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南通,结交实业家张謇_关于梅兰芳的故事
对张謇,毛泽东有一句评价:“谈到中国的民族工业,我们不要忘记四个人……轻纺工业,不能忘记张謇。”(6)
张謇,字季直,号啬庵,1853年出生于南通,清末状元,近代实业家、教育家。他高中恩科状元那年,正值中日甲午战争,内忧外患促使他义无反顾地走上实业救国之路。他放弃仕宦之途,回到家乡南通,于1895年创建了大生纱厂。大生纱厂运作起来后,他又以纱厂的利润和基金办起了一系列的工厂企业,多达69家之多。
与此同时,他也崇尚教育救国,于1902年用大生纱厂两万元盈余创办了中国第一所师范学校——通州师范。通州师范的成功,使他又办起了一系列文化、教育公益事业。其中有第一所纺织大学、第一所刺绣学校、女红传习所、第一所博物苑、第一所聋哑学校等。到1919年,他可谓硕果累累,不仅实业“震寰中”,仅大生集团就拥有三千四百万巨额资本;教育方面,他从小学到大学办起了一系列学校,已成为国内外闻名的“开全国之先河”的教育家。
中国京剧史上曾有三件新事物发生在1919年的南通,这三件新事物就是“南通伶工学社”、“更俗剧场”、“梅欧阁”,创始人都是被称为“办厂迷、办学迷”的张謇。投资戏剧事业是因为张謇将戏剧看成是进行通俗教育的最好形式,是实现“教育救国”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梅兰芳和张謇最早相识于1914年。那时,张謇的身份是北京政府农商总长兼全国水利局总裁。12月6日那天晚上,张謇和熊希龄、梁启超、诸宗元到“天乐园”戏院看了梅兰芳演出的戏。然后,他们到后台向梅兰芳道乏,两人由此相识。(www.guayunfan.com)在张謇筹划着创办南通伶工学社和更俗剧场时,最先想到的就是请梅兰芳帮忙。他曾经于1916年到1919年的三年时间里,给梅兰芳写过9封信,多次提到办学一事,明确提出“可奋袂而起助我之成也”(7)。虽然梅兰芳很感激张謇对他的信任,但他还是婉转地谢绝了。他在回信中,这样说:“忆去年蒙谕,代组学校,本应勉效绵薄,只以知识短浅,未克如愿,实深愧歉。”(8)
张謇很快找到了“意中人”,那人就是欧阳予倩。梅兰芳收到张謇“近得欧阳予倩书,愿为我助”的信后,如释重负。在张骞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之前,梅兰芳对张謇总有愧疚感,很担心因为自己的原因使张骞不能如愿,眼下,他听说欧阳予倩挺身而出,心里的一块心病总算是消解了,他很高兴,高兴的倒不完全是他可以就此安心,而是替张謇高兴,他觉得办学校,欧阳予倩比他更合适。他在1919年初秋给张謇的一封信里这样说:“……有予倩先生出来办理甚妙。久知予倩先生品学兼优,艺通中外,将来剧场、学校均必尽美尽善,较澜(这封信梅兰芳署名“梅澜”)为之胜万倍矣。澜自日本归来有感触,亦拟办一精致剧场及学校。但人微言轻,未悉果能如愿否?”对于张謇盛邀他赴南通一事,他欣然接受,说:“……闻命之下,欣幸无似,届时倘无他故,定当前往。”
经过欧阳予倩和张謇反复磋商、酝酿,“南通伶工学社”于1919年9月中旬正式成立。它是成立最早的培养京剧演员的新型戏剧学校,采取的是全新的、不同于旧时科班的教学方式。比如,学校禁止体罚学生,欧阳予倩明确宣布:伶校是“为社会效力之艺术团体,不是私家歌僮养习所”,“要造就戏剧改革的演员,不是科班”。在课程设置上,除戏剧专业课外,为了提高学生文化素养,欧阳特地开设了国文、算术、历史、地理等文化课及音乐、唱歌、舞蹈等艺术课。张謇曾说:“中国的戏剧,尤其是昆曲,不但文学一部分有价值,传统的优秀演技,也应该把它发扬光大。”欧阳予倩也认为:“昆曲是京剧的基础,学好昆曲演唱后,再学京剧犹如画龙点睛。”他俩关于昆曲的认识与梅兰芳的观点可谓不谋而合。因此,学校的戏剧课以昆曲为基础,京剧为主体。(9)
几个月后,与“伶工学社”配套的新型戏曲剧场“更俗剧场”拔地而起。这是欧阳予倩在南通进行戏剧改革的实验基地。他在伶校筹建期间,曾从北京出发,经朝鲜东渡日本,考察了东京帝国剧场,还三次访问了东京各舞台的顾问小山内氏。因此,更俗剧场的建筑设计参考了日本和上海的新式剧场。张骞和欧阳之所以选中“更俗”二字,含有“除旧布新、移风易俗”之意。
梅兰芳在1920年到1922年这几年间,两次赴南通,演出于更俗剧场,为伶工学社延请教师,还收学校高材生李斐叔为徒,更和欧阳予倩结为挚友。
第一次到南通,梅兰芳在张謇的安排下,首先参观伶工学校。欧阳予倩领他们看了课堂、校舍、操场……学校新的教学方法、课程设置和管理体制都给梅兰芳留下深刻印象,他不由感叹:相比旧科班,伶校的确是进步得多。参观完伶工学校,欧阳予倩又带他们参观更俗剧场。剧场前台经理薛秉初热情地招待他们先到客厅休息。当梅兰芳随薛秉初跨入客厅门时,立即被客厅墙上高高悬挂着的一块横匾吸引住了。横匾上是“梅欧阁”三个大字,笔法遒劲,气势雄健,梅兰芳一看就知道写者模仿的是翁松禅的笔法。横匾旁边还挂着一副对子,上书“南派北派会通外,宛陵庐陵今古人”。
“这是张四(即张謇)先生的书法吗?”梅兰芳问。
“是的。”薛秉初说,“这间屋子四先生说是为了纪念你们两位的艺术而设的。”
闻听此言,梅兰芳激动之余又不免有些惶恐,他认为自己“年纪还轻,艺术上有什么成就可以值得纪念呢”?原来,张謇是借用梅圣俞(宛陵)和欧阳修(庐陵)这两位古人的名暗切梅兰芳和欧阳予倩的姓,因此取名“梅欧阁”。张謇还特地作了一首诗,来说明如此命名的意义:
平生爱说后生长,况尔英蕤出辈行。 玉树谢庭佳子弟,衣香荀坐好儿郎。 秋毫时帝忘嵩岱,雪鹭弥天足凤凰。 绝学正资恢旧舞,问君才艺更谁当。
张謇不愧是教育家,“梅欧阁”的设立足见其良苦用心,他认为梅兰芳、欧阳予倩分别是北南派的代表人物,两位剧界泰斗同台演出于更俗剧场不仅值得纪念,更应当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使之流传。再者,他试图借梅、欧同台演出这一事实,暗示这样一种思想,即戏剧界的优秀人物只有团结合作,南北艺术互相学习、交流,才能谋求戏剧的改进和发展。
梅兰芳很能理解张謇的用意,所以,他说张謇设立“梅欧阁”是“有意用这种方法来鼓励后辈,要我们为艺术而奋斗”(10)。他在艺术上的精益求精、刻苦钻研不能不说受到过张骞的影响。
又一年,梅兰芳第二次应张謇之邀赴南通演出。这次,他演了3天,剧目有《天女散花》、《玉簪记》、《黛玉葬花》、《嫦娥奔月》。当时捧旦角的方式是出诗集,如《春航集》、《子美集》等。张謇仿效,选辑多人题咏梅兰芳的诗和梅兰芳的唱和诗,出了本《梅欧阁诗录》。其中,收录了梅兰芳唱和诗共三首:
其一
积慕来登君子堂,花迎竹护当还乡。 老人故自矜年少,独愧唐朝李八郎。
其二
公子朝朝相见时,禺中日影到花枝。 轻车已了常行事,接座方惊睡起迟。
其三
人生难得自知己,烂贱黄金何足奇。 毕竟南通不虚到,归装满压啬公诗。
这恐怕是梅兰芳作诗的开始,也有人说此时梅兰芳并不会作诗,这几首诗是请人捉刀的。其实梅兰芳早在清末民初就开始学习作诗了,当时,他结识了北京的著名词章家王壬秋(名湘绮)、易哭庵(号实甫)。他们曾劝梅兰芳:“当艺人的不可无文墨,不可不懂得诗歌。”后来,“缀玉轩”幕僚之一李释戡也说:“为艺不可不读诗,戏中若多诗美,则戏能美,人亦自美。”在这种情况下,梅兰芳下苦功学习诗词。
尽管“诗录”中也收录了欧阳予倩赠梅兰芳的多首诗词,其中一首是:“我是江南一顽铁,君如郑雪铸洪炉。不烦成败升沉感,许共瑜珈证果无。”但他对张謇印行《梅欧阁诗录》这一行为,颇不以为然。他曾劝张謇停止印行,但张謇没有听取他的意见。其实,能将这些诗集中起来,广为流传,应该是好事。
自从梅兰芳开始创编新戏后,张謇始终很关注,他不仅大加鼓励,甚至为之编写了《舞谱》,还对各剧提出精辟的修改意见。当梅兰芳有赴美演出打算时,他当即拟定一份出行要点,包括出行宗旨、组团名称、成员、剧目选择、京剧沿革介绍、化妆、音乐、演出时间、剧情翻译以及平常衣着、资用等方面,可谓事无巨细、详尽周到。其中有些意见,梅兰芳都认真采纳了。不过可惜的是,张謇于1926年就去世了,没有感受到梅兰芳赴美演出的盛况。
多年来,梅兰芳一直精心保存着张謇寄赠的诗文、信函和礼品,即便是战乱中多次迁居,他也一直珍藏着,足见他俩的情谊。
解放后,更俗剧场更名为人民剧场。1996年,剧场因城市建设而拆除。2000年,市政府出资五千余万,在原址重建。两年后,一座新的更俗剧场建成。新剧场融入欧式建筑风格,是一个多功能的现代文化设施,由一个大型剧院和六个电影小厅组成,并在剧院金色穹顶圆厅的二楼重建了“梅欧阁”,并把它扩大为“梅欧阁纪念馆”。馆内安置着梅兰芳、欧阳予倩、张謇的仿真蜡像,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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