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核能研究先驱卢鹤绂简介

做学问当创新　为人师以仁信——中国核能研究先驱卢鹤绂

杨维玲

1998年8月30日，一代物理大师卢鹤绂的铜像在美国休斯敦第一浸信教会学院落成，这是在美国主流社会竖立的第一座中国科学家的雕像。铜像揭幕时，全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不少在场的华人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

卢鹤绂的名字对很多人来说也许是陌生的。1941年他在美国获得博士学位后，回到战乱的祖国。当时，英国剑桥大学生物学家李约瑟在《自然》周刊上著文说：“在那里（指浙江大学），不仅有世界第一流的地理气象学家竺可桢教授，还有世界上第一流的原子能物理学家卢鹤绂。”

开天辟地，创出新领域，自然得之模仿练习，细游旧山河，只能失之

卢鹤绂一生中所有的贡献都是富有创造性的：第一个发现热盐离子发射的同位素效应，第一个精确称量锂元素丰度比，第一个揭露原子弹的秘密，第一个提出驰豫压缩基本方程“卢鹤绂不可逆方程”，也是第一个观察到核裂变的中国科学家。他在谈及“与诺贝尔奖无缘”时的独到见解至今脍炙人口，也是他人生的写照：“开天辟地，创出新领域，自然得之。模仿练习，细游旧山河，只能失之。”

“中国人在称原子的重量”　1936年，卢鹤绂远渡重洋，赴美留学。那时的中国积弱已久，中国人在国外普遍受到歧视，卢鹤绂发誓要努力学习，为中国人争一口气。原子物理是当时科学界研究的热门，卢鹤绂决定以此作为突破口，在学术上有所建树。在指导老师的建议下，他选择了质谱仪及其应用研究这个课题。实验全靠自己动手，为此卢鹤绂学会了自己吹制玻璃管，在车床上加工金属，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终于制造出第一台180度聚焦型质谱仪。在用这台质谱仪测试锂元素的丰度比时，卢鹤绂更是将全部身心投入到了实验当中，为了保证测试的准确性，他整天整夜呆在实验室里，吃饭睡觉的时候也不敢离开。皇天不负苦心人，卢鹤绂终于测出了锂同位素的丰度比，研究成果以《锂离子低温热源》为题在美国《物理评论》上发表。在文章中，卢鹤绂公布了他发明的时间积分法，并在世界上第一次精确测定了锂7、锂6的丰度比为12.29，这项测定数值随即被选定为国际同位素表上的准确值，沿用50多年。

第一个揭露原子能秘密的人　1945年，两颗原子弹的爆炸令全世界都震惊于它的威力。而早在此前一年，卢鹤绂就在《重原子核之潜能及其利用》一文中相当准确地计算出1公斤铀-295全裂变时所产生的原子能量，并做出了极为重要的理论预测，“就现世而论，此种浓厚之能源必将有其特殊之用途”，这无疑是对原子弹的天才预见。1947年，卢在美国的《科学》杂志上发表了《关于原子弹的物理学》这篇著名的论文，首次公开论述了原子弹的全部原理，提出了估算原子弹与原子反应堆临界大小的简易方法。由于美国和苏联都将原子弹的秘密当作国家绝密而讳莫如深，因此卢鹤绂的这篇论文具有特殊的意义。文章发表后，国外的一些报刊和杂志纷纷就此发表评论，认为卢鹤绂是世界上第一个揭露原子能秘密的人。这一评论随后被国际科学界公认。

卢鹤绂不可逆方程　英国物理学家斯托克斯（G.G.Stokes，1819—1903年）和法国物理学家纳维分别独立提出的粘滞流体的动力学方程（纳维斯托克斯方程）一直被认为是奠定了传统流体动力学的基础。一百多年来，许多人对它不敢有一点怀疑，而一些心有疑惑的物理学家也找不到修正的方法。经过多年的教学研究实践，卢鹤绂对其深感怀疑，并最终发现了其致命点所在。他在《物理学报》上发表了题为《容变粘滞性之唯象理论》的论文，提出了容变粘滞性理论，首次推出容变驰豫方程。1951年，卢鹤绂另一篇重要文章《从声现象研究体积粘滞性和压缩性》在《美国声学会月刊》上发表，引起了轰动。在这篇文章中，卢鹤绂首次把容变粘滞理论在声学中的应用范围，巧妙地延伸到全部频率。同年，《物理学报》上发表了他的《容变粘滞性与声之速度及吸收》一文，进一步从理论上将适用于一种分子的驰豫过程推广到有几种驰豫过程同时存在的情况。卢鹤绂提出的驰豫压缩基本方程被美国著名物理学家马卡姆・拜尔和林赛命名为“卢鹤绂不可逆性方程”。有关此方程的一系列论文发表后，立即轰动了世界。包括德国巨著《物理学大全》、伯格曼名著《超声学及其在科学技术上的应用》在内的日本和西欧的权威专著纷纷引述。毫无疑问，卢鹤绂不可逆方程在物理学史上有着不可磨灭的作用。

卢鹤绂的科学精神更体现在他唯真理是尊，不迷信权威上。卢鹤绂不可逆性方程就是对已被世人公认了一百多年的权威科学家理论的修正。1995年，年事已高的卢鹤绂在《对马赫原理的一种直接检验》一文中提出了与爱因斯坦相对论的不同看法，指出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在地球邻近地区可以适用，但若扩展到整个宇宙则无法适用。在物理学界迷信爱因斯坦的年代，这是一个可能被同行们认为是“疯狂”的论点，不仅显示了卢鹤绂的创造才能，也表现了他敢于反主流的勇气，因为在他心目中没有绝对的权威，只有科学的真理才是最神圣的。

纯真科学大家　一方教育名师

卢鹤绂在美国留学期间取得的成绩令美国人为之侧目，获得了美国政府颁发的“科学人才征用表”，但他拒绝了美国的挽留，学成即归。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因为“心中有一盏祖国的神灯”。他把自己的全部心血都奉献给了祖国的教育与科研事业。在50余年的教育生涯里，他为祖国培育了一批科技和教育精英，11位两弹元勋中就有7位是他的弟子。他的为人之道、为师之道，受到无数后来者的崇敬和爱戴，成为现在的、未来的物理学家的楷模。

“知而告人，告而以实，仁信也”　凡是接触过卢鹤绂的人无不为其大师风范所折服。“知而告人，告而以实，仁信也”，是卢鹤绂的座右铭，是他的做学问之道，也是做人之道。他总是无遮无盖地将自己的一切，真诚地袒露在别人的面前。无论是上课、演讲还是著书、撰文，无不向听众、读者敞开胸怀真实地报告自己的见解学识、所知所闻。他在给学生的信函中，总是平等地谈思想、谈观点，倾诉他的所知所闻，字里行间都流露着他的满腔热忱、无限希望。卢鹤绂讲课思路清晰，生动活泼，尤其善于采用启发式教育方法。他又以治学严密，教学严谨，对学生要求严格而闻名。他认为“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因此他“告而以实”的，绝非只是所记诵的书本知识，而往往是他对一些问题的深邃看法、他的治学经验和科学创造方法，要求学生做学问时重在创造，而不要鹦鹉学舌。

“君子以言行”，“以正直为先”　卢鹤绂献身科学，为的是祖国自强、人民幸福。他一心只念着科学的继承和发展，对诸如纯粹功利主义之类的世俗观念深恶痛绝。在历时60余年的科学生涯里，他从未因课题的艰深、条件的艰苦而畏难退却；从未因环境的动荡、潮流的干扰而彷徨转向；也从未受声誉的束缚而固步自封；更从未受名利的诱惑而见异思迁。他从事科学研究，既大胆，又审慎；既富有创新精神，又脚踏实地、实事求是。科学家心无纤尘，才装得下浩瀚学问，才具有创新求实、认真执着的优良作风。卢鹤绂常说，“君子以言行”，“以正直为先”。他不仅自己身体力行，还教育学生要仁义而不虚伪、方正而不圆滑。卢鹤绂把他的科学宗旨、科学精神和科学作风传给了几代学生，这些与他的科学功绩一样，实在是一份宝贵的精神财富。

卢鹤绂不仅是一位对人类科学卓有贡献的专家学者，还是一位胸怀纯真赤子之情，矢志以自己的科学知识服务于振兴中华大业的出色的爱国主义者。他告诉子女自己之所以喜爱京剧，是因为京剧里弘扬的都是仁义道德、精忠报国的做人之道。卢鹤绂曾连续被选为九三学社第六、七、八届中央委员会委员，并多年担任九三学社上海市委员会副主委兼科技委员会主任等职务。同时，他先后担任第五、六、七届全国政协委员，他积极献计献策，以一个科学家的执著、热忱和真知灼见赢得了各方面的好评。

卢鹤绂是我国科学界、教育界中一位难得的纯真学者、一方名师。由于他的杰出贡献及其在国际学术界的声望，他被英国剑桥传记中心授予“二十世纪成就奖”，并载入英国剑桥传记中心《国际传记辞典》和美国传记研究院的《世界五千人物》、《五百权威领导人》。如今先生虽已离我们而去，但他给我们留下了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当我们看到大洋彼岸矗立的先生的铜像时，会深切地体会到，先生不仅是全体中国人的骄傲，更是全人类的骄傲！