俱伤。到那时,如果苏俄或德国乘机扩展势力,企图称霸世界的话,又有哪个国家能有足够的力量去阻止他们的扩展行动呢?德英交战中,即使德国获胜,把我国视为亲善友邦,对我国来说,又有什么真正的意义呢?因为由于同美争战,我国必然大伤元气,难道务虚名而丧其实就是我们所追求的目标吗?再则,作为国与国之间的亲善友谊,也只能建立在自己拥有实力的基础之上,否则,就得不到对方的应有尊重,只能仰人鼻息。非常明显,我国所以备受尊重,诸国渴望同我们结盟,不正是因为我国拥有强大的海军实力吗?所以,设法回避同美国交战,才是良韬妙策。帝国万不可同德结盟。
但山本的中肯建议在吉田看来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同时陆军也对他步步紧逼,他最终因为精神压力过大生病入院,不得不辞去了海军大臣职务。松冈洋右和东条英机两个主战派乘机入阁,分别任外务大臣和陆军大臣。9 月5日,及川古治郎接替了吉田的职务就任了海军大臣。9月6日,丰田真次郎任海军省次官。
由及川、丰田主持的海军省彻底改变了米内—山本体制时代的风格。及川为人温厚诚恳,有学者的修养,信奉“和为贵,忍为高”的处事原则,不愿意与人争斗。“反战三战车”之一的井上成美认为,这极不负责任的人事安排是陆军故意所为。因为陆军把自己置于国家之上,声称“陆军第一,国家第二”,他们明明知道及川既无主见也无能力,但为了实现他们的意志,将其推荐给近卫。及川同米内、山本相比,其能力有天壤之别,在内阁中没起什么作用。海军次官丰田真次郎性格随和。在山本看来,他是一个眼光短浅、心胸狭窄之辈。由及川和丰田主持的海军省如何能应付陆军的压力便可想而知了。及川就任后不久,海军省便赞成了一直悬而未决的三国同盟条约。
令山本气愤的是,及川在东京召开海军首脑会议征求缔结三国条约的意见,但实际上却强行通过。在会议上,及川指出,如果海军继续反对三国同盟条约的签订,势必导致第二次近卫内阁的总辞职。作为海军来说,是负不起这样重大的责任的。因此希望诸位最好赞成。在众大臣面面相觑之时,山本首先发言,对及川所言提出了质疑:
作为我来说,当然是要绝对服从大臣的,对于刚才大臣所言,我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有一点,不能不使我深为担心。那就是,据我所知,直到去年8月,也就是我任次官时,从计划院的物资供应计划来看,有百分之八十都来源于英美的势力范围。如果日德意缔结了同盟条约,势必要失去这一来源。那么,我们用什么方法来弥补这一损失呢?关于军用物资的来源和供应问题,有什么新的打算吗?对于这一点,我希望能得到明确的答复。这一问题有了安排和着落,我作为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才能无后顾之忧地尽我之职,实现大臣之意图,完成大臣赋予的军事任务。
山本语气虽然婉转,但表明了他的反对立场。及川见状,恳求大家能同意。与会者相继表示了赞成。山本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懑,直言不讳地叱责了他的上级及川,及川希望他能多原谅。山本最后激动地高声厉喝道:“原谅就算了事了吗?”会议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草草结束了。
陆军要求的缔结三国同盟条约之问题,海军省经过了近2年的讨论,终于屈从于陆军的要求,表示同意了。1940年9月,德日在东京举行谈判,意大利随后也加入谈判。9月27日,三国在柏林签订《德意日三国同盟条约》。1941年12月11日,三国又签署了《德意日联合作战协定》。它标志着德、意、日法西斯军事同盟正式形成。
山本对此感到非常痛苦。他和米内、井上一直反对三国结盟,最终还是失败了。假定他是海军大臣或次官,他可以以此身份强烈地表示反对,即使以身殉职也在所不惜。在海军传统中,只有海军大臣一个人可以干预政治。他现在是联合舰队的司令,无权干预政治,如果辞职或者以身殉职会不会起作用呢?
山本想到了他辞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职务会引发的两种后果。第一种后果,他如果誓死反对三国结盟,其结果说不定会引起比“二二六”事件更大的国内动乱。然而,如果他真的这样做的话,或许早就被暗杀了。第二种后果,如果他辞职,那些主战的实权派会欣然接受。那样的话,他所持的反对意见会被当局者束之高阁,不会予以考虑的。他自己会编入预备役,灾祸会接连发生在他身上。所以,不管哪种结果,都丝毫达不到挽救国家的目的,是于事无补的下策。
所以,思来想去,山本还是没有通过辞职或以身殉职来反对三国结盟的勇气,只能勉强地接受现实了。但他回到舰队还是备感不安,致信给及川,告诫他,“倘条约签订,我日本将有不得不冒为德国去火中取栗的危险”,认为美国必然会介入这场战争的,希望他能对今后的形势有所预料。
米内听到三国同盟条约签订的消息,气愤地指出,“日本的政治,正是在陆海军的观点逐渐趋向一致的过程中堕落下去。这是千古憾事。”同时感慨道:“现在看来,我们当初的极力反对,恰是在尼加拉大瀑布下一二百米处逆水划船一样,完全是徒劳的。”当时有人问他,如果你和山本继续主持海军工作的话,是否能够坚持反对到底呢?米内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反对了。”接着心情沉重地预测,“不过,那样的话,我们早都被杀害了。”
近卫文麿特意撰写了《失去的政治》,文中这样评价道:
我本以为海军是不会轻易同意缔结三国同盟条约的……然而,及川大将就任海军大臣以后,在会上,竟毫不犹豫地表示了赞成意见。我感到非常意外,不能不让我产生疑念。于是,我特意把海军次官丰田召来,询问此事。他说,海军的本意是反对缔结三国同盟条约的。然而,国内的政治形势不允许海军再继续坚持反对意见,迟早也得表示同意。就这样,无奈,表示了赞成意见。海军的赞成,完全出自于政治上的原因。如果单从军事上考虑的话,海军不愿意同美交战,也没有这方面的信心和准备。
会议之后,近卫几次托人要会见山本。山本无奈,在近卫的私邸两人会晤。近卫对山本说,因为海军毫不犹豫地表示了赞成意见,他表示很失望。次官丰田解释说,是因为军用物资供应问题并无着落,困难重重,海军在作战准备上也存在着许多问题,所以海军的赞成只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在国防上并无充分的准备和保证。近卫埋怨说,作为海军,就应该站在海军的角度阐释自己的观点。关于国内政治的事,是首相的事情,海军不必担忧。山本本来对近卫就没有好感,听他这一番推诿的言论更觉得气愤,认为事后发牢骚、推卸责任是他一贯的做法,他对近卫并不信任。
但是,山本一直对日本与德意结盟忧心忡忡。1943年,当日本深陷战争泥潭不能自拔时,山本不断地进行着反思。1月6日他给横须贺镇守司令长官古贺峰一的信中认为,之所以日本处境艰难,追究其深刻的原因,概出于当初“选择盟友失慎”。反对与德意结盟的山本,直到战死前,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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