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连良挑食

马连良挑食

◎文/刘伟振

京剧大师马连良在艺术上精益求精，在日常饮食上，何尝不是如此?他对饮食非常讲究，最爱吃前门外“两益轩”饭庄的烹虾段。每逢渤海对虾上市，他必请好友吃这道菜。这道菜必须“分盘分炒”，即炒三五对虾，用八寸盘盛上，吃完一盘，再炒一盘，有时连吃三四盘。马连良爱吃爆羊肉，专门叫伙计到“春华斋”买大鸭梨，洗净，切粗丝，备用。爆肉好了，临出锅时放入。他指导做出的这道“爆肉梨丝”后来成为“爆肚冯”清真馆的名菜。

马连良在吉祥戏院演出时，常去北京有名的“爆肚冯”吃饭。不用他开口，冯老板必上一盘羊肚仁。何谓肚仁?医学名词就是羊的储胃冠状沟，也就是一条“棱”。一只百多斤重的羊，这条“棱”充其量不超过四两。怎么吃法?把“棱”分成三段，最后一段叫“大梁”，一段“大梁”也就拇指大小。把这块拇指大小的东西，再剥皮去膜，剩下的也就几钱肉了。马连良吃的就是这几钱“精髓”!难怪冯老板无限感叹地说:“马先生的吃就和他唱的戏一样，前者精致到挑剔，后者挑剔到精致。”

马连良成名于20世纪20年代，享誉数十年不衰，这和他对艺术“挑剔到精致”密切相关。对艺术的“挑剔”，也影响到他对饮食的要求。章诒和的《伶人往事》讲了一件趣事，章诒和的父亲章伯钧和马连良是好友，要请马吃饭，马答应了。因为马是回民，章就问怎么吃法，马说你只管付钱，一切有我去办。章家猜测马一定是到清真馆子订办一桌菜，到时候送来。可后来，马连良的举动着实把章家吓了一跳。章诒和书中写道:刚睡过午觉，几个身着白色衣裤的人就来了。进了她家的厨房，就用自备的大锅烧开水，开锅后，放碱。然后，用碱水洗刷厨房。案板洗到发白，出了毛茬儿为止，地板砖洗到见了本色才肯罢手。章诒和的母亲打趣地说:这哪里是来吃饭，简直是来打扫卫生啊!过了一个时辰，又来了一拨身着白色衣裤的人，肩挑手扛，带了许多“家伙”。有两个人抬着一个叫“圆笼”的东西，里面是整桌酒席。还有人扛着大捆树枝和木头。年幼的章诒和百思不解，一问才知是苹果木，用来烤鸭子的。这架势，让她兴奋不已，跟着白衣人满院跑。时近黄昏，马连良“赴宴”来了，“他身穿藏青色西服，身材修长，前额开阔，鼻梁笔直，眼睛明澈，脸上泛着浅浅的笑容”。院子一角，柴火闪耀，悬着的肥鸭在熏烤下飘散着香气；厨房里，所有的桌面、案板、菜墩都铺上了白布。马连良请来的厨师，在白布上面使用着自己带来的案板、菜墩和各色炊具，抹布也是自备，雪白雪白的。章诒和心想:只有水和火是章家的，这哪里是父亲在家请客，简直就是共赴圣餐!(www.guayunf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