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延庆楼_关于曹锟的故事
这几天,曹锟的心情十分烦躁不安,他总觉得有些事该办,却又说不清该办什么事?觉得有种种灾难要降临,却又预测不着是什么灾难?吴佩孚去山海关的时候,他到四照堂去为他送行,本来他是想好了几句吉利话,要对他作一番祝福的。但是,两人对面站下时,不知为什么,竟猛然产生诀别感。他拉着吴佩孚的手,颤抖半天,只吐出两个字:“子玉……”吴佩孚拉着他的手,总在摇晃,并且忧伤地吐出两个字:“老帅……”吴佩孚走了,曹锟心里空落落,整个中南海空落落。吴佩孚出京之前曹锟答应“尽快给前方送一笔经费去”。吴佩孚走了,要送往前方的经费却无着落。令人不解的是,对于这样一笔无着落的经费,曹锟竟然也不着急,放到脑后再也不提了,仿佛连议而又决的通过银行发债券的事也梦幻般地消失了。
曹锟感到胃口极坏,什么东西都纳不进去,有时连水也不想喝;更反常的是,他不敢进办公室了,每天前方用加急手段送来的战报,他不去看;前方派来的特使他不接见,却天天躲在居仁堂三姨太陈寒蕊的居室里。他想从这个居室里寻觅一点安宁,却发现了意外——他发现一个并不十分熟悉的女人常到这里来,而每次到来,三姨太又对她热情有加,无话不谈。
后来他知道了,那是新任北京警备副司令孙岳的夫人——崔雪琴。陈寒蕊告诉他:“你忘了?她是我结拜的干妹子,才跟孙岳进京来的,往日天南海北的,难得一见,现在都住京城了,朝朝聚聚,解解闷,谈谈心,多难得的机会呀!”
女人的事,曹锟从不放心上,说明白了,他也就丢下了。“好好,那是你的干妹子,你好好款待她。只是……”(www.guayunfan.com)“只是什么?”陈寒蕊疑心了,赌气了。“你别怕,我们除了家长里短没别的事,惹不了你,也不妨碍你!”
“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说什么?”
“我只想,从表面上看,人家至少要比你大七八岁,怎么就叫人家妹子来了?”
陈寒蕊“扑哧”一声笑了。“你说这呀,实对你说了吧,这都是心甘情愿的事,没有什么道道。”
曹锟不再问了,但他心里明白:“一定是借着我的火光压人家。女人,就这德性!”
陈寒蕊看曹锟有些闷闷不乐,还疑为是她的干姐妹的事。忙又说:“大总统,放下你的心吧,你有你的事,我有我的事,我不管你,你也别摆出架子来管我!实话对你说吧,我结拜的姐妹比你结拜的汉子强,俺们都是正正派派的人,跟一娘肚里生的一样。不像你们,狐朋狗党,今日亲得抱起头,明天就相互捅刀子;你今天是他老大,他明天是你老子;为了地盘、为了兵,老子爷亲儿子照杀……男人算啥?算狗屁!今儿你认认真真地盘问起我的姐妹了,告诉你吧,谁敢拦我的姐妹进中南海,我就一把火把你的总统府烧了,烧得片瓦不留渣儿!”
曹锟是来解闷的,不想竟拾了一肚子气,心里很急。急不择言,忙说:“你别发狠,也别放火,这中南海咱住不了多久,不几日得让给别人。到那时,还不知是什么样子呢?”说罢,竟赌气走了出去。
——昨天夜晚,曹锟久久难以入睡。下半夜睡着了,一入梦就刀光剑影!他梦见新任北京警备副司令孙岳带一群武夫闯进总统府来了。孙岳一声令下,一个武夫大刀一举,就砍下了他的脑袋。曹锟捧着自己的脑袋,大声呼喊:“副司令孙岳呀!我曹某没有亏待你,调你进京,委以重任,你不该对我下此毒手!”
孙岳笑了。“大总统,你不是十分信任我孙某么?我心里明白。知恩不报,算什么正人君子!大总统是想让我好好保护你,别让他人把你杀了。我一定做到。这不,我先杀了你,谁再想杀也找不到你了,多安全呀!”
“啊——!?”曹锟被惊醒了。他一身冷汗坐起来,还以为自己真的成为鬼了呢。他伸出手,摸摸头,又捏了捏腮膀,尚有感觉。他方才明白是一个噩梦。但他还是想:“难道孙岳这个东西真的会害我?”
他心神更不定了。
滦平。
仲秋的平原,早已一派萧疏,穿境而过的滦河,成了干河;山脉在这里原本就淡淡的,盆地的面貌更显平淡。唯独冯玉祥的大军给这里带来一派生机!不过,到了滦平的大军却再也不动了,平原依然显得萧疏。
冯玉祥的临时指挥部里,参谋长刘翼、旅长张之江、宋哲元、刘郁芬、李鸣钟、鹿钟麟都到了,大家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但气氛却显得格外的紧张,会吸烟的人没有吸烟,爱打趣的人绷起了脸膛,连人人面前的茶杯也只淡淡地散发着热气——往天,冯玉祥只在心里思索自己的计划,只在密处同有关人沟通大计,并没有如实地对他的部下说明。一方面他相信自己的部下,觉得大家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会走一条道路,无需再沟通;另一方面他不想过早地透出消息,怕节外生枝,发生意外。可是,冯玉祥的所思所想,他的部下又都能够心领神会,灵犀相通,何况此番出征行动得又那么奇奇怪怪,谁心里都明白了个十之八九。所以,人们尽管沉沉默默,冯玉祥还是开门见山地说:“大家跟我这么多年,历尽了艰难困苦,国家闹到这个样子,我真不知道会把你们带到什么地方去。”说这番话时,冯玉祥显得十分忧伤。
几句话说完,冯玉祥竟打住了话题,并没有表明自己最新、最坚决的打算。他只把信任的目光,从一个人面上转向另一个人面上。鹿钟麟先开口。他说:“大家患难相从,甘苦与共,原不是为了你我个人私利。总司令是为了救国救民,我们一定跟您干,任何危险,在所不辞。”
张之江站起身来,把话说得更直接:“总司令把您的打算摊开吧,我们不愿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受‘后娘’的气受够了,咱走自己的路。”
宋哲元没有说多余的话,他挺挺胸脯,说:“一定跟着总司令,永不变心!”
冯玉祥点点头,说:“我思索许久了,只有一条路:起事!这完全是为国为民,也是为自己。今天跟兄弟们敞开,但是不勉强任何一个兄弟。不愿一同干的,说出来,可以自便。”“我们都跟着总司令,坚决实现总司令的计划,绝不变心!”
“好!大家都是我的好兄弟,我谢谢兄弟们对我的信任和支持!”冯玉祥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舒展开来,说:“既然大家愿意同甘共苦,携手走一条路,现在我就宣布举事决定!”大家一起起立,庄严听命。
冯玉祥略略提高了嗓门,宣告:
鹿钟麟部兼程返京,会同孙良诚、张维玺两旅进驻北苑,再与蒋鸿遇旅会同入城;
李鸣钟旅趋长辛店,以截断京汉、京奉两条铁路线的联系;
已抵承德之张之江、宋哲元两旅立即出动,迅速返京;
胡景翼率部从喜峰口迅速撤回通州,以防阻吴佩孚回击;
孙岳立即秘密监视曹锟的卫队以及吴佩孚的留守部队,以防发生意外。
明日(10月21日)凌晨各部即行动。
这个行动计划宣布之后,冯玉祥还下了一道严令:封锁京热大道,遇有从热河方面去北京的人一律扣留,以防走漏班师消息。
一切安排就绪,旅长们各回阵地,冯玉祥觉得闷在胸中许久的忧郁总算解开了,他端起茶杯,连连喝了两杯茶,便想去部署“总部撤退”的事宜。可是,当他把茶杯放在桌上时,他猛然想起了驻在承德的车庆云,他心里一动:“车庆云,北京宪兵司令兼前敌执法官,本不是个好东西,此番随军进驻承德,是吴佩孚派来监视我的。危险分子!”想到这里,他立即给张之江补一条手令:“将车庆云就地扣押!”
到前线去的吴佩孚,本来想选择一个适当的地方,把大本营安下来,然后从从容容地发号施令。但是,这种“适当”的地方实在难找,他只得暂时流动着。
一天,他的指挥专车到了秦皇岛,他想暂住一段时间,可是,却突然有人向专车连开三枪。吴佩孚惊慌了,他挥挥手,专车又前进了。
车抵山海关,即闻炮声隆隆,举目所及,亡尸枕藉。吴佩孚下了专车,在彭寿莘陪同下,他去巡视前线。他信心十足地指手画脚,向彭寿莘讲述他的战略战术,似乎这场战争已像直奉一战那样取得了全胜,他在作着战后总结。可是,当他傍晚匆匆转回专车,身子尚未坐定的时候,他的车前车后即落下许多炮弹,狼烟四起,弹片横飞!吴佩孚惊讶地皱起眉头,心里惶惶恐恐:“奉军怎么知道我的专车停在这里呢?”无可奈何,只好退回秦皇岛,把大本营也安在了专车上。吴佩孚坐在指挥车里,精神再也振作不起来。
山海关战事十分激烈,石门,奉军节节进逼。直军守石门阵地的是陕西军队,这支军队十分勇猛,但却不讲战略,不知固守阵地。不久,石门即被奉军占领。
石门失守,吴佩孚心更乱了,因为他距敌人只有十里之近了,一个攻击,便可抵达。匆忙之中,吴佩孚想借助海军,留一条能攻能守之路。他和参谋长张方严一起,登上了“海圻”战舰出海。他一到海上,方知奉军对海域的封锁也是十分严紧,海上攻势激烈,借海缓冲也无可能,更无可能调出援兵。吴佩孚叹息着回到他的指挥车。
巡海归来,吴佩孚方获得“最新消息”:原来驻山海关的日军防备军已与张作霖暗通消息,所以,他的行迹张作霖摸得清清楚楚。吴佩孚大骂日本人,但又胆战心惊,他不敢固定大本营了,时而火车,时而战车,时而城,时而乡,指挥显得匆忙无力。
由于赤峰一线冯张达成默契,基本无战事了,奉军兵力渐移山海关,山海关守敌郭松龄部越战越强。奉军占九门口之后,即逼柳江,吴佩孚立足困难了。以倾其全力,集洋二十万,去赏王维成、张治公、靳云鹗三部,令其收回失地。但是,郭松龄的阵地却固若金汤,直军难越雷池半步。
吴佩孚已经确确实实到了没有办法的地步,不得不给冯玉祥发一个口气“乞怜”的命令,“请火速进军,以资牵制”。他希图冯玉祥会从承德—赤峰绕至张作霖后部,来给山海关形成两面夹击,扭转形势。冯玉祥接到电报,笑了。“东线吃紧了,吴佩孚招架不住了。”这更增强了他反戈的信心!
冯玉祥出古北口之师,10月21日开始回师,各部均以最快速度向北京行军。先头部队的营幕和炊具均留置沿途不动,以供后继部队之用,大军一路行来,势如流水。鹿钟麟部22日即到北苑。
鹿钟麟到达北苑,即去见蒋鸿遇。两人对部队进城作了具体研究,决定先派一团兵力,以接运给养为名,押大车数百辆入城,所有武器掩蔽大车之内。入城后集合于旃坛寺。至夜十二点,分别占领电报局、电话局、车站等交通、通讯机构。
夜深了,北京城和往日一样平平静静,随着人影的稀落,街街巷巷都渐渐入睡了。只有孙岳的警备部队队员,三三两两地在蠕动。十二时整,鹿钟麟率部抵达安定门,孙岳早在门外等他,二人相见仅仅握了一下手,孙即令守门兵士把门打开。鹿对孙点点头,便领着队伍匆匆入城。鹿钟麟走在队伍前头,雄赳赳!每到一固定地点,即留下一支队伍,并告知行动时间和具体任务;队伍一支一支分散,阵地一片一片占下。到达天安门时,鹿即将自己的司令部设于左侧的太庙,等待统一行动时间。
——此刻,北京城重要交通路口均用大车封锁,总统府对外电话已完全割断,总统卫队也全被孙岳的警备部队接管,缴了武器。
冯玉祥是随刘郁芬旅行动的,21日到密云,22日抵高丽营。
黄郛从北京来高丽营见冯玉祥。冯玉祥同这个老同盟会员具体商量了迎请孙中山北上主政问题,商量了政府过渡时期办法。冯说:“北京成功是没有问题的,中山先生北上要有一段时间,北京自然要组织一个摄政内阁。主持这个内阁的,当然应属阁下了。还望阁下别推辞。”
黄郛也说:“救国大事,黄某当该尽力,岂有推辞之理。”
“那就请阁下速回北京,做好准备。”
鹿钟麟的司令部安定之时,北京全城已完全控制在他手。夜依旧那么静悄悄,街巷恬静,鸡犬不惊,曹锟和他政府的文武官员都在安安静静的睡梦中!
10月23日,当朝霞洒向古城北京的时候,酣睡了一夜的黎民都醒了,总统府里的曹锟也醒了。然而,遍城通衢要道和中南海总统府,到处布满的大兵——可是,那已经不是大总统的御林军了,而是个个披带着“不扰民,真爱民,誓死救国”臂章的冯玉祥的队伍!
大战开展以后,形势紧张,心情慌张,曹锟日日夜夜昏昏沉沉。昨日晚餐,他竟反常地喝多了酒,醉了,醉得几乎不省人事——
昨日午后,他新任命的两湖巡阅使、炳武上将军萧耀南到中南海来了。曹锟一见着他,猛然就产生了意外的亲切感,拉着他的手,呼着他的雅号,说:“珩珊,这两天,做梦都梦着你来了,梦却成真了。好,好,我们好好谈谈,这几日,烦心的事太多了……”
“大总统,我也总梦着您召见我呢。”萧耀南也给曹锟来个亲亲热热,“这不,丢下许多急事,我便匆匆来了。”
曹锟把萧耀南拉到一个密室,迫不及待地对他讲起山海关的战事:“……子玉去了前线,原来说形势会好转;闹了许多日子,还是那么紧张。昨晚有报告,说连自己的指挥部也是流荡中,而前沿所有阵地无不紧张。我有点心神不定:是他张作霖真的势力强大了么?不能呀!一战之后,他元气大伤,现在恢复不了呀!难道吴子玉……咳,吴子玉怎么也‘无’有办法了?”
比曹锟小十四岁的萧耀南,却与曹锟亲密相处十五年了。1909年曹锟任三镇统制时萧便是他的参谋长;三镇改为三师,他仍是参谋长。后来,虽然袁世凯每每提拔他,由团长到总司令,到统领、督军,但一直是曹锟的肱股之将。直皖战争时,曹锟把他升任新扩编的二十五师师长,晋升为中将。曹锟当了大总统,他升任现职,晋升上将。萧耀南在曹锟身边有两大贡献:一是协调了曹同吴佩孚的关系,使原本对吴佩孚印象不佳的曹锟重用了吴佩孚,而吴确实为曹出了力;二是曹锟贿选总统时,萧不仅为他拉了众多(两湖的)议员,还给了曹六十万大洋的资助。之外,当吴佩孚出师山海关时,萧耀南为曹氏天下支撑了西南半边天。故而,今天曹锟对他特别信赖。见了他,便觉有了膀臂。
萧耀南甚知曹锟,形势紧迫时,他常常是只有急躁和烦恼,拿不出任何办法。所以,他只好鼓励他,对他说:“大总统不必对前方忧心,前方有吴玉帅,可以高枕无忧!”其实,萧耀南消息灵通,“山海关吃紧”他知道,曹吴对山海关的兵力投注他也知道,“果然山海关败了,只怕直氏将有倾巢之灾!”他虽然是为此事而来,但是,在曹锟面前他仍然要说些安慰的话。
曹锟但愿“前方无忧”,却不敢高枕。他说:“珩珊呀!我总觉得这一仗与往常不同,这是背水一战,胜负都关系今后命运,你得帮子玉出出主意呀!”
大约这两人都是货郎出身(曹锟卖过布,萧耀南的老爹也卖布)的缘故,患难之中语言那么共同!萧耀南听了曹的话,忙说:“大总统放心,我想尽快到吴玉帅那里去一趟,他是我多年的长官,我们相处甚密,什么话都可以说的。”
“好,我相信你们。”曹锟心里平静一些,又说,“难得此刻有你到京,我今晚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咱们好好喝几杯。”
酒是喝了不少,喝得二人都有点迷迷糊糊。萧耀南深夜告别时,竟对曹锟说了一段这样的话:“大总统,您可以放下一百二十个心,即使形势到了十分紧迫的时期,我两湖仍然会固若金汤,仍然会姓‘直’,仍然是您的‘王土’!”
曹锟仰起脸竟大笑起来。“珩珊,有你的两湖,我就会永远不倒!”仿佛他们是在安排“后事”了。
萧耀南走了,曹锟安安稳稳地睡了。
当曹锟在中南海醒来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侍从、卫队,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变了模样,他们不仅一个个都对他那么冷漠,而且人人都臂系着“不扰民,真爱民,誓死救国”的布章。曹锟惊讶地问:“你们,你们是些什么人?”
“我们是来保护大总统的。”
“是谁派你们来的?我的卫队呢?”
“是冯总司令派我们来的。您的卫队都休息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找冯玉祥。”
“电路已全部切断!”
“我要去找吴佩孚。”
“请大总统代安勿躁,您暂时不能离开延庆楼。”
“啊……!?”曹锟明白了,他软瘫瘫地倒在太师椅上。
北京大局已定,冯玉祥政变成功!
到达北苑的冯玉祥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和他的部将一起商量如何向全国人民交代以及如何主持新政。会议决定立即向全国发出通电:
国家建军,原为御侮;自相残杀,中外同羞。不幸吾国自民九以还,无名之师屡起,抗争愈烈,元气愈伤。执政者苟稍有天良,宜如何促进和平,与民休息。乃者东南衅起,延及东北,动全国之兵,枯万民之骨,究之因何而战?为谁而战?主其事者恐亦无从作答。本年水旱各灾,饥荒遍地,正救死之不暇,竟耀武于域中。吾民何辜,罹此荼毒,天灾人祸,并作一时。玉祥等午夜彷徨,欲哭无泪,受良心之驱使,作弭战之主张,爰于十月二十三日决意回兵,并联合所属各军另组中华民军,誓将为国为民效用。如有弄兵好战,殃吾国而祸吾民者,本军为缩短战期起见,亦不恤执戈以相周旋。现在全军已悉数抵京,首都之区,各友邦使节所在,地方秩序最为重要,自当负责维持。至于一切政治善后问题,应请全国贤达急起直追,会商补救之方,共开更新之局,所谓多难兴邦,或即在是。临电翘企,佇候教言。
冯玉祥、胡景翼、孙岳、米振标、岳维峻、李继才、邓宝珊、李虎臣、李鸣钟、张之江、鹿钟麟、刘郁芬、宋哲元、孙连仲、孙良诚、蒋鸿遇叩漾。
中南海延庆楼一瞬间便孤寂起来,孤寂成一座小岛。曹锟明白了一切之后,并没有感到惊讶,他紧紧地锁了一下眉头,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捧起杯子,竟自悠游地品起来,仿佛这个结局早在预料之中,只是今日实现了罢了。一边品茶,一边打起了经济算盘,好像等待他的,是一笔要交代清楚的账目(包括送给国会议员多少钱,他当了多少天总统,平均每天合多少钱,等等)。六十二岁的曹锟,显出了他少有的冷静,表现了在过去的岁月里从来不曾有过的成熟!该吃早饭的时候,佩戴“不扰民,真爱民,誓死救国”布章的士兵给他送来早餐,他吃得像往日一样香甜,食欲反而增加了。饭后,他还在楼上缓缓地散步。
延庆楼是由鹿钟麟的一营士兵守卫着的,当然是一营兵严守,曹锟不能与外间有任何接触。他也不想再同谁接触了,“接触干什么呢?”他觉得没有事要他操心了;再也不必动脑筋去思索国家大事;该想的也无法想准了,听从别人的摆布吧。上午十点左右,有人告诉曹锟:“鹿钟麟司令的代表要见大总统。”曹锟只睁着眼睛望望传信人,传信人连他一个什么态度也没见转身便走了,似乎只是传达一道命令。曹锟冷飕飕地想:“我要还是大总统,要见我的人也得我同意;要传令,何必要称我大总统?”这么想着,却无法表达,只好等待。
等待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当初他的部下在天津、在北京德国医院向黎元洪逼索大总统印的事。“哎呀,我也有这一天了!”要见大总统的人是来要印的吧?印——”一度使曹锟十分兴奋的十五颗大总统印,最近早被曹锟冷落了,他不仅不想再拥抱和亲吻它们了,渐渐觉得那十五件东西令他忧伤,他不想看它们了;现在在什么地方存放,他印象中也淡漠了。“果然是来要印的,如何打发他们?”曹锟明白:总统印不交是不行的。
一个不报姓名的中级军官走上延庆楼,他对曹锟点点头,曹锟对他点点头。二人对站片时,来人从一个文件袋里抽出几张纸片交给曹锟。对他说:“这是冯玉祥将军的主和通电和冯将军的安民告示,愿意看等以后你自己看。现在要你做两件事,你听着。”
“……”曹锟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用目光表示了“接受”。
来人宣布:“一、立即下令停战;二、免去吴佩孚本兼各职。”把纸片交给曹锟的时候又说:“听明白了吗?”
曹锟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立即执行吧。”
“我与外界断绝了,怎么执行呀?”
“大总统的任务该怎么执行,你自己明白。”说罢,便退了出去。
来人并非为索印,曹锟为印而焦急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但是,两件事情又窒息得他透不过气来。经过周折,曹锟终于把这两件事告知了内阁总理颜惠庆,并说:“依照内阁的职权去办理吧。”
10月24日,颜内阁通过决议,随即发表了四道命令:
一、全面停战;
二、撤销讨逆军总司令部;
三、解除吴佩孚的直鲁豫巡阅使及第三师师长等职;
四、任命吴佩孚为青海垦务督办。
冯玉祥回师、北京的突变,是京奉铁路局新任局长周梦贤告诉山海关前线吴佩孚的。在这之前,吴佩孚得到过传言,他不相信。他要电务处长“立即电询冯玉祥,是否有人捏造?”当上述消息被证实了之后,他立即拍起桌子:“冯玉祥,冯玉祥……”
吴佩孚在他的指挥车上召开了紧急会议,没有同任何人商量,也没有留任何缓冲余地宣布了如下命令:
东线各路皆取守势,所有作战部队一律不许后退,以免牵动全线;
前方交由彭寿莘、张福来、靳云鹗共同负责;
总司令部开驻天津。
吴佩孚的指挥车刚刚调转头来,便接到北京发来的四道命令,他匆匆浏览一遍,铁青着脸膛,连思索也不假思索,便提笔批了两个大字“伪令”。并告诉身边人:“立即通电全国辟谣,再以王怀庆名义通电,历数冯玉祥历次反复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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