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奴石勒称霸中原

羯奴石勒称霸中原

羯奴石勒称霸中原

在西晋末年群狼逐鹿的恢弘图景中，一个从黄土地上走出来的英雄格外引人注目。

这个人人生的起点是一个耕田的奴隶，而其终点却是一代帝王，其间数十年人生，由马蹄、刀光、血与火构成。

因为有了这个人的存在，西晋山河失色，京都沦陷，连皇帝都成了阶下囚。

因为有了这个人的存在，匈奴人的帝国昙花一现，乱纷纷的北国大地得以归于一统。

这个人心狠手毒，他的刀杀过晋朝的王侯，也杀过与自己并肩战斗的战友。凶神恶煞是他的一面。

这个人心怀感恩，他报答自己早年的恩人，同时也宽恕自己早年的仇人。慈眉善目是他的另一面。

他目不识丁，却聪明绝伦；他出身卑贱，却贵为帝王。他究竟是谁？

耕田羯奴

上党武乡的沟壑山地间，一个高鼻深目的孩子正在毒烈的日头下曲身拉犁。这个孩子，就是日后驰骋中原的一代霸主石勒。而在此刻，命运的巨手正将他安排在这个小山村中接受苦难岁月的磨洗。

石勒居汉地，但并非汉人。他是当时流落到上党地区的羯族人。早年，羯族人逐水草而居，慢慢地在上党武乡定居下来，与汉人杂处其间。石勒的祖父和父亲都是羯族部落领兵的小头领，他们的武勇使石勒先天具备了成为一名战士的基因。但因父亲死得太早，石勒一家逐渐沦为佃农，靠给当地汉族地主种田糊口。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石勒从七岁时便拉犁耕田，在垄亩中历尽年少艰辛。

与常人相比，石勒除了高鼻深目、体格强壮外，从相貌上看好像并无过人之处。但只有石勒一个人知道，在田间休息或午夜梦回时，他经常听到自己耳朵中有响若惊雷的马蹄声和刀剑砍磔杀伐之声。他将自己的这个秘密告诉了母亲。母亲便用劳动妇女的常识告诉儿子：“那是你耕田过于劳累，两耳幻听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石勒于是照旧在田中耕作，但同村地主郭敬和一个寓居村中的阳曲人宁驱都是善于相面之人。这两个人经常远远观察石勒的相貌，觉得这个小羯孩相貌奇异，将来绝对不是凡人，于是平日就对石勒母子非常照顾。但村中有些人却经常欺负这对孤儿寡母，比如石勒的邻居李阳。因为两家沤麻制绳的池子紧挨在一起，李阳就想多占几分麻池，石勒据理力争却被李阳拳脚相加。石勒年纪虽小，但不堪受辱，于是每每也挥拳相向，与李阳打成一团。

石勒长到十四岁的时候，地主郭敬有一批山货要贩往洛阳，于是便雇石勒等人为脚夫送货入京。这是石勒第一次出门远行，沿途风景令其大开眼界。这一日到得京师，将山货寄卖后，郭敬就带着这几个土包子在京城逛了一圈，众人累得要命，便坐在城门口吃饼充饥。石勒猛吞几个大饼下肚后，十分满意地站起来，抱着肚子就在城门口大喊大叫了一番。这种喊叫是一个少年内心兴奋和短暂幸福感的发泄，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这一阵狂喊以及石勒手舞足蹈的样子却被一个过路的人给看见了。

这个过路人可不是常人，他是当时皇帝司马衷的儿女亲家、太子司马遹的老丈人王衍。王衍不但身份高贵，而且是个大哲学家，非常善于观察、思考以及辩论。这一天他坐车从城外回来，进城时恰好听到了石勒的喊叫。一开始他还觉得只是一个胡儿鬼叫，但不一会儿他突然从车里露出头来，命令随行人员道：“快把刚才那个在城门口喊叫的胡人小孩抓起来，这个人将来必然要亡我晋室！”于是人喊马叫，纷纷前来捉拿石勒，但腿脚敏捷异常的石勒早蹦跳着躲藏了起来。

从京师回来不久，并州大旱，石勒在家乡难以谋生，就到雁门关外流浪了一阵，又到阳曲找以前的熟人宁驱，想找个活路求碗饭吃。当时，并州地区“捕胡”成风，所谓“捕胡”其实就是汉族官员以及地方豪强命人四处抓捕少数民族百姓，将其作为奴隶贩卖以中饱私囊，而并州刺史司马腾就是最大的贩奴者之一。石勒到了阳曲宁驱的庄园后，恰好碰到一队“捕胡者”。宁驱赶紧将石勒藏到了马厩中才躲过一难。宁驱对石勒说：“捕胡成风，我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我给你一些干粮，你赶紧逃命去吧。”于是石勒带上干粮离开了阳曲，开始亡命天涯。这一路上，干粮吃完之后，石勒就开始挨饿。数九寒天里，冰雪满地，石勒身上没有棉衣，肚里没有粮食，还得一整天提心吊胆躲避官府抓捕，其间惊恐、狼狈、凄惨非词语可以形容。这一日，石勒因饥寒交迫，全身乏力，就卧于路边喘息，这时大路上来了一队客商。石勒睁开迷蒙的双眼一看，竟然是同村的地主郭敬，于是连声呼救。郭敬见石勒饿得不成人形，便赶紧拿酒肉干粮给他吃，又取出盘缠和两套新棉衣送给他。郭敬说：“这些钱和棉衣你拿着路上用吧。本来我想带着你同去经商，但现在官府抓捕你们胡人，你跟着我走不得大道，你还是赶紧从小路逃命去吧。”

石勒于是起身，顺小路奔逃。但是没跑多远，恰好遇到了埋伏在路边的“捕胡者”。这些人一拥而上，将石勒捆翻，用二十五斤重的大枷锁了，赶着他来到了并州奴隶集合地。在那里，石勒与近千名各族奴隶一起，被两人一组地枷住脖子和双手，赶到河北去贩卖。

石勒因为身体强壮，于是被卖到了一家庄园里做耕奴，在这里他认识了庄园附近皇家牧场的驯马师汲桑。汲桑是一个文武双全且心思缜密的人，他见石勒懂得相马又力大无穷，就经常和他在一起交流骑术，操练武艺。

就这样过了几年，石勒见战火波及庄园，便对汲桑说：“当今乱世，弱肉强食，我等与其在这里任人宰割，不如起而举事，如上天佑护，我等称王称霸也未可知也。”汲桑欣然应允，于是二人集合庄园附近山林中的伙伴共一十八人，一起对天盟誓。这十八弟兄骑上汲桑牧场里的骏马，对外号称“飞天十八骑”，四处袭击附近晋朝官府的军队。

石勒率领的“飞天十八骑”在战争中逐步发展，慢慢就扩充为一支实力强大的起义军，这支军队和当时蜂起的众多反晋义军一起，四处攻城略地，很快就引起了晋朝政府的注意。当时主政的成都王司马颖于是命令兖州刺史荀晞讨伐石勒与汲桑。号称“屠伯”的荀唏用法严酷，用兵如神，与石勒大小三十余战，斩其部下万余人。石勒和汲桑落荒而逃。

石勒被荀晞杀败后，一路狼狈逃窜，最后单枪匹马逃回了老家上党。这时他才听说与自己分路逃命的汲桑在平原县已被抓获斩首。石勒于穷途末路之中就想投靠已在左国城称王的刘渊。但石勒想，即使去投靠也不能单枪匹马去，要去就得带一份“见面礼”。于是他利用自己的口才和谋略，找到当时上党地区的两个胡人部落武装，说服他们同自己一起去投靠刘渊。就这样，石勒带着数千人来到刘渊的匈奴营地，发誓愿鞍前马后跟随刘渊打天下。刘渊大喜之余，封石勒为辅汗将军、平晋王。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石勒就从一个佣耕的奴隶摇身一变成为刘渊手下尊贵的王爷与大将军，其命运从这时开始，逐步地进入了辉煌期。

狮吼中原

公元308年，石勒的人生进入了中原逐鹿的新时期。这一年，石勒奉刘渊之命，带领十将东出河北，在燕赵大地上纵横驰骋。

石勒虽为刘渊汉国将领，但他同刘氏匈奴家族滥行杀戮的兵将不同，他很少残杀无辜平民。攻陷魏郡后，他只挑选壮士五万为军士，其他老弱一概不杀，他也不许军队掠夺百姓，所以老百姓心里都十分感谢石勒。石勒虽然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文盲，但他懂得读书人所具有的智慧的力量，所以他非常尊重读书人，也非常爱护读书人的生命。攻陷冀州后，他把当地的读书人集中安置在一起，号为“君子营”，将这些人作为给他出谋划策的智囊团。他手下的第一谋士张宾，就是此时投奔到君子营里的。

石勒出军河北，对幽州刺史王浚是个巨大的威胁。王浚为了阻挡石勒乘胜出击幽州，就派遣鲜卑将领务勿尘（杀刘琨的段匹禅之父）率领鲜卑、晋朝联军十余万，主动出击石勒。鲜卑骑兵十分精锐悍勇，在飞龙山一战就将石勒打得大败。但即便如此，石勒军元气未伤，等鲜卑骑兵退走后，他转而率军重入冀州，杀刺史王斌。紧接着，石勒乘胜攻陷清河、平原、阳平各县，或杀或降晋军十余万，一时间河北全境震动，各城主纷纷向石勒请降。

西晋怀帝永嘉五年（311），石勒听说洛阳城里的东海王司马越因不堪困守孤城，率军二十余万仓皇出逃。他抽出宝刀大喝一声：“贼王死期到了！”然后亲自率领一万轻骑前往追赶。但石勒没想到的是，他还未到，东海王司马越就在军中病死了，二十多万军队拥着棺材准备到山东郯城为其归葬。但未等这些人到达山东，石勒便在河南鹿邑县附近包围了这支送葬的大军，一个冲锋就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石勒命万余轻骑在分割包围中用箭齐射晋军，可怜十余万晋军将士自相践踏，无一幸免。晋朝太尉王衍、襄阳王司马范等六个宗室王和几十个朝廷高官成了石勒的俘虏。

石勒对东海王司马越有着刻骨的仇恨，因为就是司马越的弟弟司马腾把石勒贩卖成了奴隶。于是石勒怀着巨大的仇恨，用刀劈开了司马越的棺材，用鞭子抽打他的尸体，然后一把火将其烧成了灰烬。处理完了司马越，石勒回头准备收拾太尉王衍这一班人。

王衍就是当年在洛阳城门口识破石勒英雄相的那个大哲学家。此刻，这位大哲学家正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等候发落，而当年狼狈逃窜的小羯孩石勒如今却痛饮着美酒，用得意的眼光看着自己的俘虏们。他决定要把这群衣冠楚楚的豪门贵胄们好好戏耍一番。

石勒指着王衍说：“你给我起来，给我说说你们晋朝为什么就这么快衰落了呢？”

王衍赶忙起来，摆出大哲学家论述问题的派头，一二三四列出了很多导致晋帝国衰败的理由，然后又乘机说：“本人只喜欢研究哲学，很少参与政府军政大事，这一切都和本人没有什么关系啊！”

坐在地上的其他人一看王衍这么为自己开脱，也纷纷站起来表白，证明自己和晋帝国政府没有什么关系，都是清白的文学家、音乐家等等。

石勒的嘴角泛出了一丝冷笑。他的心里立即浮出杀死这些人的念头。但这时，就见唯一还坐在地上的襄阳王司马范大喝一声：“你们这些怕死鬼、软骨头，难道就是这样忠于你们的国家和皇帝吗？今天我们身陷胡营，生死听天由命，你们还乱吵吵什么？”

石勒见司马家还有这样镇定自若、置生死于度外的人物，不由得肃然起敬。这时，善于观察的王衍从石勒的脸上看出他有心留自己一命的表情，就想乘机讨好石勒。于是，他拿出晋朝官僚劝权臣称帝的老一套伎俩，对石勒说：“大王现在威震河北，大兵在握，百姓归心，何不称帝以正视听，使各方精英望风来归，像我这样的老朽也愿意投在大王麾下以死效命！”王衍心想，自己这番马屁拍下来，即使石勒不马上封自己的官，起码这条命保下来是没有问题的。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石勒虽然是个目不识丁的莽汉，但却是个有节操的人。石勒闻言勃然大怒，他拍案而起，指着王衍说：“你作为晋朝高官，可谓位高权重；你作为哲学家，可谓名扬四海。但你怎么满口谎话呢？你刚才对我说，你这一辈子没有参与军政大事，晋朝的灭亡和你没有关系。但我问你，你年轻时就入朝为官，现在已经满头白发，这几十年你在干什么？当今天下出现如此动乱，百姓遭受如此兵灾战火正是你这样的人的罪过！”于是命人将王衍监押起来。王衍自知难逃一死，对周围的人长叹说：“唉，我们这些人虽然不如古人，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智慧与才干。如果我们不尚清谈，脚踏实地地做事情，一心一意地为百姓做事，那怎么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呢？”

石勒的手下劝他将王衍这些人乱刀砍死，但石勒认为不应该这样。他说：“王衍这些人虽然品德不怎么样，但他们都是奇人。对这样的人用刀砍杀是有罪过的，还是给他们留个全尸吧！”

于是，当日夜，拘押王衍和司马范的牢房神秘倒塌，二人被埋于砖石瓦砾之间窒息而死。

处理完晋帝国这批高官后，石勒挥军又起，在河南鄢陵大败从洛阳逃出来的晋朝四十八个宗室王爷和他们的军队，并将他们一一处死。这一年的七月，石勒与另外一支匈奴部队攻克洛阳，俘虏了晋怀帝司马炽。当他听说晋朝大都督荀晞（也就是当年击败石勒与汲桑那个“屠伯”）在蒙城拥立晋怀帝的儿子司马端为皇太子，便马上带兵奔袭蒙城，俘虏了当年打得自己狼狈逃窜的晋朝大将。荀晞对石勒十分蔑视，但石勒对荀晞却心存敬意，一心想劝说他为自己所用。直到一个多月后，石勒见荀晞没有一点投降的意思，才命人杀掉了他。

用了不到四年的时间，石勒便征服了包括河北、河南、山东等地在内的中原大地，形成了自己的势力范围。此时，他虽然名义上还是匈奴汉国的大将，但实际上，他已有了称王称霸的志向。

此刻，为了进一步扩充势力，他和谋士张宾精心策划了一个“斩首行动”，而这个行动的目标便是石勒的老战友王弥。

雄图霸业

石勒为什么要除掉王弥？唯一的原因就是王弥挡了石勒称王称霸的路。

王弥是汉帝刘渊的旧友。刘渊青年时期在洛阳为人质的时候，就与王弥交往甚密。王弥出身于高官家庭，自小便博闻强识，有成为大文人的潜质，但他同时好游侠，喜击剑，这使他慢慢地“背叛”了他的家庭，成为江湖上一个著名的游侠。各地蜂起叛晋后，王弥也聚众窜入山中为贼。由于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好谋略，做事情有计划、有方案，再加上他力大无穷，武艺高强，所以其势力发展得很快，一时竟有数万之众，他本人也被冠以“飞豹”的绰号。乘着“八王之乱”，王弥竟然率军进逼洛阳，结果被晋军绝地反击，将他打得大败。王弥这才率军投靠了老友刘渊。

所以，王弥和石勒一样，都是刘渊手下老资格的将领。在刘渊麾下，他俩时而分兵作战，时而密切配合，取得了很多辉煌的胜利。刘渊死后，其子刘聪为帝，为了笼络父亲的这两大战将，就封石勒为赵公，封王弥为齐公。两人可以说势均力敌，谁也不敢轻易去吞并谁。但在攻克洛阳以后，石勒终于下决心除掉王弥了。而这一切，都是由王弥突然奇怪地给石勒送了一份厚礼而引起的。

这份礼物包括大批洛阳皇宫中的美女以及珍宝古玩，以表示对石勒的友好。石勒还未及回礼，就出兵去捉拿立了皇太子的荀晞，刚一拿获荀晞，就又接到了王弥的贺信。王弥在信中将石勒大大恭维了一番，然后说：“石公您能抓住荀晞这般人物，使其为您所用，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啊！如果您用荀晞为左，用我王弥为右，那么天下就一定是您石公的了！”这封信从表面上看来，是王弥要向石勒投降，实际上却是王弥给石勒放的一颗烟幕弹，目的在于麻痹石勒，使其在得意忘形中丧失警惕。石勒虽然是个目不识丁的莽汉，但他天生的智慧却使他一眼看穿了王弥的阴谋。他晃着王弥的信对谋士张宾说：“王弥这么高的地位却说这么卑下的话，这很不正常。他这是想要让我丧失警惕并乘机吞并我啊！”

张宾说：“主公英明，王弥对您虎视眈眈很久了，您不图他，他便要图您。如今便有一个良机除掉王弥，不知主公愿闻否？”

石勒一挥大手：“快快讲来！”

张宾：“王弥此时正与晋军刘瑞对垒，刘瑞势大，王弥已屡次向我方求助。但主公您一直以我军正与晋军陈午对战为名，不去救援。其实，陈午只是只小猴子，根本不足为虑，而王弥却是只老虎，应该早早把他除掉。我们何不先援助王弥攻刘瑞，然后乘势吞掉王弥呢？”

石勒一拍手叫道：“好计，干吧！”

于是石勒率军猛袭刘瑞后方，斩下刘瑞的头颅送到了王弥的大营。王弥高兴地认为石勒已经受了他的迷惑，对他丧失了警惕，因此也就放松了对石勒的防范。就在此时，他接到了石勒的邀请信。信中说：“你我共事多年，但不见面已经很久了。如今我思念老友，特地摆下酒席，希望你能来我这里，咱们一起喝酒叙旧吧。”这是很明显的鸿门宴，但王弥竟然不听手下人的劝告，带了三五个随从，直奔石勒大营。

两个老战友见面，又是拥抱又是握手，然后把手入席，一会儿便喝得面红耳赤。乘王弥喝得高兴，石勒便起身做出要敬酒的样子，王弥也以为石勒要敬酒，便笑脸相迎。但石勒的两只大手送过来的却不是酒杯，而是从腰间拔出的一把快刀。说时迟，那时快，白光一闪间，石勒手中刀已穿过王弥的护身软甲，深深刺入其心窝。王弥手指石勒，嘴里吐出一连串“你你你”，便倒地身亡。石勒俯身割下王弥头颅，派人提着到了王弥大营，声称王弥谋反，自己奉皇帝诏书将其斩首，尽降王弥手下，王弥的地盘于是也就落到了石勒的手中。

后赵之王

吞并了王弥之后，石勒率军在江淮一带大造战船，准备进攻东晋首都建邺。当时，天降大雨，三月不绝。石勒军中瘟疫流行，粮食断绝，士兵又病死饿死了过半。而当时的东晋朝廷为了保卫江南，严令诸将设防，准备拼死抵抗。一时间，晋军士气高昂，竟然包围了石勒。

石勒这只老虎，一时竟然被困住了。很多谋士都建议石勒假装向东晋政府投降，等晋军退走以后再作打算。石勒十分矛盾，在地上走来走去，下不了决定，这时张宾起来说：“将军您攻陷帝都洛阳，囚禁天子，杀害王侯，奸掠后妃，拔光将军您的头发也不够数您的罪过啊？在这种情况下您怎么可能向晋朝称臣呢？去年我们火并了王弥后，本来就该攻占邺城，以之为根据地扫平河朔一带，而将军您舍近求远，非要率军南下，造成今日困局。如今我建议您立即率大军北上，晋军惧怕您的威名，一定不敢追击。主公以为如何？”

石勒站起来捋着胡子说：“哎呀呀，张宾之计正合我意！我们立即挥军北上吧。”然后石勒率军克服重重困难，回到了北方。经过休整之后，他按照张宾的策划，攻占襄国（今河北邢台）为根据地，与盘踞在幽州的王浚展开了争夺。这时，张宾给石勒献上的一条妙计要了王浚的小命。

王浚这个人一向自高自大，以为自己有鲜卑骑兵做依靠便可以雄视天下，没有想到石勒这个羯胡竟敢在自己身上用计——石勒先是几次给王浚去信，恭维他实力如何如何雄厚，自己甘拜下风，准备接受王浚收编等等。然后就用重金给王浚进贡，邀请其派人到自己军中视察。石勒摆出老弱残兵给前来视察的人做了一回“表演”，进一步获取了王浚的信任。然后，石勒便向王浚提出了要带兵前去幽州接受改编的申请。王浚丝毫没有看破石勒的诡计，竟然稀里糊涂地批准了石勒的申请。

石勒于是率领自己最精锐的骑兵，大摇大摆地直入幽州城。一进城便直扑刺史府，抓住了这个被骄傲冲昏了头脑的王浚。石勒亲手砍下王浚的头颅，从此整个幽州便落到了石勒的手中。

公元319年，石勒在手下文武的推戴下，称赵王。十一年后，石勒灭掉了故主刘渊子孙所建立的前赵，直接称帝。至此，中国北方土地几乎全部归石勒的后赵所有。

石勒是个怀有感恩之心的人，即使在称王称霸之后，也没有忘记早年帮助过自己的那些人。在一次战斗后，石勒骑马从将要被处死的汉人队伍面前走过，突然他在俘虏群中发现了从前一直善待自己的地主郭敬。此时，郭敬已成了一个可怜巴巴、满脸伤痕的老头。他跪在地上，颤抖着等待死亡的降临。

石勒跳下马来，上前拉住郭敬的手问：“您可是武乡的郭三爷吗？”郭敬大惊，赶忙磕着头回禀道：“大王，小人正是上党郭敬。”

石勒顿时泪如雨下，他跪下抱住郭敬道：“三爷，我是您同村的石勒啊！当年若不是您赠我衣食，我早已死在路旁了。”说完便吩咐手下献上衣服车马，拜郭敬为上将军。那些准备处死的数千人也被赦免，归为郭敬统领。

石勒称王后，思念故乡亲人，就派人去把武乡老家全村人都接到襄国，一起欢饮叙旧。石勒发现当年与自己争夺麻池的邻居李阳没有来，就对老乡们说：“李阳那小子可是个壮汉啊，为什么不来和我喝酒呢？当年他与我争麻池那是老百姓之间的小恩怨，如今我已经贵为王侯，怎么会记恨他呢？”于是马上派人把李阳接来。他拍着李阳的肩膀说：“想当年本王可是吃够了你的老拳，当然，你小子也尝够了本王的毒手。”说罢，赐给李阳别墅一座，并封他为参军都尉。

公元333年，六十岁的石勒病逝于襄国。他留下遗言给子孙们说：“我死后三日你们就把我埋了吧，不用大做法事。丧葬时，只需给我穿平常的衣服，乘坐一般的马车，我的墓葬中不要葬金银珠宝。我死后你们要以司马氏为鉴，治理国家，善待百姓。”说完，一代雄主含忧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