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掀起了革命风暴_关于徐世昌的故事
按照中国古代传下来的天干与地支循环相配的计年方法,地支中的亥是第十二位。即豕,即猪。亥怎么成为豕(猪)的呢?这是古人错误的附会,因为,篆文亥与豕相似,容易写错,就像古书上说的“书三写,鱼成鲁,虚成虎”一样。亥年,民间还有“末九年”之说,说是该换代了,由亥换子,由猪换鼠。此话可靠程度如何?未考。但是,到了1911年,即辛亥年,在中国确确实实改了朝,换了代——那就是以民主革命的先驱者孙中山先生领导的革命党向在中国统治几千年,根深蒂固的封建王朝敲响了丧钟,在中国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民主运动。
辛亥年阴历八月十九日(西历10月10日),革命军在武昌举行了大起义,先后占领了武昌、汉口和汉阳三镇,全国各地立即响应,革命风暴,顷刻之间席卷全国,震惊了腐朽的清王朝。
正是春风得意的徐世昌,被武昌传来的炮声一下子惊呆了!他仰在太师椅上,皱起眉,闭上目,呼吸不均,心脏紧跳,像是猛然间患上了瘟疫,通身散架一般。侍从几次进来报事,他都摇手挥去。及至人报“铁路局总管梁士诒来见”,他才静静神,说了一个“请!”字。
梁士诒进来了,和梁一起来的还有秘书长吴笈孙。(www.guayunfan.com)“菊帅,武昌的事情知道了吗?”梁士诒一进门便直入“主题”。
“知道了。”徐世昌点点头。
“来势凶猛呀!”梁士诒狠狠地摇摇头,然后说:“不知醇邸有何对策?”
“能有什么对策?”徐世昌说,“南方活动已日久,有对策早已施出。而今,疣已成痼,我看对策也难奏效。”
“不至于束手待毙吧?”吴笈孙说,“南方是没有实力的,武昌成不了气候。朝廷能让合肥出兵,我看即可平息。”
徐世昌本来是忧虑重重的,面对武昌起义之事,何去何从?他尚无主意。吴笈孙所提让段祺瑞出兵,倒是一个极好的意见,既可让段为朝廷建立功业,又可把武昌之义灭下来。可是,徐世昌就是不表示可否。原来他忽然想到了另一方面——
徐世昌的靠山是袁世凯,袁世凯被黜他早已心神不定,多经周折,才暗暗地通过段祺瑞“沟通”了袁世凯,使袁世凯“精神”依然控制着军队。只是,这种控制毕竟是有限度的,袁世凯还无法冠冕堂皇地对部队发号施令。因而,徐世昌便感到自己靠山不稳,曾经做过多方努力,想让袁世凯重新出山。比如,不久前朝廷决定徐世昌和那桐做协理大臣时,徐世昌便竭力推荐袁世凯,他一再对总理大臣奕劻和协理大臣那桐说:“此席予居不称,唯慰亭才足胜任!”奕劻也觉此话有理,但却说:“朋党嫌疑,不便论列,奈何?”那桐则说:“是何难言之可耳!”宁愿自己辞职不干,也想让袁出山。但是,此议传至载沣,摄政王总是“严斥之”,大家也只得作罢。而今形势突变了,南方革命党在武昌武装起义了,朝廷必然要以武力扑灭之。而武装……徐世昌自然想到段祺瑞,想到袁世凯。这么一想,他反而有精神了。“好,就这么办!不让段祺瑞出兵;不得已而出兵,就慢慢悠悠。据此,逼迫朝廷重新起用袁世凯!”
这么思索之后,他就不焦不急地说:“两位的意见,无疑是积极的。我想,朝廷也会这样想。只不过,我还有另外的考虑……”
“怎么说?”梁士诒问。
“我们不但不能让合肥出兵,即便出兵了,也不能决战!”
“这……这……”梁、吴二人同时惊讶。
“没有什么不妥。”徐世昌说,“战争固然是残酷的,但是,战争也是一种机遇。一场战争,往往会改变多方面的局势。两位不信,可以拭目以待。”
经徐世昌如此一提,梁、吴二人猛有所悟。三人相对一笑,结束了谈话。
当夜,徐世昌同吴笈孙又密谋良久。次日一大早,吴笈孙便简从便装匆匆赶往河南省彰德。
罢官之后的袁世凯,先在辉县“闭门思过”,到1909年5月,彰德北关外洹上村的住宅经大儿子袁克定重新修缮完毕,他才领着家眷搬过去。
彰德,虽是豫北平原,由于有一条洹河,这洹上村还是一片秀美的地方;再经整修,这高墙大院竟威武壮观起来。院如寨子,四角有炮楼,四合院两进,且还有“群房”供用人、马队(当地政府为他派两营马队护宅)居住,院外还辟有菜园、瓜园、果木园、桑园,还饲养了猪、羊、鸡、鸭之类家畜家禽。袁世凯的内宅又修了一座花园,叠石为山,花木果树成林;又将洹河水引入为池,池中种荷菱,养鱼虾。五十二岁的袁世凯像是看破了红尘一般,决心在这里颐养天年了,他把自己的花园命名为“养寿园”,常常领着妻妾、诗朋棋友在园里驾舟、听琴、下棋、清淡、消闲。他在《自题渔舟写》诗中便写道:
身世萧然百不愁,烟蓑雨笠一渔舟;钓丝终日牵红蓼,好友同盟只白鸥。投饵我非关得失,吞钩鱼却有恩仇;回头多少中原事,老子掀须一笑休!
然而,袁世凯毕竟不是一位甘寂寞,“一笑休”的人,轰轰烈烈的往事记忆犹新,北洋六镇新军完整无损,虽然他从不放在眼中的芸芸众生都升官发财了,他却依旧不把他们放在眼中,并且还十分歧视他们。“有一天我非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不可!”徐世昌—段祺瑞这条“联络线”沟通之后,宫中和京中的事情他了如指掌,便开始做起了东山再起梦。他的诗才并不好,为了表述自己的心迹,他还是兴致勃勃地写了一首《次王介艇丈游养寿园韵》的五言律诗:
乍赋归来句,林栖旧雨存;卅年醒尘梦,半亩辟荒园。雕倦青云路,鱼浮绿水源;漳洹犹觉浅,何处问江村?
这便明显地见他既有不甘寂寞的复杂心情,又有对清廷的不满情绪。他不会久在彰德隐居,他要待机而动,他才五十二岁,年富力强……
正是袁世凯踌躇满志的时候,吴笈孙匆匆来到彰德,一进洹上村,袁世凯便把他领进密室。他呼着他的雅号,乐哈哈地说:“世缃,我把香茶、美酒备好多日了,阁下却姗姗来迟了呀!”
“袁大人知道我要来?!”吴笈孙迷惑不解地问。
“知道,知道!”袁世凯还是乐哈哈的。
“是菊帅告知您了?”吴问。
“谁也不用告知。”袁世凯说,“领过几天兵的人,对于天文地理、阴晴雨雪,总是会预测一二的。否则,不是成了瞎将军了嘛!”
“请问袁大人,你还预测到了什么?”
袁世凯把吴笈孙让到座上,亲手捧上香茶,自己坐在“陪座”上,也端起茶,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武昌紧急了!武昌一紧,北京也紧;北京紧急了,朝廷紧急了,醇邸束手无策,只好倚重庆亲王;庆亲王无术,只好找到菊人。阁下一定是奉了菊人之命,来请我出山的。你说对呀不对?”
说这番话的时候,袁世凯平平静静,仿佛他仍在军机处理事,竟把形势分析得分毫不差。吴笈孙有点吃惊:“莫非菊帅事前已派人来过洹上村?”——徐世昌通过段祺瑞密切袁世凯这条秘密线,吴笈孙是说不清楚的,所以,他猜想是徐的临时举动——吴笈孙猛然产生了不快:“菊帅呀菊帅,世人皆知咱们是多年朋友,我为你膀臂多年,你同项城关系不应瞒我呀!这好,我奉命来洹,一言未出,项城倒是胸有成竹,我不是多此一举了嘛!”
不过,这个具有固始、保定双籍的员外郎,其性格毕竟谦谨,与徐世昌关系大不一般,不仅如家人子弟,连私事也多倚之。再思之,他觉得徐世昌不会瞒他行事。“我明白了,一定是袁项城智谋所致。”这么一想,心里又平静了。
“袁大人所言,一半是对了,其余一半却是错了。”吴笈孙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啊?”袁世凯一惊,欢快的脸膛,顿时沉寂。
“大人分析形势,武昌形势是紧急了,这对了。”吴芨孙说,“但说我是奉菊帅命来请大人出山的,那是错了。”
“怎么说?”
“菊帅生怕大人匆匆出山,才让世缃前来相告。”
“不必出山?”
“不必匆匆出山。”
“菊人他……”
“武昌紧急,摄政王为用您,才会让您出山,并非器重您。”吴笈孙说,“菊帅的意思是,何不用其人之道而反治其人之身!”
“利用朝廷?”
“对!”
“怎么利用?”
“朝廷迫于形势,起用您去领兵,至多官复原职,稍加恩宠。”吴笈孙说,“价码太低了。咱们就给他来个待价而沽!”
袁世凯一下子明白了——他本来也思索着趁机向朝廷讨价还价。可是,他是想出山之后占有位置再讨价。听了吴笈孙的意见,他觉得待价而沽比出去讨价好——于是,说:“好,待价而沽,我不出山了!”
吴笈孙虽然面呈微笑,但却还是狠狠地摇头。
“袁大人,‘待’可不是‘坐以待毙’的待。万一朝廷无意起用您,那其不真的‘待毙’了。我们要待而不等!”
“做什么事?”
“菊帅有两个打算……”
“请讲。”
“其一,要争取出山条件,使出山成为事实。否则,就没有‘价’可讨了。”
“如何争取?”
“要抓住总理大臣奕劻,让他坚持‘统帅三军,非袁莫属’。”
“这个……”袁世凯知道,他同奕劻关系虽然不错,但让他起这么大的劲,还没有把握。何况,奕劻并不是个勇气十足的人。
“这好办,”吴笈孙说,“您是了解庆亲王的,投其所好不就得了嘛。”
“好好,我知道了。”袁世凯恍然大悟,“二呢?”
“请急告段大人,行军莫急,更不必勇猛攻击……”
袁世凯拍拍桌子,站了起来。“知我者,菊人大兄也!”
“使命已完,告辞了。”吴笈孙不想久留。
袁世凯也怕隔墙有耳,便命人取了一纸重重的银票,一边送吴,一边说:“烦世缃将此银票及早送给庆亲王,说我袁慰亭向他请安问候。”
武昌一直在紧张之中。
武昌城头炮响之后,慌张之中的北京,急急之中,决定派遣陆军大臣荫昌为“讨伐”统帅,率领冯国璋、段祺瑞两镇兵马南下。
荫昌虽做统帅,但知兵都是袁世凯编练的。所以,南下途中特地在彰德下车,专程到洹上村去拜访袁世凯,恭恭敬敬摆出一副“请教”的姿态,向袁世凯“问计”。袁世凯热情款待,至于其他的事情却软软地挡了过去。“久居乡野,对国事未敢置喙。”荫昌只好悻悻而去。荫昌走了,冯国璋到了洹上。
冯国璋、段祺瑞都是袁世凯的心腹,是袁氏培养的北洋新军的骨干。因而,北洋新军的进退,这些骨干依然听命于袁世凯。冯国璋来洹上,自然是请示进退的。袁世凯对冯国璋却不是“对国事未敢置喙”了,而是明明白白告诉他“慢慢走,等等看”六个字,使冯国璋心明眼亮,最后表示“照办”,然后退出洹上。
荫昌的讨伐军南下了,但并不积极;荫昌虽是前敌总司令,但却指挥不动军队。荫昌犯愁了——消息传到了北京。
北京惊慌了。就在这时,奕劻以总理大臣的身份来到宫中。
庆亲王奕劻,按辈分排,是摄政的醇亲王载沣的父辈。所以,奕劻见了载沣并不多俗套便开门见山地说:“武昌前线形势依旧紧急,荫昌虽挥师南下,行动无力,转机不大。我看,还需另补措施。”
二十九岁的摄政王原本就不是什么明白人,武昌一役早已焦头烂额,束手无策。增补什么措施?他心中无数。“内阁有什么设想,可以提出来。”
“除了北线荫昌军队之外,我看应该加强湖广。”
“怎么加强?”
“派一得力大将,督湖广。”
“谁最适合呢?”
“袁世凯!”
“袁世凯?!”载沣惊讶了。
——袁世凯就是载沣的眼中钉。摄政之后他原本想杀了他,只是顾及各方影响,才给他个“回籍养疴”的生路。他想这一辈子都不许袁世凯再入宫了。现在,把一个眼中钉放在生死前线,载沣心里很不情愿。
“还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摄政王问。
“有。自然是有。”奕劻说,“但能够既左右地方,又能调动军队的人,并不多。”——奕劻要为袁世凯说话了。原因很简单,除了袁同奕劻本来就关系密切之外,主要还是此番银票的作用。那一天,吴笈孙洹上归来,就把银票交给了徐世昌。徐世昌趁着内阁无人转交给奕劻的。交银票时只说声“慰亭问候亲王”便不再详述。奕劻心中明白,默默放入怀中,微笑点首。回到府上一看,那数额竟大得令他咋舌!他明白了:“袁慰亭不甘败北!”现在机会来了,奕劻自然不失时机。
奕劻提议袁世凯任两湖总督,既为袁世凯再出山找到了借口,又因为是去两湖而不是去京师,也为载沣避了嫌。再加上载沣所摄之政正在危难,他不能不同意。于是,一道“两湖总督”的任命书便发到了彰德。
一个被黜的官员,基本上官复旧职了,袁世凯应该如意了!可是,袁世凯的“待价”却更高,“圣旨”到彰德,他压下来默不作声。
京中又急了——武昌起义的革命军又北上了,目标就是对准京城——载沣找到奕劻,奕劻问计徐世昌,徐世昌坦率地笑了。“既然朝廷有意起用袁慰亭了,那是为了用他解救燃眉之兵燹,何不将兵权交他,让他负责个全权,日后有个长短,责任也好说。”这真有点儿逼宫了,却又逼得合情合理。
前方吃紧,荫昌无术,朝中大慌,内阁无强将,总理又力荐。最后,朝廷决定召回荫昌,改任袁世凯为钦差大臣,节制调遣水陆各军。谁知袁世凯仍旧不出山。
奕劻迷惑了。
徐世昌也迷惑了。
奕劻找到徐世昌,问计道:“菊公,钦差大臣了,袁慰亭还是不出山,这却为何?”
“我也在纳闷。”徐世昌说。
“弓拉得太紧了,只怕……”内阁总理有点担心了。
徐世昌眉头紧锁,也有些担心——载沣这些旗人,本来是敌视汉人大臣的。让袁世凯去“养疴”,实际是一个排挤。现在复了原职,已经迫不得已了。再僵下去,将何以收场,结局会如何?徐世昌明白袁世凯一拒的心情,他也曾想到得跟朝廷讨讨价。可是,再拒,似乎有风险。“万一载沣变了脸,取消对袁的起用,那又如何?”他想了半天,说:“王爷,我看只有这一步了,我代表你去彰德一趟,跟慰亭面谈一下,我不相信他会置朝廷上下于不顾而再三推辞。”奕劻想了想,说:“也只有如此了。但请务必表白朝廷诚心,表明我等的期待。”
“我会妥当转达王爷美意的。”徐世昌对奕劻表了个诚心诚意。
徐世昌去彰德,便装简从,没有一点钦差的架子和声势。作为他个人,心绪还有点儿沉甸甸的。因为,他还没有明白袁世凯把弓拉得那么紧为什么?“到里边(朝中)来斗争不是比在外边斗争更好吗?慰亭原来也如此想,怎么变了?良机失去将如何是好?”
官场混迹也快三十年,徐世昌还是觉得自己做起事来那么左右环顾,他自认没有袁世凯那样的气魄和心胸,也没有段祺瑞那样的果敢和勇气;有时还觉得连梁士诒、叶恭绰和吴笈孙这些人的处世能力还不如。“唉,这大概就是书呆子气吧!”徐世昌来到了彰德。
彰德,豫北平原上的一座古城,是金代明昌三年(1192)改相州置彰德府的,治所在安阳,辖地很广,物产亦丰。而今,彰德已是晚秋,旷野的碧波消失了,高粱、谷子也都上了场;耕翻起来的土地期待着播下新的种子,树木上的叶子也渐渐脱落光了,大地一派焦色!几队雁群从空中飞过,发出阵阵离家的哀鸣,奔向南方。
徐世昌没有进城,他沿着洹河来到了洹上村。袁宅是高高的门楼,使所有来访者都不必问路。徐世昌朝着楼门走过去。
高门楼外静悄悄的。当徐世昌临近门槛时,有人突然出来阻挡。“干什么的?”
徐世昌淡淡地一笑:“告诉你家主人,门外有贵客,让他出来迎。”侍卫一听口气,软了下来。“请问……”
“河南,徐菊人。”
“是不是北京内阁协理大臣徐大人?”
徐世昌一愣。“你怎么知道?”
“袁大人早有吩咐,说这几天京中的徐大人必到,务必好好侍候。徐大人,请,袁大人已在小书房敬候多时了。”
“啊?!”徐世昌很惊讶。
当侍从领着徐世昌来到小书房时,袁世凯果然立在门口相迎。“菊人兄,你终于来了!”
“慰亭,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徐世昌惊讶地问。
“‘心有灵犀一点通’嘛!”袁世凯笑了,“昔日,咱们是三跪九叩地去朝圣;今天,朝廷是要把咱们当作座上宾的。两呼不到,我就猜想必有钦差上门;而这项重大又光荣的使命,自然非老兄莫属!所以,我觉得咱们相会在即。这不,你果然来了。”说着,仰面大笑起来。
“‘天子呼来不上船’,你就不怕怪罪,反而还那么自信。”徐世昌说,“好一派心胸啊!”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是天子要用咱们的时候,有点自信并不为过。”
二人寒暄着,捧着香茶,越觉舒心。
“慰亭,说说你的打算吧。”徐世昌想摸摸底。
“菊人兄,我历来是很崇敬你的。把你盼来了,说实话,我是很想听听你的意见,还是你先说说如何?”袁世凯表现得诚心诚意。
京城动身时,徐世昌只想动员袁世凯出山,到了朝中再讲其他条件。来到洹上,几句寒暄,徐世昌忽然开朗起来。“是的,朝廷危险,正是用人之际,如其出山后争条件倒不如争了条件之后再出山。这样,更为主动。”这么想了,但提什么条件?心中却无数。
徐世昌无论是志向和勇敢,都比袁世凯差一大截,“左右逢源”是他的处世哲学。武昌起义之后,乘机为袁复出,他是做了很大努力;但最终如何?他确实没想。现在,在袁世凯面前,在袁的追逼情况下,又是在朝廷面临危机情况下,徐世昌似乎智、勇都猛增了,他壮着胆子说:“慰亭,你想对了,出山得有个出山的说法,‘勤王’也得有个勤王的前提。我看,你不能只听凭朝廷恩赐,得表明要求申奏,还得要朝廷答应才行。”
袁世凯知道徐世昌想出力了,便问:“你看申奏什么呢?”
既然放开思想了,徐世昌就想往极高处想,为袁世凯争取一个最理想的结果。于是,说:“摄政王是为挽救国难,才答应让你出山。这就是说‘挽救国难’的担子要由你来承担。这副担子重呀!重担子得有重权来保证。解除革命党的危难,必须举国大动,军政合力,一个两湖总督、一个钦差大臣是办不了这件事。我的想法,必须握有内阁全权方可挽救有望。下一步,应该争取阁权!这便是条件,是当务之急!”
袁世凯梦想了许多天(应该说梦想了许多年)的事被徐世昌一语道破,他真的想有内阁大权。既然这层纸被徐世昌戳破了,袁世凯也便不再遮掩。直接说:“你这个设想很有道理。否则,我们上前线去了,一切事宜还得求内阁来办,甚至说句话还得去求陆军大臣。荫昌尚且办不顺,何况你我。”说到这里,袁世凯竟然叹了声气,然后又缓了缓口气说:“现在的内阁是以庆亲王为首的贵族内阁,庆亲王待咱们尚不错,此事一旦提出,会不会伤害了庆亲王?”
徐世昌笑了。“此项申奏完全是为了国家、社稷。革命党若打进北京城,莫说庆亲王,岂不连大清朝也不存在了嘛!这事由我到内阁中去办吧,你只需等待好消息。”
徐世昌的洹上之行,原本是“动员”袁世凯“接旨”出山、挽救国难的;结果,他却同袁世凯一起,密谋了一场“索价而沽”的双簧戏。袁世凯通过徐世昌,又捎去一份厚礼转交给庆亲王、内阁总理大臣奕劻。
徐世昌从彰德回到北京,当晚就急急忙忙到了庆亲王府去见奕劻。当然是先奉上一份厚礼,随之又说了一串“请安”“问候”的话,把个奕劻弄得昏昏然起来。然后,徐世昌才开口说“正题”。“王爷,此番去彰德见袁慰亭,我可真的看到了他对您的忠心,慰亭一再说,他的未来,无论有什么出息,都是亲王您给的,他终生终世也报不完您的大恩大德!”
“不能这样说,”庆亲王忙摇头,“这些年来,袁慰亭对我也是有情有义、情深意笃的,我历来都把他看成亲兄弟。”奕劻停了片刻,又说:“对于复出的事,慰亭有何想法?”
“王爷,”徐世昌有意把话岔开。“您觉得慰亭一旦出山,能不能彻底挽回大局?”
“能!”奕劻毫不犹豫地说。
“什么根据?”徐世昌问。
“国家的这支军队是袁慰亭一手培养的,有能力打败革命党;能指挥动这支军队的,也只有他袁慰亭。所以……”
“我还想问一句,王爷能信得过袁吗?”
“这怎么说的?”奕劻说,“不信他,我怎么会一再推荐他呢?”
“王爷如此信任慰亭,慰亭又如此效忠于你,在如此关键时刻,王爷如果能从朝廷安危和王爷自身长远并想,可不可以主动提议,给他更大一点权力。我大胆说一句,应该让他居在您这个位置上,替您办事。您呢,国家安稳了,您还不是坐享清福嘛!”徐世昌终于把话挑明了。
奕劻心中一跳:“啊?袁世凯要当内阁总理,那我岂不要退出去?!”他不开口了,脸也一下子沉了下来。
徐世昌一看这模样,心里明白了:庆亲王不想让位子!他轻轻地笑笑,说:“王爷,我也觉得这样做有点过分。可是,王爷想,前线形势之紧张,日加严重,开往前线的军队,无挽回大局的举动,原因就是没有人指挥得动。给袁慰亭国家最高权力,他会拼死挽回大局。他毕竟是朝廷的重臣,权力再大,还在朝廷一统之下。若是他不肯复出,战局无法挽转,朝廷危亡,一切消失。真正到了那时候,王爷想想,您还有什么?皇室还有什么?朝廷还有什么?舍个人总理大臣之位,保大清王朝全局,何轻何重?咱们都得想想。”
徐世昌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奕劻听在心中,沉沉甸甸,他不能不认真地前后思索——
奕劻,七十四岁了,思绪沉沉迟迟,对事混混糊糊,虽在朝中长期高居大位(任过总理各国事务大臣,任过与八国联军议和全权大臣,外务部总理大臣还兼治过陆军部,现在又任着内阁总理大臣),但是,除了对外签订了卖国的《辛丑条约》,对内卖官纳贿,贪污腐败之外,却并无建树,只能算是靠着出身优越,占有亲王之位。武昌之义以后,他早就束手无策,把目光投向袁世凯,企盼他能力挽狂澜,扭转大局。现在,虽然袁想夺他的总理之位,不免心里挺不乐意,但一想想徐世昌的话,便觉得也不完全是蛊惑,似是千真万确的忠言。沉默好久之后,终于说:“我老了,局面又那么严峻,你想得周到,我应该把位子让出来,由慰亭来坐。”
一听奕劻答应了,徐世昌十分高兴。“到底是朝廷重臣,王爷目光远大,心向国难。我想,这样做了,袁慰亭再无理由不出山,出山了,再无理由不奋战!中国形势不日将有地覆天翻之大变!”又说:“时不可待,明早咱们即向军机和醇邸提出,以便对大局早采取挽救之策。如何?”
“好好,就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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