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笔下的两个女人的形象——读《月牙儿》和《阳光》

◎[日本]布施直子

一、《月牙儿》和《阳光》两部作品的故事梗概

老舍是在发表了《月牙儿》(初刊1935年4月《国闻周报》第12期卷第12至第14期)一个月之后,发表了《阳光》(初刊1935年5月1日《文学》第4卷第4期)的。

《月牙儿》中,一个不识字的女人在失去丈夫后,为了养活女儿,靠给别人洗衣服维持生活,再婚后一家三口曾有过幸福生活,但不知为何丈夫走了。妈妈让女儿继续上学,为了挣口饭而当上了暗娼。女儿厌恶妈妈为了维持生计而当暗娼,决定自己找事儿做寻找活路。但是,结果还如小说中所讲“我们母女得吃得穿决定了一切”,除了出卖肉体别无出路。

《月牙儿》中的故事叙述者是女儿。女儿作为作品中的“我”讲述自己的人生。“我”最后在狱中将月牙儿唤作“好朋友”,想念妈妈在做什么。老舍寄托在“我”的身上,描写了“我”残酷的人生和对社会的反抗精神。

《阳光》中的主人公和《月牙儿》截然相反,出生于富裕家庭,把幼年时期的自己比喻为牡丹花,小说叙述了记忆中一片阳光的幼年生活。但是,在这个富裕的家庭内部,父兄因行为不端而恶名在外,小说叙述“我”逐渐意识到自己的使命应该是通过守身如玉来给家庭争得脸面,这是家庭寄予自己的希望,“我”失去了幼年的阳光。自诩为“新女性”的“我”,当婚事提到日程上后,尽管希望由自己来决定结婚对象,争取一个有“爱”的婚姻,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父母给订的婚事。这个结婚对象有财力、身份、体面、人品,除了“爱”以外,无可挑剔。结婚以后,小说描写了“我”心中萌发的欲望和“我”所采取的行动这一系列事情的经过。小说中这样写道:“我的丈夫倒下来。我们的财产,到诉讼完结以后,已剩了不多。我还是不到三十岁的人哪,后半辈子怎么过呢?”“我失去了明天的阳光!”通过《阳光》中的叙述,可看出老舍的夸张和幽默。

二、《月牙儿》中“我”的形象

小说开篇的第一章是序,“我”讲述到:月牙儿,“它带着种种不同的感情,种种不同的景物,唤醒了我的记忆”。第二章之后,叙说的是从幼年时期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全篇共四十三章,由“我”的年龄和主要事件划分为4个部分,以下我们来看看各个时期主人公的形象。

按:引号“”中为原作的引用部分;引用文后括号( )内是该引用原文“第一章—四十三章”的章节编号;括号【 】内为笔者的分析。

（一）第二——第十三

我叙述关于月牙儿的最初记忆:“那第一次,带着寒气的月牙儿确是带着寒气。它第一次在我的云中是酸苦,它那一点点微弱的浅金光儿照着我的泪。(二)”

当妈妈带我去看爸的坟墓时,“我们紧走慢走,还没走到城门,我看见了月牙儿。四外漆黑,没有声音,只有月牙儿放出一道冷光。我乏了,妈妈抱起我来。怎样进的城,我就不知道了,只记得迷迷糊糊的天上有个月牙儿。(三)”

八岁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去当铺。在那时候,“我尽了我的力量赶回当铺,那可怕的大门已经严严地关好了。我在门墩上,握着那根银簪。不敢高声地哭,我看着天,啊,又是月牙儿照着我的眼泪。(四)”

也有过一段在妈妈身边的幸福时光:“妈妈洗完这些‘牛皮’就吃不下饭去。我坐在她旁边,看着月牙儿……。我越可怜妈妈,便越爱这个月牙,因为看着它,使我心中痛快一点。(五)”【通过以上的叙述,可以看出幼年时期“我”的形象:幼年时期的悲伤、害怕、强忍着不哭的忍耐力,以及和妈妈在一起时的高兴心情等。】

妈妈为了养活我而找了新爸。离开曾经住惯了的小屋,妈妈坐上了轿子在前边走。“离开我们那间小屋的时候,天上又挂着月牙。这次的月牙儿比哪一回都清楚,都可怕。(七)”【这时候我对月牙儿的感觉,表现了我对即将开始的新的生活的害怕情绪。】

在三个人一起生活中,有吃有喝,在幸福的时候想不起曾经看见过月牙儿了。“新爸叫我上学。有时候他还跟我玩一会儿。……我心中明白,妈和我现在是有吃有喝的,都因为有这个爸,我明白。是的,在这三四年里我想不起曾经看见过月牙儿;也许是看见过而不大记得了。(八)”

“我很爱上学。我老觉得学校里有不少的花,其实并没有;只是一想起学校就想到花罢了,……妈妈是很爱花的,虽然买不起,可是有人送给她一朵,她就顶喜欢地戴在头上。(九)”

不知道为什么新爸走了,我下学回来,几次看见妈妈在门口立着。我知道妈妈是为了养活我而当了暗门子的,但我的心里是苦的。我心中的苦处如果有形状的话,一定是月牙儿形的。“‘念书!’‘念书!’妈是不识字的,为什么这样催我念书呢?我疑心;又常由疑心而想到妈是为我作那样的事。妈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可以跑,假如我手中有钱。我最阔的时候,手中有一毛多钱!在这些时候、即使在白天,我也有时望一望天上,找我的月牙儿呢。我心中的苦处假若可以用个形状比喻起来,必是个月牙儿形的。它无依无靠的在灰蓝的天上挂着,光儿微弱,不大会儿便被黑暗包住。(十)”【无依无靠,悬挂在灰蓝色天空里的月牙儿和自己重叠在了一起。】

妈妈的屋里常有男人来了。在恨她的同时,另一方面我又原谅妈妈为了照顾两个人的嘴而当了暗娼。“妈妈的屋里常有男人来了,她不再躲避着我。……我得保护自己,我觉出我身上好像有什么可贵的地方,我闻得出我已有一种什么味道,使我自己害羞、多感。……我很冷静地思索,妈妈可原谅的。她得顾我们俩的嘴。(十一)”

妈妈问我“怎样?”她是在说假若我真爱她的话,我就应该帮助她。我是真心愿意帮助妈妈的。但是,一想到挣钱的方法,我就浑身哆嗦。“假如我愿意‘帮助’妈妈呢,她可以不再走这一步,而由我代替她挣钱。代替挣钱,我真愿意;可是那个挣钱办法叫我哆嗦。……妈妈不逼着我走哪条路,她叫我挑选——帮助她,或是我们娘儿俩各走各的。我怎么办呢?(十二)”

我红涨着脸,向校长诉苦:“我对校长说了。校长愿意帮助我。她不能给我钱,只能供给我两顿饭和住处。解决了天大的问题。……妈妈就在暗中像个活鬼似的走了,连个影子也没有。……我的世界里剩下我自己。(十三)”

（二）第十四——第二十四

我和妈妈分开了,走进了和以前不同的世界。

“我必须有用,我是吃着别人的饭。我老在我的心上,因为没人爱我。我在我自己手中拿着,像捧着一朵娇嫩的花。没有希望就没有时间。可是我的身体是往大了长呢,我觉得出。(十四)”

“我又老没看月牙了,不敢去看,虽然想看。晚上,我一个人在院中走,常被月牙给赶进屋来,我没有胆子去看它。我的心就好像在月光下的蝙蝠……;即使会飞,也还是黑的,我没有希望。我可是不哭,我只常皱着眉。(十五)”

“我有了点进款;可是进不了许多,因为她们也会织。虽然是这样,我的心似乎活了一点,我甚至想到:假若妈妈不走那一步,我是可以养活她的。有一天,我跟着学生们去到城外旅行。我看见了妈妈!我要过去抱住她。可是我不敢。我怕学生们笑话我,她们不许我有这样的妈妈。(十六)”

“正在这个时候,学校换了校长。我不敢坐在那儿呆呆地发愁,我得想主意。我应当自己担着自己的苦处。可是怎么担着自己的苦处呢?我觉得世界很小,没有安置我与我的小铺盖卷的地方。我还不如一条狗,狗有个地方便可以躺下睡;街上不准我躺着。我不肯哭,可是泪自己往下流。(十七)”【心里清楚自己的苦处得自己承担,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连一条狗都不如,变得极其悲观。】

“我出去找事了。走了整整两天、抱着希望出去,带着尘土与眼泪回来。没有事情给我作。我这才真明白了妈妈,真原谅了妈妈。妈妈所走的路是唯一的。……同学们不准我有那样的妈妈;她们笑话暗门子;我差不多要决定了:只要有人给我饭吃,什么我也肯干;妈妈是可佩服的。我才不去死、虽然想到过;不,我要活着。(十八)”【整整找了两天的工作,心情上发生了转变,只要能有饭吃,我什么都能肯干。说道:明白了妈妈所走的路是唯一的路。】

“这么一想,我好像已经找到了事似的。我敢在院中走了,一个春天的月牙在天上挂着。我看出它的美来。天是暗蓝的,没有一点云。(十九)”

“我又找了胖校长去,她没在家。一个青年把我让进去。他很体面,也很和气。他叫我说什么,我便不好意思不说。我把找校长的意思对他说了,他很热心,答应帮助我。我要怀疑,可是不敢。我觉得我要疑心便对不起人,他是那么温和可爱。(二十)”

“他的笑唇在我的脸上,从他的头发上我看着那也在微笑的月牙。……什么都在溶化着春的力量,然后放出一些香味来。我忘了自己,我没了自己,像化在了那点春风与月的微光中。月儿忽然被云掩住,我想起来自己。我失去那个月牙儿,也失去了自己,我和妈妈一样了。(二十一)”【在我和他经历了甜美而充满生命活力的性事之后,我说道:“我失去那个月牙儿,也失去了自己,我和妈妈一样了。”我是带着冲动这样说的。对我来说,对那个青年的感情是初恋。但是,初恋并不是成熟的恋爱,我不得不以“我失去那个月牙儿”,“我和妈妈一样了”来表现。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月牙儿。】

“我要跑开,永不再见他;我又想他,我寂寞。两间小屋,只有我一个人,他每天晚上来。他供给我吃喝,还给我作了几件新衣。(二十二)”【并非是讨厌他。但是,我知道过的是不正常的生活,自己在心中因矛盾而感到痛苦。】

“没有多久,我的春梦作到了头儿。有一天,来了一个少妇。她是他的妻。只口口声声的说:‘你放了他吧!’我可怜这个少妇。我答应了她。(二十三)”

“我在街上走了半天。可是我怎么办呢?既然要离开他,便一刀两断。他给我的那些东西我不愿意要,好吧,我得要那些东西,无法。我偷偷搬了走。我不后悔,只觉得空虚,像一片云那样的无倚无靠。(二十四)”

（三）第二十五——第三十二

“凑合着手里还有那点钱,我想马上去找个事。妇女挣钱怎这么不容易呢!妈妈是对的,妇人只有一条路走,就是妈妈所走的路。我不肯马上就往那么走,可是知道它在不很远的地方等着我呢。(二十五)”

“我成了小饭馆的第二号女招待。摆菜、端菜、算账、报菜名,我都不在行。我有点害怕。可是第一号告诉我不用着急,她也都不会。……我们当招待的只要给客人倒茶,递手巾把,和拿账条。……晚上九点多钟完了事,我非常的疲乏了。到了我的小屋,连衣裳没脱,我一直地睡到天亮。醒来,我心中高兴了一些,我现在是自食其力,用我的劳力自己挣饭吃。(二十六)”

第一号教训我:“‘你是女跑堂的,没让你在这儿送殡玩’。……我也并非看不起她,从一方面看,我实在佩服她,她是为挣钱。妇女挣钱就得这么着,没第二条路。但是,我不肯学她。我仿佛看得很清楚:有朝一日,我得比她还开通,才能挣上饭吃。可是那得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万不得已’老在那儿等我们女人,我只能叫它多等几天。我干不了,拿了一块另五分钱,我回了家。(二十七)”

“最后的黑影又向我迈了一步。我不后悔丢了那个事,可我也真怕那个黑影。可是,我并不想卖我自己。我并不需要男人,我还不到二十岁。他的甜言蜜语使我走入梦里;醒过来,不过是一个梦,一些空虚;我得到的是两顿饭,几件衣服。我不想再这样挣饭吃,饭是实在的,实在地去挣好了。可是若真挣不上饭吃,女人得承认自己是女人,得卖肉!(二十八)”

“我遇见几个同学。她们有饭吃,吃饱了当然只好想爱情,男女彼此织成了网,互相捕捉。我没有钱,我连个结网的屋角都找不到。我得直接地捉人,或是被捉,我比她们明白一些,实际一些。(二十九)”

“有一天,我碰见那个小媳妇,像个磁人似的那个。‘他又弄了别人,更好了,一去不回头了!’她也是还作着梦,还相信恋爱神圣。她说她得找到他,她得从一而终。她有公婆,娘家还有父母,她没有自由,她甚至于羡慕我,我没有人管着。还有人羡慕我,我真要笑了!她没自由,我没饭吃,我俩都是女人。(三十)”

“自从遇上那个小磁人,我不想把自己专卖给一个男人了,我要浪漫地挣饭吃了。我不再为谁负着什么道德责任,我饿。把我所有的一点东西都折卖了,作了一身新行头。我上了市。(三十一)”

“我想我要玩玩,浪漫。我还是不大明白世故。我还是饿着肚子回家。他若是要你,你得给他相当的好处。要卖,得痛痛快快地。我明白了这个。(三十二)”【一直害怕“黑影”的我,终于决定为了挣饭吃而卖身了。】

（四）第三十三——第四十三

“我有了买卖。可是我的房东不许我再住下去,他是讲体面的人。就搬了家,又搬回我妈妈和新爸爸曾经住过的那两间房。搬了家以后,我的买卖很不错。连文明人也来了。顶可怜的是那像学生样儿的,袋里装着一块钱,和几十个铜子,叮当地直响,鼻子上出着汗。我可怜他们,可是我也照常卖给他们。我有什么办法呢!还有老头子呢,都是些规矩人。但是我知道他们有钱,想在死前买些快乐,我只好供给他们所需要的。这些经验叫我认识了‘钱’和‘人’。(三十三)”

“我发现了我身上有了病。我想象着自己已是快死的人了。我非找到妈妈不可,我疑心她是死了。我穿好了衣裳,擦上了脂粉,在床上躺着,等死。门外又敲门了,找我的。我把病尽力地传给他。我不觉得这对不起人,这根本不是我的过错。(三十四)”

“一天早晨,大概有十点来钟吧。我听见院中有脚步声。那点脚步声,向我的门外来了。我看见一对眼睛,从门上那块小玻璃向里面看呢。我轻轻的开了门。‘妈!’(三十五)”

“她的掌柜的回了老家,没告诉她,偷偷地走了,没给她留下一个钱。她已找了我半个多月。最后,她想到上这儿来。哭完了,我发狂似的笑起来:她找到女儿了,女儿已是个暗娼!她养着我的时候,她得那样;现在轮到我养着她了,我得那样!女人的职业是世袭的,是专门的!(三十六)”

“我告诉她,我有了病,希望她劝我休息几天。没有;她只说出去给我买药。我心中很明白——除了干那个,还想不到第二个事情作。我们母女得吃得穿——这个决定了一切。钱是无情的。(三十七)”

“我想好好对待她,可是我觉得她有时候讨厌。她什么都要管管,特别是对于钱。看在钱的面上,我们不应当得罪人。我的方法或者出于我还年轻,还幼稚;妈妈便不顾一切的单单站在钱上了,她应当如此,她比我大着好些岁。恐怕再过几年我也就这样了。可是妈妈说的好:咱们是拿十年当作一年活着的,等七老八十还有人要咱们吗?(三十八)”

“干了二三年,我觉出自己是变了。我的皮肤粗糙了,我的嘴唇老是焦的,我的眼睛里老灰渌渌的带着血丝。我起来的很晚,还觉得精神不够。我觉出这个来,客人们更不是瞎子,熟客渐渐少起来。不必想了,一天一天地活下去就是了,我的妈妈就是我的影子,我至好不过将来变成她那样,卖了一辈子肉,剩下的只是一些白头发与抽皱的黑皮。(三十九)”

“我勉强地笑,勉强地疯狂,我的痛苦不是落几个泪所能减除的。我这样的生命是没什么可惜的,可是它到底是个生命,我不愿撒手。况且我所作的并不是我自己的过错。我绝不是怕死的痛苦,我的痛苦久已胜过了死。我爱活着,而不应当这样活着。我想象着一种理想的生活,像作着梦似的:这个梦一会儿就过去了,实际的生活使我更觉得难过。这个世界不是个梦,是真的地狱。(四十)”

“因为接触的男子很多了,我根本已忘了什么是爱。我爱的是我自己,及至我已爱不了自己,我爱别人干什么呢?(四十一)”

“正在这个时期,巡警把我抓了去。我们城里的新官儿非常地讲到道德,要扫清了暗门子。正式的妓女倒还照旧作生意,因为她们纳捐;纳捐的便是名正言顺的,道德的。在感化院,有人教给我作工。他们教给我工作,还告诉我必须爱我的工作。假如我爱工作,将来必定能自食其力,或是嫁个人。我可没这个信心。到这儿来领女人的,只须花两块钱的手续费和找一个妥实的铺保就够了。从男人方面看;据我想,这是个笑话。我干脆就不受这个感化。当一个大官儿来检阅我们的时候,我唾了他一脸的唾沫。我换了地方,到了狱中。(四十二)”

“自从我一进来,我就不再想出去。世界比这儿并强不了许多。死在哪儿不一样呢。在这里,我又看见了我的好朋友,月牙儿!多久没见着它了!妈妈干什么呢?我想起来一切。(四十三)”

三、《阳光》中“我”的形象

叙述我从充满阳光的幼年时代,经过青春期,到结婚,以及结婚后曲折的经历,最后感叹“我失去了明天的阳光”。全篇四十九章由“我”的年龄和主要事件划分成四个部分,叙述各个时期主人公的形象。

按:引号“”中为原作的引用部分;引用文后括号( )内是该引用原文“第一章——四十三章”的章节编号;括号【 】内为笔者的分析。

（一）第一——第十二

“想起幼年来,我便想到一株细条而开着朵大花的牡丹,在春晴的阳光下,放着明艳的红瓣儿与金黄的蕊。我便是那朵牡丹。”我之所以“精明”,并不一定是我有这个能力,“这大概是因为有许多人替我做事;一张嘴,事情便做成了。(一)”

“因此不但我是在阳光中,而我是自居是个明艳光暖的小太阳;自己发着光。(一)”

“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兄弟只有我这么一个姊妹,我天生来的可贵。(二)”

“我的成绩也是最好的;假如我有作不上来的,回到家中自有人替我作成,而且最高分数是我的。(四)”

“入了高小,我开始觉出我的价值。(五)”

“我们常因服装与头发的式样,或别种小的事,发生意见,分成多少党。我总是作首领的。我天生来是该作首领的,多数的同学好像是木头作的,只能服从,没有一点主意。(六)”

“在毕业的那一年……我们既都是阔家的女儿,在谈话中也低声报告着在家中各人所看到的事,关于男女的事。”“我们愿意听那些坏事,而希望自己保持住娇贵与聪明。(七)”

“到了二三年级,我们不这么老实了。这二年是我的黄金时代。……我们要干什么便干什么。我非常好动怒,看谁也不顺眼。我与班友们都有了追逐的男学生。而且以此为荣。可是男学生并追不上我们,他们只使我们心跳,使我们彼此有的谈论,使我们成了电影狂。及至有机会真和男人见面,我反倒吐吐舌头或端端肩膀,说不出什么。(九)”

“功课呢,虽然不能算是最坏的,可至好也不过将就得个丙等。……我的美已经是出名的,报纸上常有我的像片,称我为高材生,大家闺秀。”得意之极,我这样看自己:“我是个风筝,高高的在春云里,大家都仰着头看我,我只须晃动着,在春风里游戏便够了。(十)”

“到了高年级,我不这么野调无腔了……我想,这一方面是由于我的家庭,一方面是由于我自己的发育,而成的。……在这个时节我对于男人是老设法躲避的。我知道自己的美,而不能轻易给谁,我是有价值的。我非常的自傲,理想很高。影影抄抄的我想到假如我要属于哪个男人,他必是世间罕有的美男子,把我带到天上去。(十一)”

“因为家里有钱,所以我得加倍的自尊自傲。我这时候有许多看不上眼的事都发生在家里,我得装出我们是清白的。……别人家的女儿可以糟蹋在他们的手里,他们的女子——我——可得纯洁,给他们争脸面。……这个,使我清醒了一些,不能像先前那么欢蹦乱跳的了。(十二)”

【“我”作为富家的女儿,在充分享受爱和保护的过程中长大,极其自然的,在感到幸福的同时滋长了自尊自傲,和别人比觉得有优越感,所以“我”把自己比喻成阳光下盛开的牡丹花。而在家中,依仗殷实的经济实力,父兄把别人家的女儿糟蹋在自己手里,“我”对此逐渐学会了理解。此外,还描写自己将来将要嫁的理想的男人。】

（二）第十三——第二十六

“在清醒之中,我也有时候因身体上的刺激,与心里对父兄的反感,使我想到去浪漫。我凭什么为他们而守身如玉呢?……我还没想到结婚与别的大问题,我只想把青春放出一点去。……在这么想的时节,我心中的天是蓝得近乎翠绿,我是这蓝绿空中的一片桃红的霞。可是一回到家中,我看到的是黑暗。……我失了我自幼所有的阳光。(十三)”

“我很想用功,可是安不下心去。偶然想到将来,我有点害怕。……假若有朝一日和家庭闹翻了,我仗着什么活着呢?……可是再一想呢,我不会和家中决裂。……现在呢,我是富家的女儿;将来我总不至于陷在穷苦之中吧。我庆幸我的命运,以过去的幸福预测将来的一帆风顺。……在这个时候,我听见一点使我不安的消息:家中已给我议婚了。(十四)”

“我才十九岁!即使非结婚不可,也得容我自己去找到理想的英雄。我过惯了舒服的日子,不能嫁个穷汉。我必须继续着在阳光里。(十五)”

“及至我细一想,我决定我不能这么断送了自己;我必须先尝着一点爱的味道。我忽然想自由,而自由必先平等。假如我爱谁,即使他是个叫花子也好。可是,我能不能爱个叫花子呢?不能!(十六)”

“我自己是个人,自幼儿娇贵;我还是得作点什么,作点惊人的,浪漫的,而又不吃亏的事。说到归齐,我是个‘新’女子呀,我有我的价值呀!(十七)”

“机会来了!我去给个同学作伴娘,同时觉得那个伴郎似乎可爱。(十八)”

“他给我开了爱的端,我只感激他这点。(二十二)”

“家中还进行着我的婚事。我暗中笑他们,一声儿不出。我等着。等到有了定局再说,我会给他们一手儿看看。是的,我得多预备人,万一到和家中闹翻的时候,好挑选一个捉住不放。我在同学中成了顶可羡慕的人,因为我敢和许多男子交际。那些只有一个爱人的同学,时常的哭。她们只有一个爱人,怎能不哭呢。(二十三)”

“中学毕了业,我要求家中允许我入大学。我没心程读书,只为多在外面玩玩。我得入学,因为别的女子有入大学的,我不能落后。学校并不给我什么印象,我只记得我的高跟鞋在洋灰路上或地板上的响声,咯噔咯噔的,怪好听。入学不久我便被举为学校皇后。在中学交的男朋友全断绝了关系,连那个伴郎。我的身分更高了,我的阅历更多了,我既是皇后,至少得有个皇帝作我的爱人。作了皇后以后,我的新朋友很多很多了。我戏耍他们,嘲弄他们,他们都羊似的驯顺老实。(二十四)”

“我觉得空虚。别的女同学们每每因为恋爱的波折而极伤心的哭泣,或因恋爱的成功而得意,她们有哭有笑,我没有。(二十五)”

“我几乎有点着急了。到了这个时节,也不知怎么了,男子不上我的套儿了。他们怕我。我要是真的哭起来,恐怕也得不到同情,而只招她们暗笑。我真想不再读书了,不再和这群破同学们周旋了。(二十六)”

【“我”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因成长而出现的变化,而在家中,只要求我一个人守身如玉,让我觉得不公平,感到了释放自己青春的欲望。而为作为新娘的同学当伴娘,则提供了一个好的机会,由此我结交了新郎的伴郎。但是,“我”将自己摆在女神的位置,自始至终采取了傲慢的态度,而没有发展成恋爱。大学生活原本不为读书,上了又退学离去。】

（三）第二十七——第三十六

“正在这个时期,家中已给我定了婚。我的将来必须与现在差不多,最好是比现在还好上一些。家中给找的人有这个能力;我的将来,假如我愿嫁给他,可很保险的。可是爱呢?这可有点不好办。我怎能在这一点上输给她们呢?假若她们知道我的婚姻是家中给定的,她们得怎样轻看我呢?倘若有个男子,既然可以给我爱,而且对将来的保障也还下得去,虽不能十分满意,我是不是该当下嫁给他呢?这把小姐的身分与应有的享受牺牲了些,可是有爱足以抵补;我是位新式小姐呀。是的,可以这么办。奋斗,对,奋斗!(二十七)”

“大概他们是并没有把我看在眼里,小事由着我,大事可得他们拿主意。我并不是像我所想的那么贵重。我的太阳没有了光,忽然天昏地暗了。(二十八)”

“怎么办呢!我既是位小姐,又是个‘新’的小姐,这太难安排了。身分地位是必要的,爱也是必要的,没有哪样也不行。我应当,必须,对得起自己,把自己放在最高最美丽的地点。(二十九)”

“家中给提的人家到底是合乎我的高尚的自尊的理想。除了欠着一点爱。爱,说回来,值多少钱一斤呢?(三十)”

“自然我还不能完全忘掉那个无利于实际而怪好听的字——爱。但是没法子再转过这个弯儿来。我只好拿这个当作一种牺牲。也该挑个没多大用处的东西扔出去了。况且要维持我的‘新’还另有办法呢,只要有钱,我的服装,鞋袜,头发的样式,都足以作新女子的领袖。钱使人有生趣,有身分,有实际的利益。我的一生是在阳光下,永远不会有一小片黑云。(三十一)”

“我的丈夫是个顶有身分,顶有财产,顶体面,而且顶有道德的人。他是二十世纪的孔孟,我们的结婚像片在各报纸上刊出来,差不多都有一些评论,说我们俩是挽救颓风的一对天使!我在良心上有点害羞了,我曾想过奋斗呢!曾经要求过爱的自由呢!幸而我转变的那么快,不然……(三十二)”

“我的快乐增加了我的美丽,我觉得出全身发散着一种新的香味,我胖了一些,而更灵活,大气,我像一只彩凤!可是我并不专为自己的美丽而欣喜,丈夫的光荣也在我身上反映出去,到处我是最体面最有身分最被羡慕的太太。我随便说什么都有人爱听。(三十三)”

“可是我也必得说出来。我的快乐是对于我的光荣的欣赏,除了这点光荣,我必得说,我并没有从心里头感到什么可快活的。我的快活都在我见客人的时候,出门的时候,像只挂着帆,顺风而下的轻舟,在晴天碧海的中间儿。赶到我独自坐定的时候,我觉到点空虚,近于悲哀。还有呢,我必须谨慎一点,因为我的丈夫是讲道德的人,我不能得罪他而把他给我的光荣糟蹋了。(三十四)”

“我纳闷,为什么他——一个社会上的柱石——要娶我呢?说真的,我不甚明白,他待我很好,可是我不甚明白他。他是个太阳,给我光明,而不使我摸到他。他很客气,有礼貌,每每使我想到他是我的教师或什么保护人,而不是我的丈夫。在这种时节,似有一小片黑云掩住了太阳。(三十五)”

“久而久之,我的快活的热度低降下来。我不是应当要个男子么?一个男子,哪怕是个顶粗莽的,打我骂我的男子呢,能把我压碎了,吻死的男子呢!他的行止言谈都是戏文儿。我什么也别说了,说出去只招人笑话;我的苦处须自己负着。只有一条路给我留着呢,好好的作太太,不要想别的了。这是永远有阳光的一条路。(三十六)”【对我来说,理想的结婚是,作为新式女性,自己自由地找到结婚对象的“有爱”的婚姻。并且,结婚对象要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以维持住自己自幼习惯了的舒适的生活。家中给安排的婚事似乎很顺利地达到了目的,但实际上,我知道我仅仅满足于在别人看来我是幸福的太太这一点上。我是抛弃了那个无利于实际的“爱”而结了婚的。我不得不劝说自己,作个好太太是我唯一的出路。】

（四）第三十七——第四十九

“人到底是肉作的。我年轻,我美,我闲在,我应当把自己放在血肉的浓艳的香腻的旋风里,不能呆呆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消灭在冰天雪地里。丈夫给我支持着身分,我自己再找到他所不能给我的,我便是个十全的女子了,这一辈子总算值得!小姐,太太,浪漫,享受,都是我的,都应当是我的。(三十七)”

“我预料着这不是什么难事,果然不是什么难事,我有眼光。一个粗莽的,俊美的,像团炸药样的贵人,被我捉住。他要我的一切,他要把我炸碎而后再收拾好,以便重新炸碎。我所缺乏的,一次就全补上了;可是我还需要第二次。我这才明白了什么是爱,爱是肉体的,野蛮的,力的,生死之间的。(三十九)”

“奇怪,奇怪,他一声也不出。他仿佛暗示给我——‘你作对了!’多么奇怪呢!他是讲道德的人呀!不久我就明白了,他升了官,那个贵人的力量。啊,我明白了,怨不得他这么有道德而娶我这个‘皇后’呢,他早就有计划!(四十)”

“我的身分在外表上还是那么高贵,身体上呢,也得到满意的娱乐,算了吧。我只是不满意我的丈夫,他太小看我,把我当作个礼物送出去,我可是想不出办法惩治他。他既是仗着我满足他的志愿,而我又没向他反抗,大概他也得明白以后我的行动是自由的了,他不能再管束我。这无论怎说,是公平的吧。(四十一)”

“我的丈夫有时候到外面去演讲,提倡道德,我也坐在台上;他讲他的道德,我想我的计划。我觉得这非常的有趣。社会上都知道我的浪漫,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管我的丈夫叫作道德家。他们尊敬我的丈夫,同时也羡慕我,只要有身分与金钱,干什么也是好的;世界上没有什么对不对,我看出来了。(四十二)”

“我的丈夫娶了姨太太。一个讲道德的人可以娶姨太太,嫖窑子;只要不自由恋爱与离婚就不违犯道德法律。我早看明白了这个,所以并不因为这点事恨他。我已不是他升官发财的唯一工具了。他找来个生力军。我算完了事。我的力量不过如是而已!我不管他,他也别管我,这是顶好的办法。(四十三)”

“我最爱的那个贵人不见我了。他另找到了爱人。这比我的丈夫娶妾给我的打击还大。身分,地位,爱情,金钱,享受,都是我的;啊,现在,现在,这些都顺着手缝往下溜呢!我的运气!太阳也有被黑云遮住的时候呀。是,我不要灰心,我将慢慢熬着,把这一步恶运走过去再讲。我不承认失败;只要我不慌,我的心老清楚,自会有办法。(四十四)”

“但是,我到底还是作下了最愚蠢的事!在我独自思索的时候,我大概是动了点气。我想到了一篇电影:这个,使我从记忆中掘出许多旧日的朋友来:他们都干什么呢?他们必至少能打开我的寂寞与悲哀,必能给生命一个新的转变。想到这儿,我没再思索一下,便出去找他们了。(四十六)”

“我找到一个旧日的同学。我呢,也不愿太和他亲近了。可是,呕,我的愚蠢!这被我的丈夫看见了!他拿出我以为他绝不会的厉害来。我给他丢了脸,他说!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们阔人尽管乱七八糟,可是得有个范围;同等的人彼此可以交往,这个圈必得划清楚了!我犯了不可赦的罪过。(四十七)”

“我失去了自由。在大众面前,我还是太太;没人看着的时节,我是个囚犯。叫我逃跑,我也跑不了啊!(四十八)”

“有了,离婚!离婚,和他要供给,那就没有可怕的了。脱离了他,而手中有钱,我的将来完全在自己的手中,爱怎着便可以怎着。看守我的仆人受了贿赂,给我找来律师。状子递上去了,报纸上宣扬起来,我的丈夫登时从最高的地方堕下来。他是提倡旧道德的人呀,我怎会忘了呢?别的都不能打倒他,只有离婚!只有离婚!他所认识的贵人们,马上变了态度,不认识了他,也不认识了我。和我有过关系的人,一点也不责备我与他们的关系,现在恨起我来,我什么不可以作,单单必得离婚呢?我的母家与我断绝了关系。我丢了一切。假如我没有这一个举动,失了自由,而到底失不了身分啊,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了。(四十八)”

“事情还不止于此呢。我的丈夫倒下来,墙倒人推,大家开始控告他的劣迹了。我们的财产,到诉讼完结以后,已剩了不多。我还是不到三十岁的人哪,后半辈子怎么过呢?太阳不会再照着我了!我这样聪明,这样努力,结果竟会是这样,谁能相信呢!谁能想到呢!坐定了,我如同看着另一个人的样子,把我自己简略的,从实的,客观的,描写下来。有志的女郎们呀,看了我,你将知道怎样维持住你的身分,你宁可失了自由,也别弃掉你的身分。自由不会给你饭吃,控告了你的丈夫便是拆了你的粮库!我的将来只有回想过去的光荣,我失去了明天的阳光!(四十九)”

【通过和丈夫的婚姻,我曾经想象自己会是“我的一生是在阳光下,永远不会有一小片黑云”,我完全拥有了丈夫给我的身份和财产,而从丈夫那儿得不到的,则通过和贵人的交往得到了肉体上的满足。但是,当得知丈夫得到最高的地位是因为那个贵人的力量时我结愤在心。想不出什么办法惩治丈夫,为了出口气,暗想自己以后的行动就可以更自由了,就这样,我自己也不知不觉地陷入了“只要有身分与金钱,干什么也是好的;世界上没有什么对不对。(四十二)”的错觉中。即使对丈夫娶妾感到意外,但对我来说并不是太大的打击。贵人不再见我,对我却是极大的打击。因为情绪低落,我想起了学生时代交往的男友们,去乡村寻找单纯的情爱,因为和旧友见面(超过了和贵人圈交往的范围),被暴怒的丈夫关在了屋里。我忘记了像丈夫这样信奉旧道德一派是绝对不能允许自由结婚和自由离婚的,而通过律师打起了离婚官司,被报纸宣扬,丈夫丢掉了最高的地位变成了平民。我失去了一切。】

四、小说中是如何描述两个女性的形象的呢?

(一)《月牙儿》中的“我”

(1)“月牙儿”也是小说的题目,月牙儿的形状和不同时期的“我”的形象密切联系在一起。在小说中,第二十一章里有这样的叙述:“我失去那个月牙儿,也失去了自己。”之后,在最后一章之前都不再出现。

(2)《月牙儿》中描写的“我”,在憎恨妈妈当暗娼养活自己的过程中长大,离开妈妈后想要独立找份事做。但是,没有找到可以养活自己的事。我害怕踏上和妈妈同样的路,曾试着努力反抗过,但是终于明白要挣口饭吃别无选择。因这样的生活身心逐渐遭到摧残。

“代她挣钱,我真愿意;可是那个挣钱方法叫我哆嗦。(十二)”

“我这才真明白了妈妈,真原谅了妈妈。妈妈所走的路是唯一的。(十八)”

“我和妈妈一样了。(二十一)”

“我不肯马上就往那么走,可是知道它在不很远的地方等着我呢。(二十五)”

“‘万不得已’老在那儿等我们女人。(二十七)”

“最后的黑影又向我迈了一步。(二十八)”

“要卖,得痛痛快快地。(三十二)”

“她找到了女儿,女儿已是个暗娼。(三十六)”

(3)通过《月牙儿》整篇小说,描写了“我”对逆境较强的反抗精神。“即使会飞,也还是黑的,我没有希望。我可是不哭。(十五)”

“只要有人给我饭吃,什么我也肯干:妈妈是可佩服的。我才不去死,虽然想到过:不,我要活着。(十八)”

“我这样的生命是没什么可惜的。可是它到底是个生命,我不愿撒手。(四十)”

（二）《阳光》中的“我”

生于富家,从小娇生惯养的“我”,因美貌和精明而自尊自傲,一有机会就在人前炫耀。我作为“新女子”追求自由、平等和爱,但比起这些抽象的概念,我更关心的是凭借服装、发式、鞋袜等来证明自己是个“新女子”。至于结婚,能否维持住自幼习惯了的舒适的生活是第一条件,所以我带着“爱”这个未知数,决定和家中定下来的有体面、有财力、有人品、有道德,无可挑剔的男人结婚。婚后过完了一段幸福时光后,我意识到自己其实只是满足于向别人显摆自己的幸福。之后经过了曲折的故事情节(和贵人之间的性关系、丈夫的升官、我的愤怒、丈夫娶妾、贵人不再见我、我去乡村、丈夫对我的惩罚、下决心离婚等),我失去了一切。而我的人生计划,原本设计的是一生在阳光下度过。

小说一开始描写的所谓幸福,从幼年的“我”的形象开始,结果还不到三十岁,“我”就失去了一切。这种反差也太大了些。“我”的自我炫耀显得夸张。也许我们可以作为一部喜剧作品来读这部小说。

以上,对两部姊妹篇文章中女主人公的形象做了初步分析与比较,希望起到抛砖引玉之作用。

(作者单位:日本神奈川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