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上海_关于彭司勋的故事

又回上海_关于彭司勋的故事

金属物理专业，除了要给学生们打下扎实的理论基础，最重要的还要结合实际灵活应用，因为这个专业有着强烈的应用背景。张兴钤在学生的试验阶段会亲自参与具体的指导，但仅仅靠实验室里的小型实验不可能让学生们有更丰富的感性认识。再加上当时一切都向苏联学习，大学生毕业前都有工厂实习任务。张兴钤就亲自带领学生深入工厂实习，边学边干，在上海的一家钢铁厂一待就是好几个月，这是继美国工厂实习以后再一次深入工厂的经历。

如果说张兴钤在新中国成立前在重庆綦江电化冶炼厂和鞍山钢铁公司的工作经历让他有了实业报国的理想，那么在美国底特律两家工厂的实习经历让他看到了中国与世界最先进钢铁行业的巨大差别。回国以后，他一直在从事高等教育工作，但教育的最终目的还是为发展和提高国家的工业水平和综合国力服务。因此，张兴钤比较愉快地接受了带着学生到工厂实习的任务。

1960年，国家已进入“三年自然灾害”带来的困难时期。时任系党支部书记的韩汝玢与张兴钤一起带着金属物理专业1961届一个班的学生到位于陆家嘴的上海宝山钢铁厂实习。

高温合金的断裂构造，是张兴钤以前从事的本行。炉边实验，要在高温的炉边连续观察上百个小时。在高温下拉伸金属，是以半小时为节点，测量在万分之一单位拉长了多少。从照相保留状态，到最后解剖开从内部来观察它炉边断裂的状况；从裂纹是怎样开始的，然后如何连接，怎么开始连接，到最后开始断裂，每一个细节都是张兴钤必须关注到的。在学校的时候，他手把手地教学生进行实验中的所有细节，没有任何保留。在学生们的总结中，如果他发现了有想象臆断的结论，就马上对学生当面指出：“这可不行，你是在猜啊。科研论文里不能这样，你看到了一个现象，但你必须做实验了解真正形成这个现象的过程和原因，每一步都要做实际的论证。讨论可以有，但讨论的结果不能作为结论。”张兴钤在学术上科学、求实、严谨的态度，对学生们影响至深。他的学生贺信莱说，听了张先生的课后，凡是要发表文章，自己至少要做两遍以上的实验，必须要有自己实验证明，文章才能发表。他的细致和严谨给同学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于是我们照了很多裂纹的照片，在结业报告中设想了许多可能的过程细节与模型，满以为张先生看了一定会非常高兴与赞赏，但当张先生看了我们的报告并听了我们的详细汇报后，他先对我们的工作给予了正面的评价，但同时把我们报告中一些自以为精彩的细节用笔抹去了，并对我们说“研究工作的结论不能有太多的猜想，必须要有多方面的充分论证才能确认一个事实，不能把猜想的当成已证明的东西。”张先生一席话让我感受至深。在我后来几十年的科研工作中，经常提醒自己，必须采用多种方法论证一个实验事实，并且只能得出一个合理与适当的结论，绝不能说过了头。贺信莱.我与张先生的师生情［C］.张兴钤院士八十华诞纪念文集，2001.(www.guayunfan.com)作为国际上知名的专家，一个国家三级教授，同事和同学们却看不到他有丝毫的架子。在上海，工厂条件有限，一时没有房子给学生们住，他们就在人家的屋檐下面搭铺睡。每天张兴钤和大家同吃、同住、同劳动，晚上研究怎么教学、怎么协调。他总是喜欢在晚上和同事们商量第二天的实习任务，怎样能让学生们在工厂的实践活动中看到、学到更多的实践经验，并把这些在实践中观察到的现象与所学的理论知识找到对应的解释。这位大师级的教授，与他所带领团队中的每一个人都相处融洽。对于学生和同事，他特别和蔼，非常包容，他不会直接告诉你应该怎么去做，而是靠他的言谈身教来影响你，他的思想品德、科研作风在这种无形的耳濡目染中被继承下来。

在实习的间隙，张兴钤偶尔会回家探望老父亲，与家人吃顿饭。父亲在国营第五棉纺厂工作，他原先的小织布厂经过公私合营已加入国营单位了。父亲看见儿子回来特别高兴，但父子两人都属于话特别少的那类人，即使心中欢喜也不知如何表达，这是张兴钤一生与父亲共度的最难忘的时光。那时张兴钤已经成家了，老父亲特别关心的就是关于孩子的问题。继母的身体不好，妹妹张兴铃已经上高中了，并承担了很多家务。张兴钤对这个妹妹是心存感激的，因为自己一直不在父亲身边，照顾父母的事情多由妹妹承担。因此多年以后继母去世后在老家的坟冢需要迁走，妹妹因经济拮据，万般无奈之下向哥哥求助，张兴钤及妻子二话不说就把迁坟需要的所有费用都承担了。

在工厂实习期间，当时正好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很多人因为饥饿而浮肿，为了减轻工厂压力，也考虑到学生的健康，学校决定暂停工厂实习，学生全部返校。那时候粮食是定量供应，很多老师和学生都有浮肿的现象，学校要求“按热量办事”，要劳逸结合，不许随便加课。其后学习、运动的时间就少多了，有时上午上课，下午就休息，晚上和周末的时间都比较自由。直到1961年下半年开始，学校才开始恢复正常的教学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